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浙江海面上接連不斷地響起了汽笛聲,一個在海上拉起漁網的漁民被嚇了一大跳,抬起頭來,看著南邊的海面,見到了連綿不斷在海平面上出現的白帆布大船,手里的漁網都忍不住丟了下去,“這這,洋鬼子又來了!”
“胡鬧臺!”穆楊阿在寧波府的衙門里頭摔著杯子,大發雷霆,地下的侍從們不敢說話,“瞎了你們的狗眼,什么洋鬼子又打過來了!?!?!?”
“如今大清朝可是海清河晏,萬萬沒有什么戰事的,這些洋鬼子押著咱們買的鐵甲船這么大老遠送過來,不過是一些押鏢的,值得你們大驚兩廣也是些廢物,這些船這么北上他們都瞧不見?難不成是和孫悟空一樣隱身飛過來的不成!”穆楊阿顯然忘記了自己之前接到說洋人又率領軍隊出現在寧波海面時候,自己癱軟在地上的的糗樣,這會子吐著唾沫大肆喝罵起來,這或許是為了掩飾心虛。
邊上的一個紹興師爺,李師爺揮揮手,讓底下的人下去,“去找幾個通譯出來,準備好接洽,”等到底下的侍從出了簽押房,李師爺對著穆楊阿說道,“東翁,可是要在咱們寧波府把鐵甲船接下來?”
“且看看吧,若是接下來,這銀錢可多了去了。”
“可東翁已然要高升入京,”李師爺出謀劃策,“若是這一樁差事辦下來,到了京中,太后面前又是一樁大功呢。”
“功勞是功勞,可這銀子,嘖嘖,”穆楊阿呲牙,想想就有些肉疼,“別看這寧波府倒是商賈云集,日日千帆遠航的,你是知道的,別說是本座了,就是左宗棠,也是見不到咱們庫里的銀子,長毛之亂,銀子淌水般的運出去,我這手里竟然沒能剩多少!還有那洋槍洋炮,嗬,曾國藩倒也是好意思!”
“先生你說的極是,這功勞是有的,可咱還沒摸透這太后的意思呢,太后是要先南還是先北?這可不知曉。”
“東翁所言甚是,”李師爺捻須思索,“道光和咸豐年間洋人都是自南向北,一路襲擾而上,若是看著眼前,就不能把軍艦放在南邊了。”
“若是放在南邊,這自然好辦,我這一轉手,也就得了便宜,但若是要去北邊?”穆楊阿搖搖頭,“那些洋鬼子的水師兵一走了之,咱們怎么辦?用牛拉不成?所以還是先瞧著吧,等著太后的旨意,若是要寧波府出錢,”穆楊阿臉上皺成了一團,“老爺我還不如早點北上為妙!”
“是,昨個江寧總督行在遞了公文過來,要這個月的軍餉,學生這就發出去?”
“不給了,”穆楊阿搖搖頭,“如今發逆已平,他曾國藩還要這么多的錢做什么?還有,他們若是要洋槍洋炮,一應按照市價付款,不許白要,這不是成了訛人了?再說了,他曾老九打下江寧城,洪秀全的金庫全部侵吞了,倒是還有臉來問我要錢呢?難不成屬貔貅的?只進不出?”穆楊阿一聲冷笑,小眼睛閃爍著冷酷的光芒,“如今發逆已經平息了,什么淮軍湘軍總要解散,給了錢,京師那里頭怎么交代?”
“東翁的意思,京中有了消息?”李師爺連忙問道。
“太后娘娘給了我一份信兒,就是我那女兒,里頭說,叫我當好差事,要唯母后皇太后馬首是瞻,這原是沒錯,”穆楊阿一陣感激,“若不是母后皇太后的恩典,我這家里怎么還能出一個太后呢?我心里原也是這個意思,總是要粉身碎骨報答才是,之前的邸報你也瞧見了,叫曾國藩‘慎殺’,這平定江南的恩賞卻是還沒下來,不過我瞧著,”穆楊阿搖搖頭,“曾老兒想著封王?那是門也沒有,封王,坐擁江南,麾下又是自己的私兵,嘿嘿,我要是議政王,怕是晚上都睡不著覺,若是曾國藩在江南一日,兵多將廣,又深得人心,那就別想封王,我這給曾國藩添堵,就是給中樞分憂,就算明著收到軍機呵斥,他們心里對著本官我的做法必定是深以為然的。”穆楊阿搖頭晃腦,年須微笑,“再者說了,咱們的浙江巡撫,可是看著曾國藩有些不順眼了,我這么做,撫臺大人只有幫著咱們的。”
李師爺心下了然,如今的浙江巡撫正是左宗棠。按理說他們就算成不了好朋友,也不至于弄到形同水火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