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傲然這才抬眸看她，此時的凌月已恢復成乖乖女的模樣。
“陌然果真是個明事理的，讓為父省了不少心。”她這般乖巧的模樣倒是像極了她母親……她當年也是用這副樣子陪在他身邊，為他解憂。
“父親叫陌然來可還有其他事？”凌月只一心想走，懶得陪凌傲然演“父女情深”。
凌傲然端起慈父面孔道：“為父還想看看陌然的字寫得如何，不如就寫‘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這不是原主那位母親常念叨的？那人至今還要用紅豆寄這無處可寄的相思。
“女兒還未出閣，寫這句詩合適么？”凌月可一點都不想寫下這肉麻的情詩，她沒有這種心境，也沒這種際遇。
凌傲然笑道：“瞧為父這腦子……哎，竟是忘了這事了，也罷也罷，那你便寫，‘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這句聽著倒還能寫一寫。
凌月這才提起筆，挽起袖子，筆入紙的一瞬墨即刻暈染開。
“好了。”
凌傲然舉起來仔細端詳，這字跡和那一夜送信人的筆跡完全不同。一者狂放繚亂，一者娟秀整齊，完全不可能是一人手筆。
筆鋒上來看，二人的習慣也是不同的，他這女兒字是不錯，但是火候還不夠，筆力完全不及那狂放字跡。
如此看來，的確不是一人。
凌傲然的懷疑徹底消除，又產生新的疑惑，可若不是她，還會有誰有救茹玉的理由？總不能是上官璃吧？
能寫出那般恣意字跡的人，定是位大能，而非一介女流可以做到的。可是這位大能又為何要提點他這個呢？
他實在是，想不通。
罷了，這事暫且按下，沒對他構成什么實質性的威脅，就先不管了吧。或許時機成熟，那位大能會露面的，到時一切自有分曉。
“字不錯，有女兒家應有的秀氣勁兒了。”
“父親謬贊了。”
她當時動筆時就料到會有今天，只是沒想到凌傲然最先懷疑的竟是她。
今日讓她來，三分親情，七分試探吧。或許，也無親情。
“對了，陌然你年紀也不小了，父親特地為你安排了一件親事。”
凌月聞言故作驚訝：“親、親事？”
“嗯？璃兒還沒有把這事告訴你啊。”凌傲然若有所思，“你放心，這門親事你定會滿意的。你身份不凡，父親這些年虧欠了你不少親情，特地為你選了個好歸宿。”
這樣，他當初欠茹玉的也能還清了吧？
他不止是為了家族利益，更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一世榮華，不必像那些小門小戶擔心生計，左右逢源。
“你可知第一皇商，也就是當朝的七皇子殿下？”
凌月搖搖頭。
“你不知道也正常，畢竟你才剛回來。七殿下乃人中龍鳳，年紀輕輕便驚才絕艷，成為天下首富。外加殿下樂善好施，所以在民間享有盛名。”
凌月的好奇心被勾起，真有傳聞中這么神？
“可惜啊，七殿下的靈丹卻不如其他皇子，只是個下品，不過這并沒什么，七殿下的才能已經夠彌補了他這一缺失。陌然，你嫁給他父親也能放心。”
凌月內心毫無波動，這是在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么？若她真是“凌陌然”，這聽起來確實是個好去處吧，可惜她不是。
“為父估摸著這幾天圣旨就會下來了，你在府里靜待便可。”
凌月神色一變，這么快？
“可是父親，我如今才……”
凌傲然知道她要說什么：“茹玉她記錯了你的生辰，你應是還要長一歲的，父親知道你還差兩個月才及笄，所以這婚約也是兩個月后才正式舉行的，你不必擔心。”
凌月：“……”
這是鐵了心讓她嫁，甚至不惜讓她虛長一歲？看來，凌府早就串通一氣，統一口徑了。
凌傲然見凌月變換的神色，心底雖痛，但還是狠下心來。
這是他在考慮家族利益后，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母親的性子是要做的干凈，但他卻阻止了母親。等會兒他便去和母親坦白，反正朝堂上的事已經定下，剩下的已經無足輕重了。
人，他是一定要保下的。他不想連她的命也剝奪走……
“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先回去吧。”凌傲然起身，“父親還有事，就先走了。”
凌月望著凌傲然的背影，神色冷漠。
尼撒一陣唏噓：“想不到你在凡塵居然要成婚了，不知道當初昆侖暗戀你的那些爛桃花怎么想。”
“七殿下？找個時間會會他。”她倒要見識一下這七殿下的風采，見見這未來的“夫君”。
尼撒一臉懵：“你真要嫁？”
凌月走出書房，眸光悠遠：“不是還有兩個月的婚期嘛，如今的我無權無勢，但兩個月以后的我，可未可知。”
風拂過，少女纖弱身形異常挺直，“聽雪，我們回去吧。”
尼撒眼眸一轉，懂了凌月的心思：“你是想壯大自己，到時就可以拒絕這樁婚事了？”
“并非。”凌月望向天際，天際白云悠悠，任飛鳥翱翔：“兩個月后的我不是‘凌陌然’，而是‘凌月’。”
這婚事是凌陌然的，和凌月什么關系？
想至此，凌月步伐輕快，又恢復以往的淡然。
凌陌然這身份，摘了便是。
回到玉樓閣后，凌月坐在案前執筆沉思，這筆名叫什么呢……算了，就叫“醉三千”。
以自己最愛的酒名命名，不知為何怎么看怎么滿意呢。
尼撒這才知道凌月要做什么，“你也想寫話本發家致富？”
“是啊，可以一試。”那五萬兩黃金還沒敲定，不在自己手里的終究還是不安心。在得到那筆巨資前沒點收入她肯定要窮死。
她可不想給來客莊打工啊！
“那你加油，小爺倒是期待你這第一冊的效果。”
凌月手指微動刷刷幾行字下來，“大賣請你喝酒。”
“……大可不必。”他最討厭酒了。
不過比起酒更討厭的，是她當初喝下的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