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遮住了月亮，地上卻亮起了光。
龍首山以北的雪原，本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這里時常有猛獸出沒，甚至有兇獸的蹤跡，再老練的獵人也不會來這種地方，這無疑是自尋死路。
但眼下，星星點點的火光，卻已經在雪原上亮了起來。
每一簇火光，都映照著一個膀大腰圓的弟子，他們手里拎著剛剛磨利的斧子，搜尋著眼前一切可能出現的活物。
這些饑餓的漢子們已經眼冒綠光，他們只想讓那些野獸們知道，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真是……一群蠢貨。”
遙望著那些弟子們搜尋獵物的模樣，拎著方頭鐵錘的郭懷古連連搖頭。
“大晚上的，一個個非得舉個火把，就算有獵物也早就被嚇跑了……這幫人都是怎么入的門？難道說他們的束脩都是買的？”
“因為他們餓。”
不遠處，雙手拄著大棒的王四方瞇起了眼睛。
“餓，就會盲目，就會短視，就會失去理智，失去基本的判斷，就像是羊圈里的羊，眼里只會剩下眼前那點草。”
“說得好像你就不餓一樣。”
一邊這樣說著，郭懷古一邊掄起了鐵錘。
在他的背后，一頭體型頗大的白狼早已悄無聲息地撲了過來，但迎接它的卻并非新鮮的血肉，而是裹挾著勁風的方頭鐵錘。
鐵錘輕松擊碎了狼頭，帶起一聲悶響。
“看來是我贏了。”
探手抓起狼軀試了試份量，郭懷古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要不要我分一些狼肉給你？”
“不需要。”
王四方搖了搖頭。
也就是這個時候，郭懷古才看到，王四方的腳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被撒上了鮮血。
那是王四方自己的血，從剛開始的時候，他就在用血來作為誘餌！
“吼！！！”
也就是這個時候，卻有碩大無朋的棕熊撲了過來。
碩大無朋的棕熊人立而起，只看那龐大的身形，竟是比那兩位師兄都要來得更為高大。
寒冷的冬日里，即便是熊也很難做到狩獵，而新鮮血腥的勾引，也讓那本就饑餓的棕熊，雙眼愈發地血紅。
冬日里的饑餓棕熊，其蠻力足以輕松撕裂牛馬六畜。
但此刻，這頭棕熊所面對的，卻是更為恐怖的蠻力。
“嘭！”
碩大無朋的大棒當頭砸下，沉重的鐵樺木棒只是一擊便打碎了棕熊舉起來招架的雙臂。
隨后一路向下，竟是連那顆龐大的熊頭也一同砸碎，整個將其砸進了棕熊的胸腔里。
“你這……”
郭懷古不禁咽了口唾沫。
正是因為自己使用的是錘，也是打砸類的兵刃，所以郭懷古才更能看出，這樣的一擊，到底意味著什么。
雖然在之前的訓練中，他劈砍鐵樺木樁只要兩斧，王四方需要三斧。
但如果是捉單廝殺，就王四方這一擊，已經足以讓他當場歸西！
“你這眼神，像是在說，我明明比你弱，為什么又比你強？”
鐵樺大棒扛在肩上，王四方看向了郭懷古。
“這很正常，就算你家傳的披風錘源自金剛門，比我的戰八方更好用，但是你對于變強的追求，還不夠。”
“還不夠？”
郭懷古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從小苦練披風錘，就是為了能進入金剛門，習得上乘功法，揚我郭氏威名……”
“不夠。”
王四方搖了搖頭。
“像你這樣的，還有太多。比如北定鏢局的梁有道，他身上就是背著振興北定鏢局的責任，真論決心，比你可是不遑多讓。”
“這……”
郭懷古皺起了眉頭。
“那你覺得誰夠？跟你實力差不多的林火牛？”
“林火牛反而是最不夠的那個，他原本是北通商會的護衛頭領，這次加入金剛門，也是北通商會和金剛門的一次合作。”
王四方又一次搖了搖頭。
“林火牛自己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這次進入金剛門，他也確實是拿錢辦事。”
“那……算了。”
郭懷古剛才本來是想要說那個小巨人滿倉，但馬上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那小巨人與其說是執著于變強，倒不如說是執著于吃飽飯。
而金剛門那不限量供應的燉肉和饅頭，怕是正好對了那小巨人的胃口。
“不用再舉例子了，你們所有人，在對于變強的需求上，都不可能超過我。”
沒等郭懷古繼續說下去，王四方就已經擺了擺手。
“對于你們來說，變強或許是為了光耀門楣，或許是為了振興家業，有的是為了錢，有的是為了吃口飽飯……但是我不一樣，我跟你們不一樣。”
說到這里，王四方嘆息一聲。
而郭懷古，也已經明白了王四方所表達的。
血煞幫出身的王四方，要面對的可是打打殺殺的刀光劍影，如果不夠強，那是真的要死人的。
如果不夠強，別說是面前的敵人了，就算手底下的幫派頭目，也會跟著不服管教，甚至生出二心。
“所以說……既然是這樣的話，你為什么不去鐵樺林？”
想到這里，郭懷古皺了皺眉。
“那邊可是有青面鹿這種兇獸，梁有道和林火牛沒來這邊，應該就是奔著青面鹿去了，如果想要讓師兄們高看一眼，那至少應該……”
“青面鹿可不一定在鐵樺林里。”
一邊這樣說著，王四方一邊掏出小刀，割開地上的熊軀。”
“你多打聽打聽就能知道，青面鹿這種兇獸雖然有個鹿的名字，但實際上卻是以猛獸為食的，比如你那邊的狼，還有我這邊的熊，還有……”
“合著我也是你的餌？”
郭懷古大吃一驚。
但此刻，他卻已經連吃驚的心思都沒有了。
只因為遠處的雪地上，體型龐大的雄鹿已經如同戰車一般沖了過來，鋒利的鹿角上帶著干涸的血跡，只看那滿口的尖牙，竟是比那些食肉猛獸都要來得更為駭人！
“王四方！你這畜生！”
一邊罵著，郭懷古一邊握緊了鐵錘。
閃避已經來不及了，只因為青面鹿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只要片刻的時間，怕是就能沖到近前！
可是，只靠手中的鐵錘，真的能扛得下這兇獸的沖擊嗎？
郭懷古不知道，他只能把命拼在這里。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郭懷古卻看到了，一支木棍。
那支木棍曾幾次出現在他的噩夢之中，畢竟他之前差點就被這木棍，戳死在練功場外的林子里。
但這一次，那支飛來的木棍，卻精準地釘在了，青面鹿的脊背上。
“吼！！！”
體型龐大的駝鹿脊背吃痛，竟發出一聲肉食猛獸一般的嘶吼。
緊接著，雙目血紅的駝鹿便轉過身子，死死地盯著遠處的雪地。
死死地盯著，那個破衣爛衫，如同乞丐一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