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香發現蕭乾的臉色發生變化,心里跟著忽上忽下,她知道若是蕭乾非要動真格的,自己未必能有反擊之力。
不過好在蕭乾并不了解寧香,以為她就是個柔弱的嬌兒,故而在撲向寧香時,并未有什么防備。
寧香見他張開雙臂,向自己襲來,忙迅捷的一低身子,從他手臂底下鉆了出去。
想著開了門蔣悅悅未必能饒她,可如今也只有這么一個辦法了。
寧香飛快的奔到房門處,將門閂打開,蔣悅悅也在聽到屋里動靜的時候,立刻推開了門。
蕭乾沒想到這個游戲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心里十分不悅,陰鷙的看著門外的主仆二人。
“蕭郎,你瘋了嗎?她已經定親了!”
“定親了又如何!她也還是個奴籍!”蕭乾揮手一指寧香,“最初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同意娶你這樣的貨色進門?”
寧香久未隱藏自己的面容,蕭乾看的多了,自然心中有個對比,若不是蕭王一再囑咐他要好好對待蔣悅悅,只怕他早就先搶了寧香回去嘗鮮。
寧香卻知道蕭乾這是氣話,他待蔣悅悅是真的好,對自己也不過是一時的興趣罷了,此刻不過是礙于面子,心情不好,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不過蔣悅悅卻未必這么想。
寧香小心翼翼的低著頭,不敢抬頭看蔣悅悅的臉色,聽到心上人說了這樣狠心絕情的話,是個女人都會受不了吧。
“你......”蔣悅悅眼里含著淚水,盯著蕭乾,卻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片刻后卻幾步沖到寧香的跟前,狠狠的甩了寧香兩個巴掌。
有幾日沒在院子里伺候的寧香,此刻也有些不習慣蔣悅悅這般莫名的脾氣了,臉頰被打了兩下,火辣辣的疼痛讓她差點就抬起手來還回去。
不過她終究沒有這樣做。
本來這事情不過片刻,三人不說,就不會有人知曉。
誰知今日值守院門的小丫頭內急,去茅房的時候路過看了一眼,發現了蕭乾,戰戰兢兢的就去報給了蔣夫人。
這后半夜自然就熱鬧了。
小丫頭領著蔣夫人過來時,蕭乾正站在寧香的屋子里,而寧香剛挨了兩巴掌,正跪在門前呢。
這場景怎么看都像是貼身丫頭勾引了小姐的夫婿。
蔣夫人卻是個明眼人,只遠遠瞧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許是蕭王也是這樣的人物,她倒不甚在意蕭乾會不會跟他父親一樣了。
“見過蔣夫人。”
蕭乾被未來丈母娘抓了個正著,也覺得有些尷尬,不過想著自己堂堂世子身份,也不至于恐懼一個跟自己父親偷情的女人吧。
于是行了禮便在一旁站著了。
蔣夫人本意也是沒想將寧香一并送去蕭王府的,正為蕭王要求這事兒發愁,正巧蕭乾自己就送上門來。
說來也是巧得很,今日蔣知州就歇在她的房中,見她聽了小丫頭的報信匆匆穿衣出門,好奇之下也趕了過來。
“世子爺這是何意?”
蔣知州慢吞吞的走到蔣悅悅這院子里的時候,寧香都已經伺候著蔣夫人喝了一盞茶了。
“知州大人也是男人,不至于這種事也要問個明白吧?”
蕭乾的態度竟然強硬起來,可見平時蕭王對蔣知州也是很不客氣的。
蔣知州有些憋悶,又見蔣悅悅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模樣,心里就起了一股子無名的火,偏又不敢發出來。
倒是蔣夫人見蔣知州來了,才開口道:“如今悅兒年歲也夠了,婚禮的事情也不見得就要再拖個一年半載的,不如選個好日子,咱們把事兒辦了。”
“那寧香...”蕭乾對沒吃到嘴里的寧香始終抱有一絲興味。
蔣夫人眉頭一皺:“世子爺是想強搶民女不成?”
“什么民女?知州府一向只有簽了死契的丫頭不是么?”蕭乾把手中的茶盞往桌上重重一磕,“難道她嫁給我,還能是我強迫她?”
“你自己說愿不愿意吧。”蔣夫人瞪著寧香,拿手點指著,明顯就是一副若是敢答應,就讓寧香見不到明早的太陽的意思。
寧香對蔣夫人這副樣子有些無語,不過還是很乖順的跪了下來,認真道:“奴婢不愿意。”
“為何?難道我堂堂世子還比不上一個屠戶?”
蕭乾可是仔仔細細的查了那個“楊屠戶”的底,一個自幼沒有雙親,靠百家飯養活的人,怎么可能攀得上知州府里的丫鬟?
而且在他看來,那人滿臉的絡腮胡子,邋里邋遢,身上穿的衣服都油膩膩的,讓人看了就覺得臟。
寧香連采桑都沒瞧上,怎么會愿意嫁給那樣一號人物?
若是寧香知道蕭乾的想法,只怕是要當場笑出聲來。回頭指定還要拿這件事好生嘲笑歐陽少謙一番才是。
不過此刻寧香不知為何,滿心想的都是歐陽少謙。
若是他的話,寧香覺得自己打心坎兒里是愿意的。
“寧香已經與楊公子定了親,此生非他不嫁,吃苦受罪也甘愿的。”
蕭乾第一次見寧香笑的這般真實,在提起那個人的時候,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仿佛充滿著光明,對那人是真心愛慕著。
不,她是真的很喜歡那個人。
是了,采桑說過,寧香早在市井時,就遇上過這個屠戶。
蕭乾心中殺意頓起,他實在無法理解,自己怎么就被一個屠戶比下去了?
“你會后悔的。”蕭乾一甩袖子,大步流星離開了知州府回了府去。
但轉日,蕭王府就鬧著要退婚,在知州府門前折騰個不休。
蔣夫人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個樣子,怎么也不愿相信的。
至于聘禮,當年定國公如數送過來之后,自己又都換了現銀,拿去貼補蕭王的軍隊了啊。怎么這個時候還要說返還聘禮的事呢?
蔣夫人此刻還沒想明白,這是蕭王故意做出的事情來。
寧香到底是個什么人物,眾人都無暇糾結,蕭王只是直覺這個人至關重要,才鐵了心要將人收到王府里,再好生琢磨。
若雁行說的都是真的,那收服了寧香,只怕比蔣知州要好用不少。
兩廂對比之下,蕭王決定還是再努力一次,若是再不成功,也只能妥協了。
偏蔣夫人以為這都是蕭乾自己的主意,氣的要直接去找蕭王做主。
在出發前,卻又爆出了一件事來,讓蔣夫人頭痛不已。
許是最近太過忙亂,蔣夫人都已經忘了兒子那邊還有個狐媚子等著她料理。
蔣悅悅這邊出的事太多,蔣夫人早就把碧兒的事拋到了腦后去。
本意是將二人分開,誰知碧兒大膽,又偷偷去私會蔣硯,竟然在這個關頭查出了身孕。
若是二人不動聲響,也許這胎就坐穩了,偏蔣硯是個孩子氣的,沒想到自己這般年紀就能做父親,竟然竊喜的大肆張揚開來。
待蔣夫人收到消息的時候,街坊四鄰已經都傳開了。
蔣知州比蔣夫人更早知道這事兒,還是去府衙時聽到了衙差們議論,自己的兒子與別家小公子飲酒作樂時,大肆夸耀,說讓他這個知州如此年紀就做了爺爺。
席間甚至還說了“豪言壯志”,想要五世同堂。
蔣知州夜晚剛被蕭乾挑起的怒火,就如數的發泄在了蔣硯身上。
蔣夫人得了信兒飛奔到前院時,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蔣硯,已經被蔣知州從被窩里拖起來捆到長凳上去了。
“老爺!老爺這是做什么?”
“還問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問問這小畜生,讓我丟了多大的臉面?!”蔣知州氣喘吁吁的坐在堂上,想吩咐人動手打蔣硯,又念及自己子嗣不多,一時又狠不下心來。
蔣夫人看出蔣知州的心思,忙撲到了蔣硯身上:“老爺,這是咱們的嫡子啊,是心頭肉啊,你若是要打,那就打妾身吧!”
說著竟然還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像是久病在床,虛弱不堪的模樣。
蔣知州看著自己的發妻,又想著蔣硯俊俏喜人的模樣,心念一動,只得無奈的揮了揮手,吩咐人給蔣硯松綁。
蔣夫人擦著眼淚站到一旁去,直看著眾人把蔣硯又抬回去接著睡。
“這事兒如今全涿州都知道了,你且說怎么辦吧。”蔣知州氣的想背手,卻發現自己的手壓根背不過去,只能重重的往椅子上一坐,做出威嚴的樣子來。
蔣夫人是想一貼藥去了那胎兒的,不過看蔣知州這意思,是不大愿意的。
“若是還沒娶妻就先有了子嗣,也是不妥。”蔣夫人試探的說著。
蔣知州卻道:“好歹也是咱們第一個孫子,就這么...唉,終歸是覺得不妥。”
“可這孩子留著,也就是一時痛快。”蔣夫人皺著眉,冷靜的對蔣知州道,“家風不嚴最是當今所恥,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蕭王日后成了事,只怕看到這孫兒,也只會想起老爺家風不濟來。且孩子們都還小呢,這還讓他們如何婚配?”
不提孩子們的婚配倒還好,一提起來,蔣知州隨即就感覺這事跟蕭王府想退親有關。
“真是不讓人省心。”蔣知州重重的嘆了口氣,“你去找了郎中來,把這事處理了吧。”
蔣夫人知道這是蔣知州同意了,便匆匆忙忙的吩咐人去將郎中請來。
不過這次來的郎中,雖然與李應中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已經完全與前人不同了。
經由寧香幾日的調教,這人行動舉止,都與李應中無異了,所以入了府也并沒有被人察覺出不妥來。
碧兒那不一會兒就傳出了慘叫聲。
而蔣硯還未醒來。
只怕待他知道了,又將是一場腥風血雨。
寧香卻無暇顧及這邊的情形,蔣悅悅不知是受了退親的刺激還是怎樣,竟然開始試著討好起寧香來。
“香兒,不若你就隨我嫁過去吧。”蔣悅悅在溫聲細語對寧香說了好一會子體己話之后,突然蹦出來了這么一句。
寧香一愣,感覺自己應該是聽錯了,便沒有搭話。
而蔣悅悅見寧香沒有反應,還以為是她不同意,便咬了咬嘴唇,伸手去拽她的袖子:“好香兒,你看為了你,蕭郎都不想娶我了,你也知道我心悅他數年,你就成全了我吧。”
“小姐這是說的哪里話?”寧香被蔣悅悅這態度擾得心里直突突,偏又不能一直不理她。
蔣悅悅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姿態,就差流眼淚了:“為今之計只有這樣了。”
“夫人這么疼小姐,肯定會想法子的。”寧香篤定道。
誰知蔣悅悅難過的更狠了:“蔣硯那蠢材干出了這事,母親哪里還顧得上我?”
“且不說大夫人,我可是在街坊四鄰面前定了親事的,世子爺總不能真為了我放棄您這么好的女子啊。”
“這倒也是。”蔣悅悅打量了寧香一會兒,“且不說琢州,在京城我可都是數得上名號的。”
“若不然,您再去求求世子爺?”寧香出著餿主意,惦記著只要蔣悅悅別來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的。
誰知蔣悅悅竟然就當了真,立刻坐到了梳妝臺前,招呼寧香為她梳洗打扮。
寧香無奈的為蔣悅悅整理好了儀容,特意為她選了一身看上去纖弱無骨的衣裙。蔣悅悅穿著好了之后,就像是隨時就會被風刮跑的模樣,楚楚動人極了。
她倒是留了一手,出門前吩咐寧香在府中等著,并沒有帶上寧香同去的打算。
寧香也樂的輕松,趁著把蔣悅悅哄騙出去,自己去辛語瀾那邊溜達了。
辛語瀾依然在賬房盤算著做賬目,從窗戶瞥到寧香正在靠近時,卻重重的咳嗽了兩聲,在寧香看向自己時,把窗戶關上了。
寧香看著她一番動作,一時間有些愣怔,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轉了路徑,往大夫人的院子去。
果不其然一路上嗅到了許多陌生的氣息,不知是什么人的。
而常在暗處隱蔽的歐陽少謙的人此刻不見了蹤影,這讓寧香覺得緊張極了,不知道是出了差錯還是怎樣。
不過看樣子,辛語瀾該是知道什么的,她耳聰目明,一定是聽到了什么不尋常的動靜。
寧香想著,也只能假意要去找鈴兒,直直的往蔣夫人那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