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四老爺還是喝元山茶嗎?”子渚進了屋內,輕聲問道。
“照舊!”蘇文卿點了點頭,道。
子渚對蘇文卿的習慣都知道,看來蘇文卿平日里沒少來,蘇軼昭默默將蘇文卿喜歡喝元山茶記下。
“先說好!你我雖因對弈惺惺相惜,不過收學生我可沒這么隨便。我的學生必親自教導,品行不端者不要,心拙口夯者不收,急功近利者更是不取。”
李師看了一眼沉默的蘇軼昭,這小子看起來有幾分機靈,但太過圓滑,日后恐會誤入歧途。
“蘇軼昭!”李授之說罷又突然喊道。
蘇軼昭連忙上前行禮,“李夫子!”
“這書院名士不少,你蘇家更是官宦之家,族學中不乏名師,為何要拜入本夫子門下?”
那還不是因為這便宜爹嗎?實話就是真不了解您啊!是被拉來的。
然而這實話卻是不能說的,蘇軼昭明白這是要考校自己。
“父親對您贊譽有加,道晚輩若是能拜您為師,乃三生有幸。晚輩聞言心生向往,遂今日同父親一同前來拜見。”
“哼!你這小子卻是長了玲瓏心,不似你父親!”
李授之有些驚訝,這小兒子的性情當真與蘇文卿南轅北轍。
蘇文卿只有二子,并無其他子嗣!長子他也是見過的,性子與蘇文卿不說一般無二,那也是像了六七成。
這小兒子卻是一點也不像,看來還是不能長在蘇文卿身邊。
“那吾之前所述三點,你覺得你可能做到?”
李授之看向小兒,這孩子長得唇紅齒白,怎地之前蘇文卿說長得太丑?
“回夫子!您之前所述三點,晚輩并不能保證做到!這三者囊括廣泛,可人無完人,若是真能做到這三點,那便是圣人了。”
蘇軼昭覺得,此人這三點太過苛刻。
品行不端者,這如何定義?所犯大事者,為品行不端;那錙銖必較、爭斤論兩,從未涉足大是大非者,是也不是?
再論心拙口夯者,誰也不會承認自己蠢笨?若拜師只不過一面之緣,夫子可能洞穿?
最后的急功近利,人的欲望不是一蹴即至,都是一步一步泥足深陷的。
若她并非穿越,也不過是一名九歲孩童。談這些,不過是枉然。
李授之隨即坐正了身子,他十分愕然。
之前也曾問過好幾位學子,那些學子不是放棄,便是道日后定會嚴于律己。
而眼前這小兒卻很是坦蕩,覺悟也很高,讓他不禁看重了幾分。
“不錯!人非圣賢,有些野望實屬正常。可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為能約束自己。正視內心的欲望,明斷是非,三思而后行,才是正理。”
李授之看了一臉嚴肅的蘇軼昭一眼,突然笑了。
“明日辰時之前到這里!吾會派人帶你去入學!”
他看了一眼蘇文卿,心中納罕歹竹也會出好筍!
“多謝夫子!”蘇軼昭裝作一臉激動的模樣,立刻躬身行禮。
還以為要好好考校一番,誰想這么容易就答應了?
蘇軼昭覺得此刻她的頭上定有光環,回去可得好好照照鏡子。
“哈哈!你這是同意了?聽聞你之前還道不會收學生了,我就說我兒聰慧,你定能看得上。”
蘇文卿高興地合不攏嘴,看著自家老兒子也是一臉的欣慰。
“你既知我不收學生了,卻還要強迫與我!若非上次輸你一局,我絕對不會同意。”
李授之搖了搖頭,奈何之前技不如人,輸了便是輸了。
“不過我只擅棋藝,其余的可不管!”李授之冷哼道。
“足以!”蘇文卿又感慨道:“高處不勝寒!我雖比不得那些大儒,可在對弈一道上卻是至今難逢對手。這兩年尋了你,便是想好好討教一番,誰知你如今也是止步不前。”
他說完嘆了一聲,蘇軼昭已經看見李夫子那鐵青的臉色了。
“你可得好好教導我兒,等日后我也能多一個對弈之人。”
蘇文卿自顧自地說著,說罷還端起子渚送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
蘇軼昭看著李授之緊咬著腮幫子,而后從牙縫里吐出一句話來,“滾出去!”
來時向上仰望,只覺階前萬里,此刻登高望遠,又如云階月地。
蘇軼昭嘀咕了一句,“這書院的門檻可夠高的!”
其實看下去這臺階也不是很多,不過是她腿短,總覺得難。
“你總算不負為父所望,李師是難得的棋藝大師,你好好學。為父終日尋對弈之人,奈何那些人皆為功利所惑,怎能靜下心來鉆研?日后咱們父子對弈,才有意思!”
呵呵!所以您非要我拜李授之為師,是因為想培養個和您下棋的?
看著蘇文卿輕快的腳步,蘇軼昭搖了搖頭。
一日之內,被兩人攆出門去,也是一種本事。
二人帶著奴仆下了臺階,準備打道回府。
“好你個朱三,我的錢袋子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枉我可憐你,每天給你吃食,你竟是如此對我?”
山下一名壯年男子抓著一個少年的衣領,怒不可遏地道。
“我沒有,我沒偷!”少年拼命掙扎,臉漲得通紅。
“朱三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王叔這幾日見你娘病重,家中又無糧,還給你些豆包果腹,你豈能偷你王叔的錢袋子?”
一旁一名賣炊餅的大娘也跟著上前指指點點,言語中道出了兩人爭執的原因。
蘇軼昭好奇地打量著兩人,那少年身上濕漉漉的,此刻夕陽西下,他衣裳單薄,又是潮濕的,自然是冷地直顫。
“我都說了我沒偷,那錢袋子一直在他身上,他污蔑我!”
少年眼眶微紅,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憤怒。
“可我的錢袋子明明就是在你身上搜出來的,朱三!我一直覺得你可憐,又踏實能干,這才幫襯你的,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我真是看錯你了!”
男子嘆了口氣,臉上帶著失望之色。
“三兒!”一名婦人的尖叫聲傳來,蘇軼昭聞言腳下一滑。
蘇軼昭回頭看去,發現這婦人的衣裳補丁比少年的還多。
一臉愁苦之色,面色蒼白,荊釵布裙卻難掩眉眼間的清秀。
“娘!您來干什么?快回去!”少年見著母親來了,很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