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些事都辦完，李氏并沒有帶顧雅妍直接回村里，而是又去了娘家。楊氏見女兒帶著外孫女回來，非常高興，她就只有兩個女兒，都已經嫁人了，家里就老兩口以及李氏的奶娘冬嬸，怪冷清的。李秀才還好，帶著幾個學生，每天也很充實，楊氏和冬嬸每天在家，卻是沒什么事，無聊的緊。

李氏的奶娘冬嬸是個可憐人，一場饑荒，丈夫孩子都跟著去了，年紀輕輕守了寡。那時李氏剛出生，楊氏又沒奶水，正巧碰到想賣身為奴的冬嬸，冬嬸的兒子才出生沒多久，她的奶水還沒退，楊氏見她可憐，又正缺奶媽，便收留了冬嬸，自此，冬嬸便留在了李家。

“小妞妞也來了呀，我的乖乖，來，到外祖母這來。”說著，便把李氏和顧雅妍迎進里屋，那里更舒服。

顧雅妍依言便走了過去，甜甜的叫了聲，“外祖母好！”楊氏看著只有四十歲的樣子，柳葉眉，杏仁眼，小巧的鼻子，臉上有淺淺的皺紋，依稀可見，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

“誒，好，好！”說著，把顧雅妍抱在懷里，“今天就在這里吃了飯再回去，我讓冬嬸燒兩個好菜。”

一旁的冬嬸也道，“是啊，姑奶奶就留在這兒吃午飯吧！”

李氏看現在也已經巳時了，趕回去也來不及做午飯，況且出門前已細細叮囑過大妞，便道：“好吧！那就麻煩奶娘了。”

“姑奶奶折殺我了，我這就去做飯。”說完，高高興興的往廚房去了。

“娘和爹，身體可好？”李氏關切的問道。

“挺好的，你別操心。我正打算托人給你捎個信，可巧，你自個兒就回來了。”說著，楊氏從柜子里拿出一盒吃食，遞給顧雅妍，“這是你外祖父的學生從東京捎回來的，膠棗、海紅嘉慶子還有林檎旋烏李。小妞妞，快嘗嘗，吃著好吃，就都帶回去。”

“小孩子哪吃得了多少，留給爹和娘吃吧！”

“我們老了，吃不了甜的，讓你帶回去就帶回去，跟你娘還客氣。”楊氏輕責道。

“誒，那好吧！娘讓人捎信可是為騰房子的事？”李氏說起了此行的目的。

“嗯，你看這縣城里，稍像樣一點的四合院子，一年沒個一二十兩，談都不談。你們有多少家底，我還不清楚，只怕你嫁妝都花得差不多了吧！“

“沒有，娘！妞妞還在這兒呢！”

“她還小，怕什么？你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還不了解你，就是個心慈手軟的，可不是你那個婆母的對手。哼，不說了。我和你爹商量了，有個主意，你看，把你和你姐先前住的跨院隔成個小院子，讓你們住，如何？”

“這，我……”李氏心想，這當然好，可這跟住在娘家有什么區別，相公又不是入贅了的，叫別人怎么想。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不就是怕人說女婿的閑話嗎？可你聽我跟你分析，這一來，你們不是在這里長住，等女婿高中，受了官職，自然是要到任上去的，這只是過渡而已；二來，你們以后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現在能省則省吧，再者，我和你爹住著這偌大的院子，怪冷清的，有什么事，身邊也沒個人。”說完，頓了一下，感嘆道：“族里也沒什么成器的子侄，要不，過繼個過來……幸好你爹想得明白，要不然，我們這點家業早不知到哪去了？”

李氏一聽，很是擔憂，“是不是族里……”

“放心，那也得你爹答應，總不能強迫不成？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好吃懶做的，偷雞摸狗的。只求我走在你爹前頭，否則我們孤兒寡母的，族里還不知怎么欺負？”說罷，楊氏也有些感傷，女人沒個兒子還真是不行，又想到這個女兒，嘆了口氣。

說到過繼，李氏遲疑道，“娘，我婆母像是要把大伯的小兒子過繼給相公？”

楊氏初一聽這話，倒是驚訝，隨即一想，也就了然，“那你什么意思？”

“有親生的自然好，可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福氣。”說罷，眼圈一紅，又道：“現如今，過繼個過來，也免得相公斷了香火。只是大嫂怎么會舍得，我有些奇怪罷了。”

“也是，不知那倆婆媳又在算計什么？”楊氏想了想，又道：“過繼個兒子，對你是個保障，先看她們提什么條件再說。”

李氏覺得也只能這樣，點點頭，怎么自己就不能生個兒子，否則，哪有這么些煩心事。

見女兒不語，只是點了點頭，楊氏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些年因你沒個兒子，受了委屈。唉，這就是女人的命啊！趁孩子還小，也能養得親，品行上也可督促，否則……等女婿做了官，再納了小妾，生下兒子，更有你受的。”

李氏一聽母親這么說，更是難受，“娘，生個兒子怎么這么難啊！我一看婆母那眼神，心里直難受。”說罷，竟抱著楊氏哭了起來。

楊氏也是過來人，知這其中甘難辛苦，拍拍女兒的背，“等你搬過來，我好好給你調養一番，都說閨女像娘，我就不信了，你大姐不就生了兒子嗎？你還年輕，那高大家的，比你年紀還大，又生了。”

那高大漢是李家的佃農，還顧著李氏的嫁妝田，高大家的就是他媳婦，想到這個，李氏不禁一怔，“又是兒子？”

“可不，她也真是不簡單，兩年一個，這都第六個了，全是兒子。生兒子就跟母雞下蛋似的，疙瘩一聲，就下來了，轉眼就又跟沒事人似的，下午就去田里干活。”楊氏想想，這還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母女倆講的投入，居然忘了顧雅妍也還在屋里，待想起來，俱是一驚，這有些話可不適合當著孩子的面說，忙朝羅漢床上望去。

楊氏先前把顧雅妍抱到羅漢床上，放了些吃食給她，就跟女兒到一邊的繡墩上坐著了，想著一會兒就能說完，沒想到講了這么久。

顧雅妍先品嘗著這些果子，味道果然不錯，就是太甜了，顧雅妍怕吃多了長蟲牙，這里肯定沒有牙醫滴！嘗了幾個，就放的到一邊。見外祖母和母親還在說話，便躺到后頭靠枕上，想休息會兒。現注意到她們回過頭來，趕忙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誰愿意被人看到這幅脆弱模樣，何況還是自己女兒。

李氏見顧雅妍睡著了，松了一口氣，“那我回家先跟相公商量一下，再答復爹娘。”

楊氏見女兒眼睛紅紅的，讓她先凈個面，又上了層粉，遂掩蓋住。做完這些，冬嬸剛好過來，請夫人、姑奶奶、小姐用飯，并道老爺從學堂回來了。

外祖父是典型老先生的樣子，高高的顴骨，留著長長的，花白的胡子，看著就有些嚴厲。果然，一見到顧雅妍就問是不是還調皮，讀書了沒。

看來以前自己這名聲在老先生眼里，可不怎么好，想到以后很可能會住到外祖父家里，顧雅妍覺得要趕緊討好了，便投其所好，“爹爹現在每天都教妍兒識字呢，妍兒已經會背《三字經》和《百家姓》了。”然后一字不差的都背了出來。

李秀才見外孫女果然長進了，也很欣喜，還賞了塊藕粉色蓮花形玉佩。

午飯做了一碗小雞燉蘑菇，一盤清炒白菘，一盤白渫齋，一碗蝦米蘿卜湯，很是豐盛。冬嬸的手藝果然了得，只是飯間，楊氏不停的往李氏和顧雅妍碗里夾菜。長者賜，不可辭。等顧雅妍把碗里的飯菜都吃完，肚子已經圓鼓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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