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輕嗤一聲，“單單這些，并不值得嫉妒。”
修道多年，這些浮在表面的東西早就無法讓他嫉妒了。
“別打啞謎，說明白話。”凌邪狠狠將懷遠往地上一按，“是本尊平日里對你太好了么，讓你以為本尊不忍殺你？”
懷遠笑容明凈，很難想象這仙風道骨的人，眸中竟染上瘋狂。
“我嫉妒你自由！”
“嫉妒你恣意妄為，嫉妒你目無章法！”懷遠眸中閃過嘲弄，“不敢相信？”
凌邪拽著懷遠衣領的手不禁松了幾分。
眸中似有暴雨席卷，晦暗不明。
“你在瞎說什么。”凌邪微微蹙眉，這懷遠腦子怕不是被驢踢了？
倏地，懷遠拽著凌邪的衣領，站直身子。
“我沒有瞎說。”
懷遠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正因嫉妒，我才想毀了你的自由。”懷遠推開凌邪，理了理自己繚亂的衣襟。
凌邪不在乎形象，穿的邋遢，松松垮垮就算了，他可是很在意的。
凌邪冷嗤：“神經病。”
他自由？
所以他想毀了他的自由？
好笑。
“可能在你看來我確實是個瘋子。”懷遠優雅一笑，“可我不后悔今日所為，相反，我甚至在期待你做神帝的光景。”
是不是還能像現在這樣隨心所欲？
神帝這個身份對他來說，絕對是“權利”的枷鎖。
絕對是他最好的牢籠。
然而是懷遠高估了凌邪內心的“野性”。
很快懷遠就大跌眼鏡了。
“嘁。”凌邪不屑地看了眼懷遠，抱起在旁邊玩果果的小凌月，“本尊不想和瘋子說話。”
說罷，他足尖一點，御風而去。
懷遠眸光深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眾人對這兩人的行為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不到看著正經的懷遠也是個瘋子。
難怪這倆瘋子走這么近。
葉絨薇眸中不解。
如果她是懷遠叔父，一定會選擇坐上神帝這個位置的。
叔父太過奇怪。
凌邪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帶崽回到府里。
想不到懷遠看起來很正常，其實是一個瘋批來的！
本來他還覺得懷遠不錯，可以當朋友耍耍。
因為懷遠會陪他下棋，而且棋藝不錯，還有一手好茶藝，深得他心。
更重要的是，他還會喝酒，可以陪他喝到天明。
一想到懷遠剛剛瘋子一樣的行為，凌邪就一陣唏噓，還好他還沒把懷遠完全當做自己人。
倏地，一雙柔軟的手覆在凌邪的眉心。
“丑……丑……”小凌月斷斷續續地說道。
她嘗試撫平凌邪蹙起的眉心。
凌邪這才發現自己蹙眉了。
“我很丑？”凌邪先是一怔，很快痞笑道。
“不、丑……皺眉、丑。”小凌月收回手，靜靜地看著凌邪。
凌邪眸光微閃，這小家伙說話已經逐漸流利了不少。
“叫聲‘爹爹’聽聽？”凌邪忍不住捏捏她的臉。
小家伙太可愛了，他總忍不住想捏她。
“爹……爹、爹。”小凌月眨眨眼，努力地學習著，“爹爹，爹爹！”
清脆而柔軟的聲音，讓凌邪的心不禁一顫。
爹爹？
想不到，他凌邪有生之年，還能養個閨女。
“再叫幾聲。”凌邪微微勾唇，眸中退去冰冷，只余下溫柔。
“爹爹、爹爹！”
小凌月越叫越熟練，直到現在，已經能脫口而出了。
凌邪將小凌月抱起舉高高，“嗯，你要記住，我是你爹爹！”
小凌月笑了起來，暖暖的，就如同暖陽一般，可以融化一切寒冰。
這是凌邪，生來第一次體會到何謂“溫暖”。
他乃天地間一抹紫氣的化身，修煉千萬年化成人形。
他曾滿懷壯志，游歷大千世界。
一開始，他很弱。
沒人有閑心聽他的壯志。
后來他修煉一段時間，去凡塵游歷。
眼前千里埋骨，漫天黃沙。
人說得道飛升是超然，可誰又知道，他們所追求的“仙境”其實更殘酷。
強者追求更強，弱者化為強者附屬以此謀生。
曾有人問他。
為何不是人人都有靈丹可以修煉？
為何生來就注定命運，有人命如草芥，有人尊貴不凡？
他當時不屑。
有人知足常樂，有的人卻還貪得無厭呢！
有太多為何了，不是么？
不過有一點他覺得很有道理，為何這世間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煉？
之后，他回到昆侖，自成一派。
開創“無情道”功法，修身養性，專治不服。
這個功法可以讓沒有靈丹的人也能吸收靈氣，雖然他知道并沒有什么卵用。
他靠自己開創的功法打服了不少神。
昆侖這里開始以他為尊。
陰謀陽謀明爭暗斗，他都挨過。
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在遇到小凌月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鐵石心腸，對什么都可以不為所動，只需要追求變強即可。
“還嗦手指頭，你這丫頭。”凌邪輕嘆一聲，“來吧，讓我看看你喜歡什么。”
如眼前所見，擺了一堆東西。
符咒、陣法結晶、丹藥、匕首。
“去，選一個！”
凌邪蹲坐在地上，微微瞇起眸子，饒有興致地盯著小凌月。
小凌月沒理他，卻看向水榭外的靈鹿。
“嗖”的一下飛撲上去！
此時的靈鹿正趴在草叢上歇著，猝不及防地被小凌月爬上背。
當下，他有些不悅。
什么人這么大膽！
小凌月不僅爬了上去，還抓住鹿角不放。
鹿：“……”
凌邪撓撓頭，“原來對鹿更有興趣么？”
靈鹿有些不滿，奈何這是凌邪的掌中寶，手心嬌，摔不得。
“別這副表情嘛，再怎么說，她也是你妹妹。”凌邪微微勾唇。
靈鹿湛藍眸中閃過不悅：“我和她不熟。”
什么便宜妹妹？
不認識。
看起來傻乎乎的，他會有這種妹妹？
哼，最讓他不爽的還是凌邪對他的態度，和對這便宜妹妹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因為吃了沒文化的虧，當初凌邪給他取名字，讓他選一個。
他選中了凌狗蛋……
可恥，他怎么可能甘愿叫凌狗蛋！
結果凌邪放話，不滿意就自己想一個。
于是他去藏書閣翻閱典籍，覺得沒什么名字配的上他的。（才不是因為看不懂）
最終，他決定沿用這鹿之前的名字了。
他背了好久才記住。
巴薩巴斯托爾·奈·耶路尼撒·艾爾……
不行，他又繞暈了，還是不想這個名字了。
“說起來你們好久沒見面了，不如今天就由你帶她玩去吧。”凌邪懶散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衣服松松垮垮的，沒個正型。
靈鹿不甘愿地應聲：“知道了。”
“嘿，別這么不情愿嘛。”凌邪瞇瞇眼，“今天娃就交給你帶了，本尊還有要事，可別把她弄哭了……小哭包弄哭以后超難哄的……”
凌邪手背在后腦勺，碎碎念著，一邊遠去。
靈鹿撇撇嘴，真是給了他一個“好”差事。
小凌月抓著靈鹿的鹿角，開心地想將鹿角連根拔起。
靈鹿：“……”
“小家伙你可坐好了，我要帶你遛彎了！”
說罷，靈鹿蹄子一蹬向遠處跑去。
哼，摔壞了可怨不得他。
意料之外，小凌月面對這么顛簸的移動，非但沒有害怕，還很興奮！
靈鹿有些挫敗。
可惜沒能把她弄哭。
長得這么可愛，哭起來應該很有意思才對。
“——哥哥。”
倏地，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蘿莉聲。
靈鹿渾身不禁一顫，幽藍眸子微微閃了閃。
干、干嘛突然叫他。
怪嚇人的。
“哥哥、哥哥！”
小凌月不禁越喊越大聲，甜甜的聲音響徹在林間。
靈鹿輕哼一聲，“小點聲，別生怕人不知道你出來玩了。”
屑妹妹就是麻煩。
“多虧了哥哥，我現在已經學會‘語言’了！”
小凌月眉眼彎彎，抱住了靈鹿的脖子。
靈鹿藍眸顫動，“哼，我可什么都沒幫你，你不要多想。”
只不過看這丫頭呆呆傻傻的有些不舒服，所以稍微和她共享一下他所學到的東西而已。
才不是想幫她！
“嗷。”小凌月輕輕應了一聲，指了指前面的林子，“哥哥我想去那邊玩！”
世界那么大，她好想四處看一看！
靈鹿撇撇嘴，“去哪兒玩我說了算，你別指指點點的。”
話是這么說的，靈鹿卻飛向小凌月所指的地方去了。
“快把你們宗門的秘寶交出來，勞資還能饒你一命！”
一群神色跋扈的成年男子圍著一個少年。
少年雖被擒住，卻絲毫不畏懼這些兇神惡煞的男子。
“你們滅了我的宗門，殺了我親人，還辱我妹妹……”少年義憤填膺，怒發沖冠：“我做鬼也不會把寶物交出來的，你們休想！呸！”
為首的男子哂笑幾聲：“嗨呀，你這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勞資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是不會乖乖將寶貝交出來了。”
說罷，他揚起明晃晃的大刀，面色猙獰道：“既然如此，就斷你幾根手指，抽了你的筋，讓你吃點苦頭！”
就在他刀要劈下之際——
他手中的刀“當”地一聲墜地。
四周靜默一瞬，然后眾人哄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老鬼，你昨天干了什么，今天虛成這樣，竟然連刀都拿不懂了？兄弟這有腎寶，你要不要來點？”
老鬼臉色通紅：“我才不需要那東西，剛剛只是手滑了，再來！”
老鬼五指成掌，暗運靈力將刀收回手中。
“哼，小子！你這次可就躲不掉了！”
老鬼猛提靈力揮刀砍去，“呼”！
卻聞——
“哐當”一聲！
刀再次墜地！
眾人瞬間慌了神，“什么人，出來！”
“剛剛我感覺手臂一麻，有什么東西打到我手上來著。”老鬼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額頭上冷汗直冒，“可是什么都沒有啊，難道大白天的撞著鬼了？”
“怎么可能，你可別自己嚇自己！一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才對！”
“什么人，滾出來！”
眾人紛紛開始東張西望。
然而找了半天，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緊接著，如同暴風驟雨般的攻勢瞬間落下。
“突突突——”
“草！”
“到底誰啊！”
“哎喲我的屁股！”
看不見的東西瘋狂襲來，打的這群人措手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
林間倏然響起暢快笑聲。
笑聲清脆如鈴，像是林間jing靈般恣意。
“是誰在這裝神弄鬼！”老鬼怒吼一聲，然而依舊看不見人影。
就在這時，林間突然出現一個騎著靈鹿的小女娃。
美得不似凡物，一雙琉璃紫瞳清澈無塵。
“哼，一群笨蛋，連我在哪都找不到！”小凌月冷嗤一聲。
這張狂語氣和凌邪如出一轍，不能說毫無干系，只能說一模一樣。
小凌月下顎微揚，居高臨下地瞥著眼前眾人。
靈鹿撇撇嘴。
哼，真是個囂張的小丫頭。
也不知道是誰教她這樣說話的。
聽著就很欠揍啊。
“嗨呀，你這奶娃娃口氣可真大！你知道勞資是誰么！趕緊回家喝奶去吧，別礙著勞資辦事！”
老鬼面色陰沉道。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小凌月輕哼一聲。
她樣貌水靈可愛，饒是老鬼這種惡人也忍不住多看一眼，順著她的話茬接下去。
“喲，你說說勞資是誰啊。”
小凌月伸出肉嘟嘟的小短手指著老鬼。
“你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還是臭水溝里爬出來的那種！”說著，小凌月捂住口鼻，“真臭！”
紫眸中透著目空一切的蔑視感。
與凌邪的眼神一模一樣。
靈鹿嘴角一扯，凌邪每天都在教她什么？
老鬼：“……”
這看著那么可愛的小女娃，說出的話怎么這么欠？讓他好想錘死她！
老鬼臉色陰沉可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勞資要把你吊起來打一頓！”
說罷，老鬼揮刀向小凌月砍去！
靈鹿眼神一凜，“你敢！”
強大靈壓降下，將老鬼定在原地！
乖乖！
這還是個會說話的靈鹿！
老鬼心下暗喜，要是他能收服了這個靈鹿，豈不是賺大發了！
“兄弟們，一起上！把這個靈鹿拿下！”
靈鹿藍眸中閃過不屑。
區區雜碎還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哥哥快上！把臭老鼠趕跑！”小凌月小手握拳朝天，“沖鴨！”
靈鹿：“……”
屑妹妹。
對付這群雜碎何須他大動干戈？
靈鹿足尖輕點，帶著小凌月瞬移到安全的地方。
而靈鹿離開的地方緩緩祭出一個法陣，法陣形成以后，地下伸出黑色的手，拽住老鬼等人的腳踝。
“這、這是什么東西？！”老鬼額頭冷汗直冒，感覺身上涼颼颼地。
不待老鬼出招反抗，那些手將拽住的人拎了起來！
“咻——”
老鬼的身影立即飛了出去，化成完美的弧線消失在天際。
“啊啊啊啊啊——”
緊接著，剩下幾人也飛了出去。
心驚肉跳的尖叫聲逐漸遠去，靈鹿抬頭望天，很是滿意。
小凌月不由高呼道：“哥哥好厲害！”
靈鹿冷哼一聲。
這算什么厲害？雕蟲小技而已。
小凌月躍下靈鹿，來到被綁住的少年面前。
“你是什么東西？”小凌月眨眨眼，開口問候道。
不必懷疑，這算凌邪日常的問候語。
他遇到陌生人，第一句話便是這個，長此以來小凌月把這話默認為是問候語了。
靈鹿眼皮直跳，凌邪真是害人不淺！
少年先是一怔，倏地揚起笑臉：“謝謝你救了我。”
小凌月語出驚人：“好傻。”
少年：“……”
是了，凌邪的標準損人口頭禪之一。
靈鹿走到小凌月身邊，冷冷質問：“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林述！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林述一臉懇切，“要不是遇到你們，我今天定是兇多吉少了！”
“既然你沒事了，那就趁早離開吧。”
一道光閃過，綁著林述的繩子一瞬斷裂，林述重新恢復自由。
“噗通——”
林述跪了下來，眼神腥紅：“求您收留我！我已經無處可去了！我的宗門被那群畜生給毀了！只要您愿意收留我，我愿給您做牛做馬！”
靈鹿內心毫無波動：“我可不是這里管事的人，和我說這些沒用。”
林述一驚，這個奶娃娃才是管事的？
“她也不是。”靈鹿冷冷吐字，“行了，你快離開這里吧。”
他可不想惹上麻煩，然后被凌邪劈一頓。
他今天出手救人已經夠多事了。
要是凌邪在這，肯定已經把他數落一遍了。
“這個看起來好好吃。”
小凌月撿起掉在地上的白色團狀物，一臉新奇。
林述撓撓頭，“那是‘麥芽糖’，是我之前去凡塵帶上來的，小姑娘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吧。”
“真的可以吃么？”小凌月雙眸一亮。
“嗯，可以的！你們救了我，小恩人要這個麥芽糖算什么。你若還想要，我可以給你做一些。正好先前在凡塵的時候我學會做它了。”
“哥哥，我們把這個人帶回去吧！”小凌月輕輕舔了一口麥芽糖，甜甜的。
她很喜歡。
靈鹿嘴角一扯，“為什么？”
哼，屑妹妹就是屑妹妹，就會來事！
“他會做好吃的麥芽糖！”
靈鹿淡淡一瞥，“隨你。”
罷了罷了，既然她喜歡那就由著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