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要不是富貴人家的馬車大,還真拉不下這么多人。
林孝玨和候昌明這兩伙人,一個挨一個擠在馬車里,男女有別,只盼著快點停車,就沒什么心情交流了。
賢王世子駕車也是一流,他仿佛知dào車里人的困窘,馬車趕得很快,一炷香的功夫就停了下來。
“到了。”他跳下馬車,忙掀開車簾。
車夫是最后一個擠到車里的,見到外面的陽光,不用人趕,倉皇跳下車。
陸續的三個丫鬟、林孝玨、候昌明、楊云飛……也一一下了車。
終于能喘一口舒暢的氣,林孝玨暗暗吸了一口之后,抬頭一看停車的地點——聚仙樓。
她淡淡笑了。
這時聽得身后周一傳來一聲:“好似是韓公子,好精神了。”
林孝玨回頭看,她們三個正瞧著的是最后下車的那個人,不細看真的難以想象,竟然是曾經胖胖的韓東寶。
幾日折騰竟然瘦了很多,那日見他還在水腫,現在癟下去了。
林孝玨頭歪了歪,也看得有些稀奇。
韓東寶今日特別靦腆,看著眾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搔搔頭道:“你們都看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孝玨打趣道:“劫我車的時候,也沒見,不好意思。”
早知dào救好自己的人是她,本想著偷偷感謝的,被她這一說……
韓東寶臉更紅了,連連作揖:“我給小姐賠禮。我給小姐賠禮了……”
林孝玨噗嗤一笑。
侯昌明和楊云飛雖然和她有過交集,但以為她是個刻板古怪的女子,沒想到她還挺隨和的,她這一帶頭,眾人也跟著哈哈大笑。
賢王世子勾著嘴角,對林孝玨道:“我正愁著沒辦法找你,可巧你就出來了,來來來,隨我進去,我有一幫兄弟給你認識。”
他招著手。意欲往聚仙樓里走。
小姐為什么要認得他的兄弟。陵南走到林孝玨耳邊小聲提醒:“小姐,咱們不是要找風公子嗎?”
林孝玨點點頭:“恩,走吧。”
只說了這兩個字。
陵南心道,往哪走啊?這世子爺也不問小姐要去哪。直接將人帶到這里。她們要如何與風少羽匯合。
正想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嘿,孝玨,你竟比我早到。”從沒聽過有人這樣叫小姐。熟絡的難以置信。
這聲音和身后踐踏著的娓娓馬蹄聲一同而來,陵南仰脖向聲音方向,一輛褐色馬車越來越近,第一眼這馬車沒有絲毫稀奇,可越近了,一半陽光被它遮住,暗光里對比出它門前一雕飾、明亮的光芒有些刺眼。
陵南微瞇眼睛,馬車已停到她們眼前,再睜大了眼睛,陽光仿佛乍泄,馬車映照其下,雅氣十足,和那灰褐色調相映的惟妙惟肖,哪里還是一輛普通的馬車,高貴的很。
再加上車窗上還掛著一顆俊朗的腦袋,咧著嘴,露出爽朗的牙齒,與馬車相得益彰,十分搭配。
這樣的富貴公子,不是風少羽那貨又是誰呢?
路遙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手指交在一起,又因為這公子太亮眼,她的身份不起眼,誰都沒看她。
“小子,你可慢了,我要請的人可是請到了,不知你請來的大夫是什么模樣?”賢王世子一見這亮相高調的兄弟,微微抬頭說道,語氣帶著傲然。
風少羽看了林孝玨一眼,沒明白怎么回事:“你們怎么站在一起?”他問林孝玨,沒等回答又晃晃手:“等我下車再說。”
說完,那出眾的腦袋就縮回去了,再想找他,人已經站在車前。
“哥,快點。”他下了車還不忘催促車里的人。
車里還有人,不用人說,只聽他喊哥,也知dào是他最崇拜的蘭君垣了。
林孝玨又要見到故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蘭君垣在眾人的注目下落地,抬起頭給大家一個儒雅的笑容,眉眼彎彎,和煦如春。
“照哥,昌明,云飛,東寶,你們都在啊。”他跟熟人打著招呼,熟人跟他一一問好:“君垣哥。”
蘭君垣眼角笑意加深,最后裝作不經意的看向林孝玨:“小姐。”他微微點頭:“好久不見。”
梁上君子說好久不見,林孝玨不動聲色挑挑眉,也裝作很客氣的樣子,微微施禮:“蘭公子有禮。”
賢王世子等人看的有些不解。
“怎么,你們認識?”賢王世子手指點著他們。
風少羽不屑的一勾嘴角,擠走陵南站在林孝玨身邊:“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神醫,我好兄弟。”他大言不慚道。
陵南和周一對于別人更改小姐的性別,非常不爽,其他人則呵呵笑。
賢王世子終于明白怎么回事了,點點頭之后也覺得好笑,他手抵住鼻子,最后嘆息一聲:“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啊,我說的神醫也是林小姐。”有些無奈。
風少羽看著林孝玨哈哈大笑:“你又有什么精彩的事發生了?”
林孝玨憋嘴看向韓東寶。
韓東寶見矛頭指向自己,伸出胳膊打斷眾人,忙道:“今日我做東,咱們也別站人家店門口了,先進去再聊。”
進去就要喝酒吹牛了,誰還有時間閑談。林孝玨微微頷首,以示相請。
賢王世子和風少羽忙讓她走在前面。
她也不再客氣,端著筆直的身姿,邁著穩健的步伐,先走一步。
賢王世子和風少羽緊跟其后,后面跟著候昌明三個兄弟。
陵南見蘭君垣落了后,忙道:“蘭公子請。”蘭君垣一抬手:“你們先行。”
三個丫鬟相視一笑。不客氣走了。
蘭君垣這才開始邁動腳步,最前面的女子背影身姿如松,挺拔高傲,若他不能與她比肩,那就在她最后,這樣望著她的出色,也是極好的。
聚仙樓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稍有身份的公子請客,都選擇在此地。
且不說裝飾如何,就說這地點。臨街貓耳朵胡同。是煙花柳巷,下作不下作的不提,最有名氣的美女皆匯聚在那,文章傳頌最快的地方也在那。有名的貴公子常去的地方也是那。
而這聚仙樓菜品好。建筑文雅。大家煙花柳巷呆的太膩就會來著,到了晚上去煙花柳巷又方便,所以這聚仙樓是貴族公子。文言雅士相交的名地。
用餐客人的身份大多不俗,哪怕滿算著樓下的大廳,食客也是儀態從容不迫,落落大方。
賢王世子等人自然是常客,而且還是其他人惹不起的常客。
自他們一進樓,就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這目光放在平時是畏懼和好奇,今日則是更好奇了。
因為走在這些惹不起的公子前面的是以為貌美如仙的女子。
這女子又身著紅衣,想不看她都難。
只見她穩步款款,儀態大方,一點不似其他女子的矜持和溫婉。
還有那一雙黑漆的眸子,配在如翠羽的眉毛之下,一直沒有斜視,卻有咄咄逼人之感,眾人在她面前好似可有可無,不由得讓人自慚形愧。
是什么樣的身份可以配上這樣的氣度?
又是什么樣的人家能生出這么美麗的人?
最要命的,賢王世子和風少羽都要為她保駕護航,裝扮雖不至于富貴逼人,但也不俗,定不是風塵女子,可又為何只有她與多位男子同行?
這不是很奇怪嗎?
廳下食客無無一不表情呆滯。
見多識廣的掌柜都不知如何接待,叫著小姐,又不時要顧忌后面貴公子的臉色。
到底哪個是說了算的?
最后還是韓大公子給他解的圍:“本公子三天前訂好的位子,帶我們過去。”
掌柜的忙點頭哈腰,讓小二帶人上去。
林孝玨跟著小二,提裙上樓,其他幾人自然是跟著的,一隊人相行無話,他們沒看見的,二樓雅間里,兩雙漂亮的眼睛正追尋著她們看,與樓下的好奇不同,這兩雙漂亮的眼睛屬于女兒,且與一干男子相熟。
定國公方景隆老來得一女,名喚方顏夕,不消說的,老來得孩,自然寵愛有加。又因為定國公在朝中的影響,就算是外人,對這位方府最小的小姐也是尊崇無比。難能可貴的,方顏夕深的父親寵愛卻不驕縱,平時愛好也很上進,無事會到聚仙樓喝茶,今日剛好與學士府好友相約在此。
二人透過雅間的珠簾看到樓下的場景,鐘清揚朝方顏夕打著手勢:“那女子是誰?”是的,鐘清揚十歲的時候大病一場,好了就說不出話了,是個啞巴。
方顏夕咬著嘴唇搖搖頭:“不知,沒有見過,也沒聽表哥提起過。”
鐘清揚再次打著手語:“你要不要和她們去找招呼。”
方顏夕水靈靈的眼睛眨了眨,沒說話。
風少羽路過牡丹亭的雅間好似看到一襲熟悉的鵝黃,他只懷疑了下就過去了,因為林孝玨和照哥已經進了富貴居的雅間。
一行人陸續進來,按照賓主分了座次,林孝玨第一次和這些人用餐,幾位公子都請她上座,她也不堅持,從容落座,剛好蘭君垣年紀最大,大家都敬他,二人就成了鄰坐。
三個丫鬟站在小姐身后伺候著,手垂著疊在腹前,十分有規矩。
就這樣,一切主客有序,只等上菜。
可大家都是從小出來玩的,沒一個嘴皮子不溜的,又因為蘭君垣和風少羽前段時間去了外地,如今風少羽還得了功名,今日一相見,話匣子就關不住。
其實賢王世子很想知dào風少羽和林孝玨之間發生的事,聽聞他們是在無錫認識的,便不住的問她們一路的經lì。
閑談間菜也上齊了,小二給個個公子斟酒。
賢王世子剛好聽到蘭君垣在江西負傷,傷的很危險,昏迷不醒,也是林孝玨救好的。
風少羽講的繪聲繪色,為了取信眾人,他讓韓東寶和他換座:“來,我坐哥身邊。”
蘭君垣瞇眼笑著,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真風少羽坐下來就要撩他的衣衫。
“傷疤還在呢,就跟縫衣服一樣,不信你們看看。”
“……”三個丫鬟和蘭君垣都有些無語。
蘭君垣道:“別鬧了,東寶大病初愈,咱們得慶賀慶賀,先提一杯吧。”
賢王世子等人其實是想看傷疤的,奈何人家不肯漏,而且屋里還有女子在。
賢王世子收回好奇心,將酒杯舉起:“大家敬東寶一杯,希望他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可別再病了。”
眾人哈哈大笑,韓東寶臉色微紅舉起杯:“我想有小姐在,我再不怕大熱天躺大街上了。”他竟然自黑。
林孝玨笑道:“只要你們有錢,我是無所謂的。”
賢王世子咳嗽一聲:“來,干了。”轉移話題,一飲而盡。
其他人也不怠慢,干的痛快,只林孝玨沒舉杯。
賢王世子放下杯子一看:“小姐不善飲酒?那我讓小二跟您換米酒來。”
米酒香甜,不醉人。
林孝玨抬手剛要說什么,風少羽忙道:“照哥要喝酒我和君垣哥陪你啊,孝玨不會喝酒。”
林孝玨不知dào他哪來的名字,還叫的這么溜。
她目光微微斜向蘭君垣,蘭君垣低頭憋著嘴,一副不關我事卻又想告sù別人就是我干的的表情。
林孝玨嘴角動了動,挪動了一下腳。
被桌布擋著,剛好踩到蘭君垣的腳上。
蘭君垣腳背吃痛,現在知dào她到底多有力qì了,他勾人的桃花眼立即瞪的老圓,抬起頭卻不敢看向林孝玨,目光直勾勾瞪著正對面的侯昌明。
“哥,你怎么了?”身邊的風少羽看他似乎有異樣,不解問道。
蘭君垣忙道:“好似被蚊子盯了一口,沒事沒事,兄弟們喝酒。”
“沒事就好。”大家緊張的心情都隨著他這句話而放松下來,賢王世子道:“都秋末了,怎么還有蚊子呢?”
風少羽也奇怪:“這聚仙樓的招牌是不是要摘了,富貴居里竟然養蚊子。”
蘭君垣憋住笑,淡淡道:“還是一只很大的蚊子。”
林孝玨腳上再次用力。
“哎呦。”蘭君垣沒忍住,小聲叫了出來。
能咬得溫文爾雅的蘭公子失態的蚊子,得什么樣啊?其他人站起來就要找,三個丫鬟也幫忙尋找。賢王世子甚至撩開桌布。
林孝玨在他往下瞧之前收回腳,蘭君垣卸了重擔,忙道:“走了,蚊子走了。”
蚊子為什么又走了?眾位公子好奇的很,風少羽一邊坐下一邊不解的看著蘭君垣“哥,你今天很奇怪啊。”
蘭君垣用無辜的目光看著大家。
楊云飛亮出了招牌動作,騷騷頭。
大家也不知dào說什么,氣氛一時間詭異起來,正尷尬著,外面候著的小二悄悄敲了敲門:“蘭公子,牡丹亭有位客人想見您。”
“君垣哥這里有熟人啊?他怎么知dào您在這的。”賢王世子好奇的問道。
蘭君垣淡淡一笑,看向風少羽,再轉視林孝玨:“你二人隨我去一下。”
叫上風少羽也就算了,為什么要叫林孝玨,看樣子林孝玨跟風少羽更熟悉才對啊。
其他四人仰頭不解。
林孝玨先風少羽站起來,對眾位微微點頭:“那就先,失陪了。”沒有解釋,竟然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