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孟老請到深圳來,因而這一次,她是有了全盤的計劃。
孟老被李翠花張大牛倆人接著,先下館子去搓了一頓涮羊肉,老人家吃得滿面紅光,酒足飯飽后,嘮完嗑才跟著白薇薇他們慢悠悠地去廠子里歇息,順便視察,皇帝的派頭給他端得上天。
白薇薇看人還算小準,孟老這樣的老爺子別的不求,就求個做人的滋味兒。
她把他伺候高興了,那些身外之物就好說。
一番視察下來,孟老連連點頭:“不錯,這么大的規模,真是意外。”
沒想到在m城的一間小作坊,如今變成了這么大的廠子。
他這還是沒有看見商鋪,要是發現到處都是綠豆糕商鋪,恐怕眼珠子都能掉下來。
“老爺子,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年您給我講的往事,這是貢品,本來就該是國寶被萬人瞻仰,如果只是僅僅在一個地方擺放著,那就好比是明珠蒙塵。”
白薇薇的話還沒說完,孟老的眼珠子已經微微閃了閃:“這倒沒什么。”
“您現在開闊了,不覺得有什么,我們年輕人就覺得國家要是沒發現這個國寶,那是國家的損失。”
這話可高明了,孟老整個人被抬得高高的,腦袋都不自覺地揚起來:“那是!”
“所以,我想代您向國家申請專利,您這家族的綠豆糕手藝獨門自創,自成一派,恰好現在國家完善了專利法,不如就申請一項專利,把這門手藝給確定下來,頒發個證書什么的,也好,您看……?“
孟老聽得似懂非懂,不過白薇薇與他相交好幾年,身份又高,沒必要坑他個糟老頭子,他連獨門手藝都教給她了,余下一條賤命,還怕什么?
“行,該咋辦就咋辦。”
老人家立馬點頭,白薇薇頓時喜不自勝。
第二天一早就去申請專利,因為找了點路子,比較快頒發下來。
大約兩個星期的功夫,證書就拿到手。
四個人又聚了一次,白薇薇趁著酒意把剩下的計劃也說出來了。
“您看……我有個廣播臺的朋友想要采訪您,您能不能接受采訪,說說您家里的故事。”
孟老笑瞇瞇地拍了拍白薇薇的肩膀:“薇薇,你是個聰明人,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這姑娘是有預謀地,先把自己給哄到深圳來,后面一步一步的讓自己配合。
大半個月前,他還在家里吃狗肉火鍋。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白薇薇卻敲響了他家里的門,這閨女,咋這個點兒來了?
他連忙叫她進來喝熱茶,一起吃點狗肉暖和。
她卻要自己跟著她去深圳,時間比較趕,他稍微想了想就答應了。
自己留在m城,寂寞出屁來了。
虎子一個人在打理那個綠豆糕作坊,自己插不上手,他也忙,家里還有老婆孩子,哪里顧得上自己這個老東西?
徒弟李翠花又沒回來,白薇薇也是去年沒回來,今年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
總之,他清閑得一下子就跟著她上了車。
現在,總算是曉得原因了。
白薇薇又灌了一杯酒,嗓子眼兒里像火在燒。
不知道男人看見她留的信,是什么反應。
大怒?
還是其他模樣。
是的,她不告而別,離開了他。
他不允許,并不代表她就得服從。
時間安靜順延……
深圳廣播臺采訪了一位宮廷御膳房糕點師傅的后人,揭開了皇室貢品綠豆糕的傳奇經歷。
手稿是白薇薇親筆寫的,她的確有個老同學是廣播臺的,當年大學時候只有過幾次交集。
不過要用得著的時候,兩個人一拍即合。
這種事情,互惠互利。
過年本來就是個旺季,商鋪利潤翻番,虧損扭轉成了紅利,服裝公司那一批西裝賣得很不錯,尤其是在深圳,西裝賣得尤其好。
積攢下來的錢,白薇薇開始準備第二次投資。
她原本想,是生產衛生巾,還是做做其他的?
后來全盤否定了這些念頭。
綠豆糕的潛力遠遠不止這么點,她開始加大廣告投入。
這個年代,廣告還不被人們重視。
可是她是活過一輩子的人,曉得廣告的厲害。
白薇薇將資金投入到了幾個電臺,讓他們插播一段兒自己商鋪的廣告詞,講講孟老家族的歷史。
這樣全國收聽的人都會知道這個綠豆糕的牌子。
她之前早就申請了商標,商標法立法后,如果再有綠豆糕叫這個牌子,就是侵權。
一下子,綠豆糕生意被她無形中獨攬了,甚至于深圳市zf一些活動里,特供糕點都從她這里拿。
至于企業往來就更是來這么一樣,誰不想體驗皇帝的生活?
可惜了這個時候,私企還不怎么地,不然,她這生意規模遠不止如此。
白薇薇在深圳奮斗得昏天黑地,上半年,是她在想盡辦法打造黃金商標,包裝孟老這個傳奇人物。
下半年,她自己搖身一變,成了下海經商的女企業家,被廣播臺約了專訪,還上了報紙。
改革開放后,恢復大學招生的第一批大學生,初來深圳,從私企小職員做起,一步步完成原始資本積累。
故事很傳奇,很動聽,實際上過程很艱辛殘酷。
她的原始資本從七八年前就開始累積了,所以,那些人物傳記看看就罷了,不必太當真。
這短短的一年,看似同從前沒多大不同,可是她不曉得,改革的春風已經席卷而過,將她和過往的所有人事都顛覆干凈。
白薇薇穿著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戴著一條灰色圍巾,戴著墨鏡,坐在車里,透過后視鏡,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她臉上脂粉抹勻出來的痕跡,鼻尖上有點汗,因而浮粉了些,嘴唇上的口紅是最流行的顏色。
她曾經及肩的直發被燙卷,微微膨脹的櫻花卷,被發帶籠在耳后,渾身散發出的時尚摩登氣質,是獨屬于深圳這座時代巔峰城市的繁榮。
她不再屬于m城。
“薇薇,票買好了,你看……?”
張大牛跑到火車站給她買了火車票。
在深圳呆長了,他跟李翠花思想都挺開明的,可是猛不丁一想到鄂省,想到自己家,那種傳統記憶里的理念又卷土重來。
“回去跟哥認個錯兒吧。”
講真,她是真該認個錯,這……硬生生就呆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