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很有趣,我還沒參加過大雍的上元狂歡夜呢。”南寶衣起了興致,“兇手屢次三番挑釁我們,真夠囂張的,我一定要親手逮到他!”
蕭弈從果盤里叉了一塊梨肉,送到她嘴邊:“南嬌嬌,知道自己現在像什么嗎?”
梨肉甘甜清爽。
南寶衣滿口生津,靦腆道:“我知道,我現在很像除暴安良、明察秋毫的清官大老爺!二哥哥,你也不必太膜拜我……”
蕭弈哂笑。
他拿起手帕,為小姑娘擦去嘴邊梨汁:“清官大老爺沒看出來,倒是覺得南嬌嬌像極了三叔養在花園里的那些斗雞。張著脖子上的雞毛,瞪人的樣子又兇又悍。”
“蕭弈!”
南寶衣生氣了。
想她南寶衣,不說容貌冠絕天下,起碼也是長安城公認的大美人,她怎么就成斗雞了她!
有這樣形容姑娘家的嘛!
蕭弈只是笑。
他變戲法兒似的,摸出一只錦盒:“正月初一,沒來得及送南嬌嬌壓歲錢。這是典煙齋的蓮花金冠,你看看喜不喜歡。”
南寶衣稀罕地打開錦盒。
蓮花金冠比她巴掌略大,是實心純金打造,捧起來時沉甸甸的,蓮花瓣雕刻得栩栩如生,與其說是發冠,倒更像是藝術品。
她喜歡極了,嘴上卻道:“哎呀,二哥哥真是,我都十八歲啦,你還送我壓歲的禮物……怪害羞的,我都不想要呢。”
她說著不想要,卻已經開始激動地上頭比劃。
蕭弈俯身,在她耳畔吹了口氣:“無論南嬌嬌多少歲,在我眼里,仍舊是那個沒長大的小嬌娘。以后年年歲歲,我都想送南嬌嬌漂亮貴重的珠釵首飾,綾羅綢緞……”
他呼吸之間,透著清冽的山水香。
卻令南寶衣羞得面紅耳赤。
她只得抿著嘴兒,假裝矜持地繼續試戴發冠。
蕭弈坐了,忽然道:“我打算明天回斗獸場。”
南寶衣驚訝回眸:“回斗獸場?是我養不起你了嗎?”
“正月間,富商權貴最喜歡去斗獸場消遣。我若長時間不在,沈姜會起疑心。”蕭弈漫不經心地交疊了雙腿,拿竹簽叉了一塊梨子肉,“總歸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得做做樣子的。”
南寶衣想想也是。
蕭弈在第二天去了斗獸場,南府卻因為住了一群貴族子弟,府邸上下更加熱鬧,每日都要舉辦各種酒席宴會,高朋滿座,賓客不絕,幾乎要踏碎南府門檻!
南寶衣卻沒心思參加宴會。
她弄了一張詳細的長安城輿圖,又帶著司隸衙門的差役,早出晚歸在城中巡察辦案,光是醉花陰就去了十幾趟,卻始終找不出端倪。
沒辦法,她只得安排人手,加強正月十五那晚的監察巡邏。
這一忙,就到了正月十五那天。
她帶著周聆書和唐驍,仔細檢查過輿圖上的人員安排。
再三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了,她才疲憊地伸了個懶腰。
周聆書笑瞇瞇地端來冰糖燕窩:“寶衣妹妹,來吃碗燕窩。燕窩這東西,對咱們皮膚最好了呢!”
“謝了。”
南寶衣也確實餓了。
她邊吃邊問道:“花園那邊好熱鬧,他們還在宴客呢?”
“可不?”唐驍收好輿圖,“寶衣妹妹,我從前不務正業,自打跟了你,我就沒參加過宴會。等事情結束,你得補償我!”
南寶衣含糊應著。
吃完燕窩粥,她帶著兩人去了花園。
她朝聞院的園子,完全成了這幫世家子弟的后花園。
矮案上堆積著佳肴美酒,地面隨處可見亂扔的酒壇子,他們三五成群,有裝模作樣甩著麈尾清談的,有玩雙陸玩射覆的,有邀請美人作畫的,那叫一個熱鬧。
南胭和她老爹居然也在!
南胭宛如游走的交際花,到處與貴族郎君攀談,紅唇都要杵人家臉上去了,仿佛恨不能直接拎了包袱嫁到別人府上!
南寶衣是真不想看見她。
她去找爹爹。
南廣抱著酒壇子,敞著領口,正被一群年輕女郎好奇圍觀。
他雙眼微醺,大手一揮,豪邁道:“不瞞你們說,阿伯在錦官城時,那是相當有名!阿伯也是個響當當的名士哩!”
他模樣滑稽,那些女郎便都掩唇輕笑。
南寶衣丟臉不已,正要打發荷葉先扶老爹回去,卻聽見旁邊傳來一聲稚嫩傲嬌的輕哼。
她望去。
扎著雙髻的小小娘子,穿粉襖羅裙,戴長命金鎖,端坐在蒲團上的姿勢又標準又優雅。
她抱著一本古籍,正經的小模樣和宴會格格不入。
周聆書對南寶衣附耳低聲:“是裴家的小娘子,叫裴初初。”
裴初初斜睨向南廣,奶聲奶氣:“書上說,痛飲酒,熟讀《離騷》,或敢稱名士。南家阿翁目不識丁,才不是名士呢。”
南寶衣訕訕。
裴家這位小娘子,嘴巴可真夠伶俐的!
瞧瞧,都把她老爹懟得啞口無言瞠目結舌!
她突然想起什么,臉色難看,扭頭問旁邊玩雙陸的裴家大郎君:“裴大人,你說要介紹給我兄長的妹妹,難道就是……”
裴家大郎君高深莫測:“妹妹不成,我還有個弟弟,如果南家大郎能夠看上眼,我是不介意的。畢竟,我可是誠心想與南府做親家。”
南寶衣沉默。
裴家大郎君,簡直了……
幸好他們不是親家!
南寶衣正要和他說說今夜的事,對方已經端著酒盞跑了。
她看著滿園熱鬧,只得扯著嗓子喊:“第二封信箋,想必大家都收到了,上元夜十分危險,我希望大家盡量不要出門——你們有沒有人聽我說話?”
眾人玩得瘋狂,壓根兒沒人搭理她。
南寶衣揉了揉額角:“諸位——”
“鄉親們!”南廣突然打了雞血似的跳起來,“今夜是上元節,眼看這都黃昏了,咱們還在府里作甚?!以我南大名士的名義,我請大家出去玩兒呀!走嘍,找樂子去!”
大雍的上元夜,本就是狂歡之夜。
一大幫貴族子弟,本就喜好玩樂,再加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天性,于是紛紛激動地跟著南廣往府外跑。
他們像一群策馬狂奔的狗,南寶衣拉都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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