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玄搖著扇子滿臉笑容的帶著路走在前面，禮貌的引見著莫錦顏和靈奴兩個幾乎把臉黑成鍋底的人朝著夜市之中最為熱鬧的煙波樓行去，那煙波樓坐落在楚中城浩淼河之上，說是酒樓，實際上不過是一艘停靠在岸的舫船罷了，船高三層，燈火通明，彩帶飄舞，繡旗迎風輕揚，走近之后更聞得歡聲笑語陣陣溢出，偶然伴有笛琴合鳴，在這夜色之中甚是顯得熱鬧非凡。

莫錦顏被這古色古香的船式酒樓吸引住了目光，不禁微微一嘆，好一處歌舞升平的場景啊，這古時人的夜生活，也不見得多么乏味么。

季千玄笑道：“如何，此處景致到是不錯吧？”

莫錦顏收起一臉驚訝，冷哼道：“不過如此。”

季千玄笑著引了路，三人抬腿邁進船上，只見來來往往的招呼著的店小二一見他，忙堆著笑點頭哈腰的迎了上來：“季侯爺，有些日子不見啦！您老安康？”

季千玄客氣的一拱手，笑道：“吉言啦，這會子可還有包房？給選處位置好些的，給這庭王府的二位姑娘歇息。”

店小二笑答：“有有有，還是候爺常來的那處罷，二位姑娘，請隨小的來。”

店小二客氣的朝著莫錦顏一擺手，莫錦顏回之一笑，與靈奴隨了他轉身進了船，那船內景象卻與莫錦顏想象差異了很多，眼看著外表狹小的船內卻是整三層，一層大廳之處人滿為患，更讓莫錦顏吃驚的是一層竟然還有歌舞表演，看著那么些曼妙女子和一旁的琴師樂手她總算明白了那些聲音的來處。

季千玄經常去的包房在二層，雕漆木窗臨近浩淼河，夜風吹過，河中水氣悠悠而至，在這干燥的春時叫人神清氣爽。靈奴垂了手，站在莫錦顏座位斜后處，緊緊的靠在墻壁上，警惕而沉默的看著對面捧著茶杯微笑的季千玄，她有點吃不準，他心思究竟如何。

“小王妃，瞧這景致不錯吧，這可是咱們楚中城中最別具匠心的酒樓了，文人雅客斗酒作詩，富家商戶閑時小休，都是喜歡選了這處的。”季千玄滿眼笑意的轉動著手中青花瓷杯，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燈臺交映下散發出淡淡的光暈。

莫錦顏顫了顫睫毛，神色寧靜的盯著與船內燈火通明截然不同的煙波湖面上，漆黑的湖水在夜風中靜靜的流淌著，季千玄瞧著莫錦顏出神的側臉，柔媚白皙的臉上，肌膚吹彈可破，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似乎沾染了些須霧氣一般，朦朧的瞧著船外的煙波湖。

季千玄捧起茶杯，細細的品了一口，此時，黑暗處的煙波湖上綻放出色彩斑斕的煙火，數艘湖中的花船，或粉，或藍，或黃，各自排列著悠悠的蕩漾在夜色之中，隨著煙火騰空而起的暴裂聲和色彩，船上紛紛掛起了各色的船燈，一陣悠揚的絲竹之聲綿綿入耳，隨了著煙波湖夜風中濕潤潤的水氣飄蕩進了船內，本來已經寂靜了的空間又喧鬧了起來。

莫錦顏神色恍惚的轉過臉，想必，那些花船上停留的定然是紅塵之中輾轉顛簸的歌女罷，以紅顏翩翩一笑，留下魅影清歌以傳后世，這些女子，何嘗不是時命薄涼，莫錦顏有些感慨，感慨上天的仁慈讓她轉世成為將軍府的千金小姐，在這封建制度的王朝下，在眾多身份卑賤的女子之中能占有一席之地，不至于太過悲苦。

眼見她時而出神，時而淺笑，似有心事一般的不言語，季千玄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淺笑，靈奴微微的朝窗戶那邊靠了靠，她對季千玄總歸是不放心的，若是在這里他真要對自己下殺手，怕是只有這窗口才是唯一的出路。

三人各懷心思，一時沉默無聲的聽著遠處花船的樂曲，正此時，屏風處簾子微微一動，一約莫十三四歲的小二捧著托盤走了過來，莫錦顏只見他生的明眸大眼，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生著一副極好看的眉，似人精心修過一般，卻偏偏帶著那么份渾然天成的韻味。小二一開口，果真只是一副孩童的聲。

“季侯爺，姑娘，這是咱浩淼樓上新做的點心，老板娘叫小的拿來給嘗，今兒樓里客多，這份點心是孝敬季侯爺的，若是吃著好，走時再帶著份罷！”他將托盤擱在一邊，一盤一盤的從托盤里捧出各色點心擺在雕漆柳木桌上，莫錦顏看著那盤子小巧可愛，有的似蓮微張，盤體通粉，晶瑩剃透，有的淡映碧綠，竟是一張荷葉的形狀，有的圓溜溜的沒有其他特色，拿筷子夾走盤內溫熱的點心一看，盤內刻畫的人物也是徐徐如生。

莫錦顏笑對那小二道：“替我謝謝老板娘的款待。”

小二大方得體的欠身告了退，整個過程成熟老練，哪像個十幾歲的孩子一般。

季千玄夾了一塊雕成蓮花模樣的點心放在莫錦顏面前的小盤內，笑道：“這大概是浩淼樓老板娘親手所制，小王妃有所不知，這浩淼樓的老板娘與這楚皇朝可是大有淵源，她本是先帝內伺宮女，先帝見她生的靈動可巧，又做得一手美味，便想納為后妃，可叫所有人意外的是這老板娘竟膽大包天辭了先帝一番愛慕之意，百般央求了，這才在長公主的幫助下出了宮，開起這所浩淼樓，你說，這老板娘是不是堪稱女中豪杰？”

莫錦顏吃了一口點心，比起以前吃的那些各色各樣的糕點來也不見得究竟有多美味，也不過是甜膩中略帶香脆，與此時代其他糕點比起來好些罷了，不過眼見季千玄由此詢問她，她咧了咧嘴道：“恩，豪杰，值得敬佩。”

季千玄品了口茶，悠然笑道：“我只當是小王妃見多識廣，怕不認同了我這番夸，剛問罷了正要毀呢，看來小王妃所見識里，也竟是平凡女子了。”

靈奴心中猛得一顫，抬頭望向依然不動聲色的季千玄，季千玄抬眼看了她一眼，其中一絲戲謔的笑意叫靈奴甚是發寒。

連自己都能看出此時的莫錦顏魂非本魂，比自己道行高深那么些個的季千玄，又怎能瞧不出來？靈奴本已消逝的冷汗又溢上額頭，被這也風一吹，連后背都是冷冷濕濕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