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著季憂遠去的背影,站滿了送行者的連廊之中鴉雀無聲。
不多久之后,方若瑤喃喃道一聲為何,才將眾人從剛才震驚之中喚醒,而此時,匡誠已經重新看完了手中那本《夏律仙規》。
原來答案一直在這書中,只不過他與季憂所看的,并不相同。
“弱冠之前的下三境圓滿,可自入仙籍,當世七大宗無論哪一家,皆會將這種人破格收入。因為……這種人將來必入上五境的。而真正能決定教運的,便是這些上五境弟子。”
匡誠揚起嘴角:“我讓他來求方小姐,他不肯,世人都以為是他膽小懦弱,而今看來,方小姐恐怕從頭至尾都不是他的選擇。”
這一語雙關瞬間讓方若瑤變了臉色:“平民私下修仙要殺頭,這明明是大夏鐵律。”
“青云仙規,從古至今都要高于大夏鐵律。”
眾人聞聲陷入沉默,已不知此時該說些什么。
這些天以來,所有人都以為方若瑤是破局的關鍵,畢竟她才是全縣皆知的天書院弟子。
于是,老邱在府衙前跪了一整日,匡誠也舍下臉來求她,而季憂,在眾人心中則是連門都不敢出的縮頭鼠輩。
可如今他們才知明白,無論外界如何喧鬧,如何諷刺,他都依舊巍然不動,是因為不需要去求任何人。
此刻,方若瑤怔怔地看著季憂離去的方向,忽然意識到匡誠所言非虛,那人從來到走,雖不足一個時辰,但卻未曾看她一眼。
“我入院之后未必會比他差。”
“他……只是起步比我早了一些。”
方若瑤臉色蒼白地說了一聲,但仍舊沒讓面子落地。
而此時,站在匡誠右側的董威卻開始雙腿發軟,嘴皮子不斷顫栗。
他忽然想起就在兩日前,他和賈思聰曾在飯館里嘲笑過季憂,而他如今已是仙人,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
于是他轉頭看向賈思聰,卻發現對方并未如他一般肝膽俱裂。
“賈兄,你……你為何不抖?”
“我請他吃了十籠鮮餃,而你,我的兄弟,你卻沒有。”
就在眾人還在議論之際,季憂已經帶著邱家父女走到了城門口的縣碑前,此時玉陽縣十里無風,天朗氣清。
便在此處,季憂臉色蠟黃地停下了腳步:“老邱,你先帶茹茹回家吧。”
老邱聞聲抬頭:“少爺,那你呢?”
“我要回一趟……祖宅……”
“少爺?”
季憂擺擺手,沒等他再次開口便轉身離開。
見狀,老邱不禁直起了這兩年略漸佝僂的身子,注視著他匆匆離去。
邱茹也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少爺,又看了一眼的爹爹,目光隨即落在了自己的肉乎乎的小手上。
她剛還以為是下雨了,此時目光掃過才發現,手背上不是雨水,而是一抹淡淡的血漬。
老邱并未見到這一幕,他還惦記著早上被帶走時暈厥在家中的妻子,于是帶著女兒慌忙地返回了家中。
暈厥的李淑萍已經蘇醒,但卻一直躺在床榻上,空洞的眼神直直望著房梁,此間滴水未進,不發一言。
因為隔壁六姑剛剛出去一趟,說是運糧的車已經陸續從城內啟程,那也就意味著供奉已經開始隨車上山,其中,也許就有個懵懵懂懂的女童。
屋里的眾人不知該說些什么,因為面對一個失去女兒的母親,再多的話語也顯得蒼白無力。
一念及此,便有人不禁在心中多罵了那落魄少爺幾句,心說都已到此時,仍不來看看么?
“姑奶奶,我娘親怎么了?”
“茹茹啊,你先自己玩一會兒,你娘親現在正……”
六姑的話剛說到一半,眼神忽然僵住,梗著脖子回頭看去。
五歲的小小女童剛嘿呀一聲邁過門檻,此時看著屋內所有目露驚詫的,表情有些茫然。
而床上的李淑萍見到女兒則痛哭一聲,從床上跌爬到地,將其死死擁在懷中,隨后便見到丈夫也跟著進了屋,更是淚如泉涌。
“是不是那些仙人不抓我們家茹茹去煉藥了?是不是?我就說了,茹茹體內怎么會有靈氣……”
“是少爺。”
李淑萍淚眼朦朧地抬起頭,有些欣喜:“他們把藥料換成你那個少爺了?”
周圍幾個農婦也隨之拍手:“那季憂忘恩負義,連來都不來,也正該他死!”
老邱沉默許久后,似夢中未醒般開口:“少爺……原來是個仙人。“
“什……什么?”
“我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但少爺其實是個仙人,那些人知道了,便不敢拿茹茹煉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