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珗都是被關了一兩天,還沒好好吃過什么東西,又是帶著傷,這么一鬧騰,哪里還有力氣,只覺得渾身都是軟了,氣喘地厲害,卻還怕司馬沂沖動還要尋死,也壓在他身上不敢放。
也幸虧這番折騰下來,也折騰光了司馬沂的意氣,呆呆地躺在地上瞪大著眼望著積滿灰的房梁,半天才是低低地問:“我該怎么辦?”
這話既像是在問何珗,又像是在問自己,聽著也該是想通了,何珗遲疑了一下,才是慢慢地放開了手,說:“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我娘以前就常說,知錯能改就好,天大的錯事也還能有個戴罪立功的……這些事情總要等先出去了,困在這里可是什么都做不了,真不行了,你到時再死就是了,沒準我還能陪你一塊上路,也不用孤單了。”
司馬沂也是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是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這邊的屋子何珗早就是看了透徹,墻厚大門牢,屋里面除開幾個麻袋又沒有個可用的東西,唯一能打點主意的就是屋頂了,只不過他蹦達了半天都沒有蹦達上去,這才是喪了氣。
好不容易等到又來了司馬沂,何珗立刻就是拉著他試了試,踩著司馬沂的腦袋,折騰了半天才是夠上大梁,司馬沂在下面都快站不住了,就是問了一聲:“以前不都有個會功夫的小子跟著你么,要是他在一蹦就蹦上去了。”
司馬沂這是在說阿酉,聽得何珗手一抖,沒抓牢一下就是砸了下來,差點沒把司馬沂給壓暈死過去。
何珗卻是低落地說:“阿酉被那些人砍傷丟在城外,也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了。”
名義上雖說是主仆,但何珗跟阿酉可是打小一塊長大的,又是一同經歷幾回生死歷程,感情不比尋常,只當他是親兄弟一般,那天叛亂軍打劫,阿酉拼死護著,終究也是雙拳難敵四手,被砍番在地,何珗就是再沒有聽到他消息,好不容易才是壓抑了不去想這個事情,沒想到一下就是被司馬沂揭起。
何珗一下也是沒有了力氣,只到處折騰,把房里面那些麻袋騰空拆開了,擰成繩,長長地嘆了口氣,弄得司馬沂也是有些訕訕,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心里面再多的惆悵,何珗也是沒有忘了正事,搓好繩子就是往身上繞了幾圈,踩著司馬沂的腦袋蹦了半天,總算是順利地爬上了大梁,揭開瓦片,爬上了屋頂,又放下繩子拼命地把司馬沂給拽了出去。
這邊大約是真得沒有叛亂軍,何珗跟司馬沂半爬半摔地弄出這么大動靜來,居然也沒見半個人過來查看。
趴在屋頂看了半天,只覺得是處平常的民宅,沒什么異常,何珗還是長了個心眼,轉到后面去,才是叫上司馬沂慢慢地往下爬。
正掉在屋檐小心地往下攀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含著笑意的女聲嬌滴滴地說道:“這兩位公子,大門好好開著,想見奴家大方進來就是,何苦受這個罪翻墻爬窗的?”
何珗倒還好,外頭走多了,就臉皮也是練了上來,穩穩地落地,探究的眼光把那女子掃視了一遍,然后又是賠了笑說:“這位大姐好,請問這里什么地方的,昨晚亂的很,我們兄弟一害怕就是亂跑迷了方向。”
聽到那女子的說話,司馬沂卻是嚇得手一抖,直接栽在了地上,痛的半天都是沒起身。
這聲音他聽過,這女子他也見過,只不過那日的事情實在是離奇,一直被就司馬沂當成了黃粱一夢,這會卻是聽到夢中人說話,怎么叫司馬沂不驚不訝,目瞪口呆了。
這個女子自然就是麻雀巷頭一家的小月,等看清楚,也是認出了司馬沂,只捂嘴輕輕地笑,往著司馬沂身上靠了靠,嬌媚地說:“原來是公子您呀,舍不得小月尋人說聲就是,這急哄哄地摔壞了身子,豈不是叫我心疼。”
這般作態何珗哪里還能有不明白的地方,只把他氣得牙根發癢,直恨不得撲上去咬上司馬沂一口,那個恨啊,居然還惹上了這種事情,早知道方才就不攔他了,一頭撞死了干凈!
看司馬沂的目光立刻不善起來,只不過這會什么都是亂得很,何珗也沒心思跟司馬沂扯這些,少不了忍了氣下去,拉司馬沂一把,才是說:“這大姐可別混說話,讓人聽見誤會就是不好。”
“都進了這門,還裝什么正經的。”
小月嗔怪了一聲,看何珗瞪得眼都快是掉下來了,一直拽著何珗司馬沂往外走,也是知道他真惱了,她還記著上回司馬沂來的時候,陳大力就是護著不讓動,之后二姐也是頗有些奇怪,心里正奇怪,好不容易又是見著司馬沂,她還真怕就這么把人給氣走了,就是停了調笑,直往屋喊二姐出來。
這娼門做的是晚上生意,這會才是早上,小月也就是昨晚沒生意湊巧才是起了個早,二姐都還睡著,聽見小月不住叫喚,心不甘情不愿地披了件衣服出來,一邊還罵著:“死丫頭,大清早嚎什么嚎!”
罵完才是看到司馬沂兩人,臉色青了又白,沒好氣地說:“看什么看,我們早上不做生意,趕緊回你家去!”
小月還有不依,嘟著嘴說:“上門生意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被二姐瞪一眼,小月才是悻悻地念叨幾聲,摔著帕子往里間去了。
何珗只耐著性子問了地頭,也是知道路了,就是對著二姐拱手,拉著司馬沂一塊出門。
誰想到才剛走到門口,那二姐突然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人都在候爺府,你們也別往沅王府去了,有人守著,不穩當。”
只聽得那兩人心頭一跳,忙回頭看,那二姐卻已經是回轉了過去,一邊大聲罵著:“沒錢逛什么窯子,趕緊滾了,別是擋了我們路!”
這話就是有些蹊蹺了,有心想要問清楚,這巷子里往來的人卻是漸漸多了起來,何珗生怕這里頭也有藏著叛亂軍,也不敢久留,趕緊匆匆地就跑了出來。
這邊地方雖然沒來過,不過何珗是長年在外跑的人,京城這一塊地還難不到他,只是擔心遇上叛黨,何珗還特地繞了一圈,才是回了府,敲開了后門,匆匆進了去。
何金寶在城外跟著司馬子夏,陳霜降被巫頌鳳的人接了去,這家里現在就一個何如玉撐著,盡管辛苦,何如玉卻是記著陳霜降的話,不肯露了半點怯意,該打的打,該罰的罰,直拿出手段來,把這一個家給牢牢鎮著,雖然難免人心惶惶,總還能各安其職,小心守著門戶。
等看到何珗跟司馬沂平安回來,這積蓄已久的眼淚哪里還能忍得住,刷的就是下來了,只抱著何珗狠狠哭了兩把才是緩過神來。
而對著司馬沂,看他平安回來,何如玉也不是不歡喜,只不過總覺得這歡喜之中壓了太多,沉甸甸地反而是說不出話來,只對著司馬沂說一句:“平安回來就好。”
司馬沂也是有些不自在地點頭應了一聲。
看這兩人樣子不對,何珗趕緊摻在中間,說:“姑姑我兩天沒吃過了,有什么東西隨便給我先墊墊肚子,還有這城里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看著蹊蹺地很,我們也只聽了個零碎。”
聽到何珗喊餓,何如玉不由就是心疼上了,趕緊叫人擺飯,又是端了一碟茯苓糕讓給他們。
趁著吃飯這會,三人也是把各自知道的情況都是說了一回,兩廂一對比,這事情才是漸漸明朗起來。
何珗說:“我爹跟著皇帝,暫時用不著擔心他,只是他們抓娘做什么,要是真想要個人質的,我就在他們手里,不是更方便,何必舍近取遠的?”
何如玉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半天才是艱難地說:“下午城里面就有個傳言,說是,皇帝遇刺,動手的就是那工部的賈仲峰大人……”
“怎么會,不可能有這樣的事!”司馬沂猛地站起身,大聲喊著。
何如玉嚇一跳,趕忙安撫說:“只是小道傳言,當不了真。”
既然叛亂軍都已經能攻破皇城,那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這消息大約是假不了的。
何珗問:“那皇帝情況怎么樣?”
何如玉小心地望一眼司馬沂,才說:“都傳傷重不治,現在是浦王爺主持大局。”
“沒我爹消息么?”
看何如玉搖頭,何珗不禁也是失望,轉念想一想,現在這時局遭亂,消息也是閉塞,司馬子夏那事無論真假,定是叛亂軍有意宣揚出去,亂人軍心的,而何金寶早就是辭了官,機緣巧合才會是卷到這事里面去,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緊要人物,大約是很難得到他的消息的。
何珗也是勉強笑著說:“沒有壞消息就是萬幸了。”
吃過一頓飯,何珗立刻去梳洗換了身布衣出來,對何如玉說:“姑姑我去外面尋人打探點消息,王爺就別去了,外面現在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