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鉤子家沿著村道用籬笆圍成了一個狹小的院落,院中只有一間低矮陰暗的小破屋,挨著屋子一側搭了個更小的涼棚充作廚房。虎子進門時險些撞倒了頭,驚魂未定之下,又被花鉤子強壓在屋中唯一像樣的方凳上傻坐著。武梅花匆匆邁出門后不久便端著一套十分像樣的白瓷茶具轉了回來,一路垂著眼皮湊到虎子面前,隨手將破舊木桌上的雜物揮掃開來,端起茶壺給虎子倒了一滿杯茶水。
“別客氣了……”虎子扯著嘴角僵笑了兩聲,就手端起茶杯,只見其中的茶液渾濁油紅,不用嘗便知不是什么好茶。這心中難耐的酸意是怎么回事……虎子不顧心疼,急忙一仰脖子飲空茶杯,也沒品出什么味來便對武梅花低聲安撫道:“既然你娘有意讓你發揮自己的手藝,以后的日子必定會好過……”
“麻煩你費心費力為咱家踅摸門道,不拘我娘如何打算,我也是想搏一搏的!”武梅花擱下茶壺,返身走到不遠處的土炕前隨意一坐,伸手從破舊的涼席下搜羅出一疊精致的針線擺在手里小心翻弄。虎子猜到她是想挑幾件佳品去給貴人瞧,便也沒作聲,只將一手擱置在木桌上輕叩五指,同時朝四面八方打量了一趟。
花鉤子家雖說破敗,卻也收拾得干干凈凈。屋中除了土炕便只有一桌一凳,還有個漆面斑駁的大箱籠擺在炕頭一側,仔細看能發現封蓋上并未掛著鎖,想是除了衣物也沒啥值錢的物什須得防賊。箱籠旁邊倒扣著一個上了箍的木盆,那箍著盆沿的鋁線歪歪扭扭,眼見也不是啥好手藝人的成品。武梅花坐著的涼席上原本有一個大窟窿,又不知用什么法子拿稻草編了個合襯的堵眼來描補。
虎子不由得越看越心酸,恨不得當即就把武梅花給娶過門,再封上一大堆豐厚的彩禮到這破屋子里,好讓花鉤子也過上像樣的日子!不急不急……還不知花鉤子有什么意圖。且先等等吧……虎子免不了緊張,又給自己添了被茶,這次卻嘗到這茶水的滋味當真是苦澀難咽,更是心疼了幾分。
“這個猛虎下山的頭巾可還鮮亮?”武梅花完全沒注意虎子滿眼的心疼之色。只抖著手中一令深褐色的男用頭巾輕聲問“這布料子算是好的,也算破費了些功夫,你幫我把扶把扶,看是否能得貴人青眼?”虎子慌亂地抹了把頭臉,抬眼只見那頭巾上繡著的猛虎栩栩如生,便是隔著一尺余地的距離也能看到虎目精光,虎毛根根抖立,顯得十分威風!他不由得眼前一亮,連聲稱贊道:“我雖說不懂女紅,卻也覺得這猛虎下山的繡紋當真是繡得好!”
“是哇?”武梅花微微一笑。擺著緋紅的雙頰輕聲道“往上幾個月里有個外村來的獵戶路過咱們村,恰好遇到我和娘坐在院子門口給人繡鞋樣子。他見咱們的繡活兒亮眼,愣是要送一塊上好的輕薄絲綢料子給咱們!說是他們家也沒個女人能做這么精細的女紅,白擱著也是浪費了,不如送給我……”
“嗙”——虎子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頓在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武梅花嚇得一抬頭,卻見虎子滿面陰霾地沉聲問:“那獵戶是個男的吧?年紀幾何?可有婚配?你若說他帶著獸皮卻也不稀奇,為何會隨身帶著一塊輕薄綢料?”
這是咋了?武梅花想破頭也想不到虎子為何突然發怒,只一臉茫然地輕聲接口道:“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看著粗莽得很!我娘不過是給了他一碗水,他就愣是要留下這綢料子!那么大年紀的人,想來是成過親了吧……你……你問這些做啥?我也沒白要人家的東西。他臨走的時候還硬塞給娘大半袋玉米面餅子,我就說拿這布料繡個頭巾給他,也算是以物換物……”
“你咋這么糊涂?!”虎子氣得全身發抖,生生一掌拍在木桌上怒聲道“人家給你就接著了?平白無辜的為啥要給你這么多好處,還又是送布料,又是送糧食。這不明擺著么!他可有說過幾日后來取頭巾?哼,不成!不管他啥時候來取,你都不許給他!這頭巾就算我買下了!你快收拾好,趕明兒就進縣去給貴人瞧!”
武梅花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地拽緊頭巾顫聲道:“你這是干啥呀?平白無故地發哪門子邪火?人家也不過是見咱家窮。好心罷了!你說這村子里的人還有誰會記掛著咱家吃不吃得飽飯?這頭巾算個啥?他過后又來了兩趟,送給我娘一些零碎的水獺皮子,不然你當我咋能做出娟兒的那件小披風來?咱家連飯都吃不飽,打哪兒去踅摸那么貴的水獺皮子?”
“又來了兩趟?!回回都是一個人來的?!”虎子這下忍不住了,跳起來拽著拳頭低吼道“你若是當真缺吃缺喝不會偷偷背著你娘來找娟兒?娟兒她那么喜歡你,咋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餓肚子!你說,為啥情愿收那陌生男人的好處也不愿來找我和娟兒?莫非你就這么恨我?我是對不起你,我們全家都對不起你,但出了那檔子糟心事也不是咱們的本意,你……你……咋就這么輕浮?!”
“我……輕浮?!”武梅花被虎子突如其來的指著氣懵了,顫悠悠地直起身來戳著他的頭臉哽咽道“好哇……好!你們都這么看我!當初娟兒以為是我偷偷摸到老孫家給你下的藥,如今你又誣陷我白收男人的東西!我若真是輕浮,當初為啥又要闖進孫家驢棚里去救你!我若真是輕浮,明知道跟著方五能過好日子,憑他覺得對不起誰,我鬧就是了,我死乞白賴地要嫁給方五也不是不成!你……你憑啥這么說我?嗚嗚嗚……咱們用手藝換兩個嚼谷,竟被你說得這么難聽!”
眼見武梅花哭得一臉委屈,虎子就如被花鉤子又照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溢滿心口的慚愧和后悔在胸腔內橫沖直闖。但想到有別的男人也看上了武梅花,想到那個男人不知揣著如何齷蹉的心思……虎子依舊是忍不住火冒三丈!他不由得想起那件做工精致的皮毛披風,想到當初胡氏還奇怪花鉤子家是打哪兒踅摸來的水獺皮子,這下真相大白了,卻決然不是他想面對的真相!
“梅花……你莫哭了……”虎子忍了又忍,半響才壓下心中的滔天怒火。他見出門做飯的花鉤子還沒回,便也顧不得多想,幾步湊到武梅花面前低聲道“我不該沖你發火,是我的不對!但我怕……梅花。我害怕你就這么被一個不知底細的獵戶用一點好處哄走!你答應我,等著我上你家來提親好嗎?”
聞言,武梅花渾身一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臉呆滯地抬起頭,只見虎子黝黑俊朗的臉龐近在眼前。如此端正的五官……濃眉大眼,鼻子高挺,許是因生氣,那對形狀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更顯得他硬朗的下巴堅毅又耿直。他身材高大健壯,雖說并未正經讀過幾年書。卻又愛看書寫字,相較普通的莊戶少年而言,更顯得氣態不凡!這么好的后生,當真是說要對自己提親?
武梅花不敢信,也本能地覺得自己配不上虎子!但虎子畢竟是她暗戀了多年的癡心之人。當下的感覺就如同黃粱美夢!好似一個長年累月都吃不飽飯的人突然有機會去吃滿漢全席一般!“不是真的……”武梅花雙目凄迷地呢喃道“這怕是在做夢吧……”眼見她輕聲自語猶如夢囈,虎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抽痛,猛一沉身半跪在地,伸手輕輕搭在武梅花的衣袖上。
“梅花,我是真心的!以往是我太過懦弱,害怕娶了你會帶累我家的家風名聲!但如今我已想通了,憑別人咋說。也不如將自己的意中人娶進門來得肆意舒心!況且我爹娘和妹妹都喜歡你,你又是這么好的一個女子,我劉大虎若是再要辜負你,那也枉為人一世!我要娶你過門,讓你和你娘都過上好日子!你等我,等我爹坐穩了村長的位置。我一定上門來提親!”
眼見武梅花哭得一臉委屈,虎子就如被花鉤子又照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溢滿心口的慚愧和后悔在胸腔內橫沖直闖。但想到有別的男人也看上了武梅花,想到那個男人不知揣著如何齷蹉的心思……虎子依舊是忍不住火冒三丈!他不由得想起那件做工精致的皮毛披風,想到當初胡氏還奇怪花鉤子家是打哪兒踅摸來的水獺皮子。這下真相大白了,卻決然不是他想面對的真相!
“梅花……你莫哭了……”虎子忍了又忍,半響才壓下心中的滔天怒火,他見出門做飯的花鉤子還沒回,便也顧不得多想,幾步湊到武梅花面前低聲道“我不該沖你發火,是我的不對!但我怕……梅花,我害怕你就這么被一個不知底細的獵戶用一點好處哄走!你答應我,等著我上你家來提親好嗎?”
聞言,武梅花渾身一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臉呆滯地抬起頭,只見虎子黝黑俊朗的臉龐近在眼前。如此端正的五官……濃眉大眼,鼻子高挺,許是因生氣,那對形狀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更顯得他硬朗的下巴堅毅又耿直。他身材高大健壯,雖說并未正經讀過幾年書,卻又愛看書寫字,相較普通的莊戶少年而言,更顯得氣態不凡!這么好的后生,當真是說要對自己提親?
武梅花不敢信,也本能地覺得自己配不上虎子!但虎子畢竟是她暗戀了多年的癡心之人,當下的感覺就如同黃粱美夢!好似一個長年累月都吃不飽飯的人突然有機會去吃滿漢全席一般!“不是真的……”武梅花雙目凄迷地呢喃道“這怕是在做夢吧……”眼見她輕聲自語猶如夢囈,虎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抽痛,猛一沉身半跪在地,伸手輕輕搭在武梅花的衣袖上。
“梅花,我是真心的!以往是我太過懦弱,害怕娶了你會帶累我家的家風名聲!但如今我已想通了,憑別人咋說,也不如將自己的意中人娶進門來得肆意舒心!況且我爹娘和妹妹都喜歡你,你又是這么好的一個女子,我劉大虎若是再要辜負你,那也枉為人一世!我要娶你過門,讓你和你娘都過上好日子!你等我,等我爹坐穩了村長的位置,我一定上門來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