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沉默還挺舒服,但多一人便有些別扭了。
季憂抬起帶血的手,撓了一下側臉。
“你……你這究竟是出了何事?”
“我閉關兩日,什么也沒吃,午時又與奉仙山莊的護衛統領交了手,耗了不少體力,于是在饑餓中悟出了這咳血神功……”
嘴是真硬啊。
匡誠難以置信道:“這天下凈是食難果腹之人,有餓暈者更有餓死者,可我卻從未聽說有人能餓到吐血!”
季憂想了一下:“也許只有我等修仙者才能做到?”
匡誠緘口不語,緊緊盯著他衣襟展開的血花。
季憂想起了他那日手握書卷叫他去找方若瑤的場景,收斂微笑后開口:“好吧,兩日不夠用,我趕得太急,入了歧途,如今受到了仙道反噬。”
人族體內先天便蘊藏真靈,而修行第一步,便是需要感應到自己體內的真靈,讓其與天地靈氣互通,被稱之為啟靈。
隨后便是不斷凝練真靈,強健體魄,溫養四肢百骸,直至體內靈光微照。
這兩個境界其實完全在于苦修,所有人都大致相同。
而到了凝華境,則需要引天地靈氣入體凝練,匯入靈泉之中,使其不斷壯大。
最后,匯聚了真靈的靈泉將被凝練為一枚靈元,便是所謂的下三境圓滿。
據說太古之前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結丹。
但后來不知為何,那套修仙路徑忽然就被人族廢棄,又不知從何處開始,有人改修了這三五境的修行方式。
正統修仙者在經歷這一步時,通常會有家中仙長守護其左右,若有危險便可立即叫停。
但季憂沒有。
他不光沒有仙長護道,就連有關修仙的典籍亦無從查找。
大夏嚴禁平民修仙并非是一句虛言,有關的仙書道典控制的十分嚴格,哪怕民間流傳幾份殘篇,亦無人敢看。
而他那本仙書里,正巧沒有這部分內容。
不是說缺了頁數那種戲劇般的巧合,而是本就沒有,沒有下三境圓滿。
于是,季憂只能自修。
起初,他在引入天地靈氣之時還算順暢,但凝練靈元時卻感到一陣強烈的違和感。
這種違和感令他差點沉浸在大道玄妙中無法蘇醒,等到他神念歸來才發現,他的靈泉并未凝成靈元,而是直接決堤了……
體內真靈也好,天地靈氣也罷,在決堤的那一刻全部散在了他的體內,到處都是,混成了一片,再難分離。
但隨后他發現,天人感應、靈氣外御等等下三境圓滿的才有的手段,他全都有了。
季憂以為自己是因禍得福,達成了另類圓滿,可直到與奉仙山莊的鮑統領交手之后,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反噬只是遲到了,但永遠不會缺席。
一夜圓滿,當真是一場狂妄的癡心妄想。
匡誠看著他凝重的表情不禁開口:“會死?”
“不會,只是有些灼心般痛苦,修養幾日便可,不過,我不知是否還有去上五境的機會。”
“為何寧愿做到這一步,也不愿去求方若瑤試試?”
季憂又咳出幾縷血沫才開口道:“要做便做的徹底些,方若瑤分量不足,即便她肯幫,離去后未必還有用,我下三境圓滿便是要讓人知道,我是注定能入上五境的,我是會殺回來的。”
匡誠聽出他話中的冷意不禁搖頭:“此舉,實在是太冒險了。”
“邱茹體內的靈氣,是我渡進去的。”
“我已經猜到了……”
季憂深吸一口氣:“還有放羊的海娃,劉樵夫家的妞妞,大嘴家撿來的那個殘兒……”
匡誠聞聲一愣,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他記得這些孩子不是病了就是只剩一口氣的,但后來莫名便好了,此時才知原來是他的所作所為。
“我其實不是什么善人,有些不過是隨手為之,看吧,這便是仙人。”
季憂說到仙字不禁皺緊了眉心:“但天書院的人不可能永遠留在玉陽,奉仙山莊那些人沒有第一次也會有第二次,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匡誠聽罷后抿了下嘴:“的確,自你下三境圓滿的消息傳出后,奉仙山莊規矩了很多,方太爺甚至沒收邱家的供奉。”
“這么管用?”
季憂露出一口紅白相間的牙齒道:“那我若是和縣中大戶之間都認個干親,只需一點點禮金,豈不原地發達?”
匡誠:“?”
季憂還能心思浮想聯翩,也證明他確實無性命之憂。
只是他不知,靈泉決堤會對他往后的修行造成何種影響,畢竟沒凝出靈元,接下來又該怎么修行?
匡誠雖飽讀詩書,卻并不知修仙之事,只能將其扶起,端了水來給他漱口。
歇息片刻之后,季憂的精神好了許多,不禁囑咐道:“我再運行幾個周天便能無礙,此事勿要告訴旁人,如今邱茹能活下來就已是最好的結果。”
“你入了天書院,不也是最好的結果?”
“我從未想過要去天書院,此事實屬意外。”
匡誠聽聞此言頓感詫異:“難道你只想藏于民間偷偷修行下去,這樣有何意義?”
季憂搖了搖頭:“你侮辱了一個男子的志向,我雖然不想做正統修仙者,但對人生也有所規劃,若無邱家之事發生,我明年應會上山去當悍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