居然止不住地顫抖,放手下來的時候,碟子在桌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司馬沂正是煩惱著,橫了何如玉一眼,不悅地說:“我這邊在待客,你好好地來書房做什么?”
何如玉忽然回頭盯著司馬沂問:“那事是你做的?是你派人掘開堤壩的!”
“男人的事情,你少管!”
直把何如玉氣得柳眉倒豎,揚手就是對著司馬沂臉上狠狠摑了一巴掌,厲聲說:“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掘堤放水,淹了多少人家,害死了多少人命,造了多少罪孽……你究竟在想什么,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算上讓司馬沂跟何家斷絕往來何金寶的那一巴掌,這已經是司馬沂挨到的第二個巴掌,頓時也是來了氣,忽地站起身,捏緊拳頭,惡狠狠地瞪著何如玉,似乎是忍不住想動手,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喊了一聲:“我的事,你少管!”
何如玉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這是在把全家往火坑里面推,你真以為這只是你一個人的事,真要有個好歹,這全府上下,就連只看門狗也是要給你陪葬,這么多條人命,你抗得起么!”
這一番話下來,只說得司馬沂臉色鐵青,雙目赤紅,好幾次似乎都像是要爆出脾氣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怒氣沖沖地哼了一聲,拂袖而起。
何如玉卻是不肯讓司馬沂走,一把抓住司馬沂的胳膊肘就是往外拖,說:“你跟我來!”
司馬沂自然不愿意去,何如玉卻是不依不饒地扯著他不放,連聲叫人備車,硬是拉著司馬沂上了車,一路咕嚕轉著,趕到了京城西區大街,叫司馬沂下了車。
“王爺你自個看看,這世上還有許多人困苦著,稍微一點波折就是全家沒有了活路。”何如玉只說了一句,就是把司馬沂一個人扔在大街上,連聲催著馬車回轉。
車夫頓時就是愁眉苦臉了,一邊王爺,一邊是王妃,這兩個主子斗氣,無論哪一個他都是得罪不起,正猶豫著,何如玉已經是怒極,車夫想著畢竟還是司馬沂脾氣好一些,心一橫,就是把車頭調轉,扔來司馬沂孤零零的一個。
這輩子哪里受過這般閑氣,就算司馬沂脾氣再好,也是忍不住揚聲罵了一句,看馬車揚長而去,很快就是不見了影子,司馬沂也是氣得抬腳對著路邊一個石墩狠命踹去,石墩紋絲不動,卻是司馬沂抱著腳亂跳,又痛又氣,眼淚星子都是冒了出來。
何如玉其實并沒有走遠,車子繞了一個路口,又是悄悄地回過來,正好是看到司馬沂坐在石墩上抱著腳微微淌著眼淚,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是該拿他怎么辦才好,嘆了一口氣,吩咐下去:“去找兩個人偷偷跟著王爺,不要讓他真出了什么事。”
看人下去,何如玉也是疲倦地靠著車廂,想一會,又說:“找人去查查那個吳潛什么來歷,平常都是跟什么人往來,我們去何侯爺府。”
城西這片是有名的貧民區,又臟又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出沒,很少有馬車進來,何如玉這一回轉,雖然隔了一段路,還是被司馬沂發現,他心里堵著氣,只狠狠抹一把眼,想著這個何如玉真是被寵得沒邊,越發地過分起來,等會一定要端起架子好好地說道她一回,要她明白什么是出嫁從夫,夫為妻綱。
只是沒想到何如玉這回是鐵了心,根本就是沒過來,骨碌碌地很快又走了,只把司馬沂氣得七竅生煙,哪里還顧得什么體面,當街就是就是對著車大吼了一聲:“何如玉,今天你敢走,明天我就寫書休你回娘家!”
也不知道何如玉究竟有沒有聽到司馬沂這一嗓子,她只靠著車廂,露著悲傷又疲倦的表情。
這邊路并不太平,車走到一半,磕到一顆石頭,顛簸了一下,差點沒把何如玉顛下座來,撫著窗臺,很有些茫然地四處望了望,慢慢才是回過神來,又想了一回,伸手敲了敲車廂,就聽到車夫的詢問聲,何如玉說:“先回王府。”
一回到王府,何如玉就是命人收拾東西,抱上司馬莞,上車叫往何家去。
有個婆子仗著體面勸了何如玉一句:“娘娘,您這么去何府,只怕王爺回來要不高興了。”
何如玉只把臉色一沉,喝道:“我做事哪有你插嘴的份,自己下去領板子。”
那婆子一愣,頓時就地一滾,滿地撒潑,呼天搶地的哭鬧起來:“王爺啊,你快回來,王妃要打殺了我,好歹看在小時候奶過的情面上,快回來給老婆子做主啊!”
這種時候,何如玉哪里還有心思跟這婆子理論,扔下了一句:“拖出去打十個板子,清凈餓幾天,誰求情,一并處罰了!”
看何如玉真得動怒了,一群干看的下人才是匆匆地拖了婆子下去,何如玉卻是連看都不看,在婆子慘叫聲中,直接上了車。
這會還是正月初里,陳霜降跟何金寶正在外面做客,一聽到何如玉過來,趕緊回了來,滿臉的笑容,卻是在何如玉的敘述之中慢慢地淡了下去,轉到鐵青。
“真得是他做的?”陳霜降猶還不相信。
何如玉淌著淚點頭說:“我親耳聽他跟那個吳潛說的,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做什么事情,居然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來!”
“這個畜生!”何金寶哪里還能按捺地住,抓了一把刀,呼啦就是要沖出去砍殺了那個惹下大禍的畜生,何如玉哪肯放他過去,只管拉了他衣角,苦苦地勸著。
陳霜降被吵得頭痛,一把搶了何金寶的大刀,罵著:“你跟著瞎鬧什么?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趕緊想想怎么辦,皇帝不是命人在嚴查么,這萬一要是被他知道,盛怒之下,王爺哪還有命能保的!”
“那小子現在在哪?”
“我一氣之下,把他扔在城西街那邊了,他身上也沒帶錢,該沒那么快回來。”
何金寶說:“要不我還是去請林先生過來,他主意多,這事大約還得他幫著參參看。”
陳霜降點頭,忽然想起一個事情,臉上又是一變,顫聲說:“金寶你還記得我們去浦王府賞花的那會么,他一直在問這個事情,那個司馬泂又總是冷冷笑著,讓人覺得心寒,你說,他們該不會已經知道這個事情了吧?無錯不少字”
“朝里面精明人多,很難說。”
這話一出來,房中間的三個人立刻又是變了臉色,默默地坐了一會,陳霜降忽然說:“不用想什么主意了,直接找皇帝求情去吧,連浦王都得了風聲,沒準他一早就是知道了。”
“那王爺他……”
何金寶也是點頭說:“皇帝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還是不要跟他耍心眼的好。”
看陳霜降跟何金寶都是這么說,何如玉只能是點頭,想著回家換身衣服,忽然又是說:“我把莞兒也帶過來了,這幾天就讓他住這邊吧,萬一……我也就是這么一個念想了,安頓了他,生死我都陪著他司馬沂去。”
究竟是個萬一啥,何如玉哽咽著說不出口,陳霜降也是涌起了幾分悲涼,別過臉抹下眼,去叫了何珗過來,說:“你不是一直念叨著要去看你采春姨的,正好,帶上小貓,莞兒一起去給你姨送點禮。”
“怎么挑在這個時候去的,年都過完了?”何珗不解地問。
在外出歷練幾回,何珗也不再懵懂,沒個理由怕是很難說服他,陳霜降就是半真半假地說:“上回我們家不是跟你姑丈吵架了,現在你姑丈欺負你姑姑,我們就帶著莞兒玩去,讓他也著急著急。”
“哦。”何珗半信半疑,又問,“你們都不去么?”
“又不是真鬧翻以后再不見,我們在京城也好勸著一點。”
何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覺得事情有幾分不對,只是看看何金寶的臉色,也知道既然瞞著他,大約是真有事,就點頭說:“嗯,我去收拾下,也沒什么特別的東西,下午就能動身。”
“去吧,越快越好。”
看何珗出去了,陳霜降也沒有讓何如玉回王府,只叫人快馬去取了何如玉的朝服來,三人都是換了起來,摘了鮮亮的首飾佩戴,粉黛未施地出了來。
正好何珗他們的車架也是準備好,看著他們這么素凈的裝扮,何珗不由地有些擔憂,從車廂里面拿了個包裹出來,悄悄地遞給陳霜降說:“里頭都是我從紗羅帶來金馃子,娘留著用吧。”
陳霜降搖頭,說:“不礙事,你收著吧,家里還有。”
何珗悲涼地說:“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地帶著弟弟妹妹走,不讓人找到。”
看著何珗露出這樣的神色,陳霜降忽然就是心里一松,也是能笑了出來,說:“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怕萬一皇帝震怒,做出什么沖動的事來,你好好地往你姨家去,隔這么遠,再大的怒氣也能消了下去,東躲西藏的反而是落了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