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叛亂軍為這一役精心策劃了許久,這邊派人堵截司馬子夏,同時京城舉旗起義,迅速地占據城門要害,然后收攏兵力,以京城為據點,與司馬子夏對抗起來。
當前情勢對司馬子夏格外的不利,雖說大周天下盡歸司馬子夏統領,但是邊關重陲,防備軍隊都是不能隨便調動,要從地方府兵抽掉,起碼要一個半個月,遠水救不了近火,司馬子夏手中立刻能派上用場的也就只有衛戍京師一支而已。
而司馬子夏被騙出了京城,則就是失去了最大的優勢,多少代皇帝經營下來,這一個京城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固若金湯,易守難攻。
面對著如此艱難的局面,司馬子夏卻是沒同世人預料一般倉皇失措,在行宮的書房里面,司馬子夏同往常并沒什么兩樣,神色淡然地同部下敲定了戰術。
因為出來的匆忙,司馬子夏身邊大臣不多,留在這書房里商議的也不過寥寥幾人,左翊衛大將軍龍次飛,工部尚書賈仲峰,右千牛衛中郎將郭無言,都是位高權重,聲名顯赫的人物。
而何金寶則是其中唯一沒有官職在身的那個,司馬子夏也沒有避他,只說:“你也別偷懶,再給我盡次力。”
何金寶卻是有些不忍心,不贊同地說:“皇帝,那些可都是為國出生入死的士兵,就這么舍棄,也太不值得。”
工部尚書是太傅賈原正一脈,他家詩書傳家,世代都是文職,賈仲峰更是從來沒經歷過戰事,總難免有些心慌,聽到何金寶跟皇帝爭執起來,他只茫然地左右望望,半句都是插不上嘴。
龍次飛望何金寶一眼,嘴角微微扯了扯,露著一個不屑的笑容,只對皇帝拱手說他下去安排反擊事項。
賈仲峰一看龍次飛出門,皇帝又像是有話要跟何金寶說,極有眼色地跟了出去。
還有個郭無言,跟何金寶也算是舊交,鄭重地拍了拍他肩頭,唉聲嘆氣地說:“才多久沒見,你這家伙怎么就是笨了許多?那話你總知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太深奧你聽不懂的話,還有一句簡單的,君叫臣死臣不得不從,反正皇帝怎么說,怎么做就是了,說那么多有的沒的,光是浪費時間……”
郭無言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個毛病,一旦遇上什么不順心的事情,就是喜歡自言自語碎碎念叨,剛認識他的時候,何金寶好幾次都會被郭無言嚇到,只覺得像他這樣面無表情盡說些血腥事情的人,格外地令人膽寒,后來熟悉了才是慢慢習慣。
郭無言愛嘮叨的這一個毛病,司馬子夏也是知道,聽兩句,就不再理他,只對著何金寶說:“你心軟了。”
何金寶也沒否認,俯首說:“誰人的命不是命,前些年,我也只不過是個鄉下小子,還比不上那些士兵精貴。況且,這樣也是太過冒險,稍有不慎,皇帝你也是會……喪命的!”
司馬子夏說:“何金寶啊,你不知道呢,我是個皇帝,這國家,這天下,這百姓都是壓在我背上,那些人要怨恨的話,只管恨我去吧,總能背得下的……”
這內憂外患之下,司馬子夏該也是有太多的不得已,他可是連自己的命都是押了上去,就算有再多的話,何金寶也是說不出口,只能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沉默半天,司馬子夏卻是忽然說:“我要是真死了,就立浦王為帝,高桑為中書令,郭無言掌軍,司馬沂那小子就交給你了。”
何金寶怔了一下,說:“你兒子我管不了,你還是自個來吧。”
“你妹夫當然你管。”司馬子夏頗有些耍賴地說,突然又是笑兩聲說,“當年我被連王追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就是得了你家夫人送的一批糧草,才是緩過了勁,只不知道這回會不會也有這么好運道,再遇上那樣的人……”
巫頌鳳酬躇滿志,司馬子夏絕路求生,而司馬沂卻是悔恨不已。
在巫頌鳳化名吳潛與司馬沂來往的時候,介紹了許多人給司馬沂,那天他就是被那其中一個名為葛廣義的人叫到了隱蔽地方,被迷暈綁了過去。
等司馬沂再次清醒的時候,天都已經全黑,而自己居然在城門口,葛廣義抓著他胳膊說:“這里的統軍劉選成大人,王爺該是認識吧,麻煩叫他出來,我們有事找他。”
這會司馬子夏剛是出城去查看水患,全城戒嚴,負責北門的劉選成是司馬子夏心腹,治下甚嚴,北門的守護也最是嚴密。
京城北荒蕪少人煙,正適合藏人,城北又有直通皇宮的宣武門,叛亂軍再三權衡才是選定了從北門入城。
這起義在即,葛廣義等人就算是在鎮定,也難免帶出些肅殺情緒,讓司馬沂覺察到了幾分不安,只不過他與吳潛交情甚好,雖有些疑惑,還只當這些人是朋友,真上城門找了劉選成下來。
司馬沂大小總是個王爺,那劉選成又怎么會是疑他,聽到司馬沂找他有事,就是放下事跟他下了城門,那些叛亂軍早就是埋伏妥當,一擁而上,劉選成連聲呼救都是沒喊出口,就是被割斷了脖子癱倒在地,鮮紅的血液一下子就是涌了出來,浸透了司馬沂腳下泥土。
“你……你們……”
都是當著司馬沂的面殺了人,就算司馬沂再怎么天真單純也是該明白劉選成他們心懷不軌了,頓時嚇得驚叫一聲,撒腿就跑。
還要留著司馬沂開宮門的,葛廣義哪里會這么放他走,一把抓了他回來,扭著胳膊讓他看仔細。
劉選成一死,這北門里再沒有人能擋住就叛亂軍的腳步,由著葛廣義帶頭,這一百多人悄悄地潛上城門,沒多久就是占領了城頭,北門大開,叛亂軍正式進了城,戰亂開始。
在進攻宣武門的時候,叛亂軍本來也是要如法炮制,讓司馬沂去騙了將領出來偷襲殺人,只不過司馬沂被嚇破了膽,不管如何威逼利誘,他再不肯答應做這些事。
氣得葛廣義狠狠地扇了他兩巴掌,直接把司馬沂推到最前頭,做擋箭牌往宮門沖。
直到天亮,叛亂軍完全占領了皇宮,司馬沂才是被胡亂推進了一個房間,反鎖了起來。
這又是氣,又是悔,又是恨,直折磨地司馬沂心如刀鋸,捂著臉,痛哭不已。
才哭一會,忽然聽到房里面出些悉悉索索的聲響,嚇得司馬沂伸手在地上亂摸,只想找些趁手的武器。
這房間大約是做雜物間用的,角落里堆了一些麻袋,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裝了些什么,忽然地就是從那上面探出個的腦袋來,頗有些無奈地對著司馬沂笑了笑,說:“呀,你也被抓了!”
那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烏青一半,紅腫一半,還伴著干涸的血跡,分外的駭人。
這一夜折騰下來,司馬沂再也是承受不起,啊地叫一聲,也不知道在手里捏了個什么東西,沖上去,沒頭沒腦地對著那人就是一通猛砸。
那人嚇一跳,忙護著腦袋,說:“別打,別打,是我呀!”
這聲音聽得似乎是有幾分耳熟,司馬沂定睛辨認了下,遲疑地問:“何珗?”
那人趕緊點頭,對著司馬沂笑了笑,只不過臉上傷口太多,一個不小心就是牽涉到,只疼的他呲牙咧嘴,一幅怪相。
“這臉怎么被打成這個樣子了,我差點都沒認出來。”司馬沂憤憤不平地說,“他們究竟想干什么,這么過份!”
“能干什么,當然是造反了。”何珗疼的捂著臉慢慢地揉了兩下,頗有些不在意地說,“不過這傷倒也不能全怪他們,大部分都是我自個打的,這群人想捉了我去騙人開了城門,總不能真讓他們得逞了,本想打兩巴掌,讓人認不出來就好,還真痛啊,下手太狠了,我后悔了。”
“原來還能這樣……”司馬沂喃喃念叨兩聲,想著自己就是騙人開了城門,迎來了反賊,只覺得天昏地也暗,一下呆坐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聽得那巫頌鳳的意思,貌似與陳霜降極為熟稔,而且似乎還是在逃出文成縣那途中,只是無論陳霜降再怎么想,都是想不出她究竟什么時候見過巫頌鳳。
“那時候,你還記得你殺過兩個人吧,明明只是個可憐兮兮的黃毛丫頭,手都會抖,那雙眼卻偏是明亮的很,望過去簡直就跟荒野里看到的星星一樣,漂亮地叫人移不開眼……”
巫頌鳳自言自語般喃喃地說道,對著陳霜降伸出手,似乎是想觸摸她的眉眼,卻是被陳霜降退后一步,及時地避開,才是讓巫頌鳳回了神,垂下手,暗自苦笑。
在前朝末年,連王巫頤光勢大,專政朝堂,就連當時的和順帝都是壓制不住,更別說是性子更是文弱一些的太子巫烙,幾次三番地被巫頤光奚落,險些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