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處并內閣、六部九卿(應該稱七部了)齊聚勤政殿,就穆揚阿提出來的修建鐵路之事,吵著沸反盈天,但是吵架又無甚心意,幾個清流大臣反對的話無非是“以夷變夏,列祖列宗陵寢不安”的老話,無聊到同治皇帝都忍不住打了哈氣,地方上的幾個督撫都甚是主動支持,軍機處的幾個人除了李鴻藻不痛不癢得說了幾句話之外,大家都表示贊同,寶鋆估計是讓穆揚阿有事兒可做,不讓太后盯著自己的戶部尚書的位置,和幾個內閣大學士,比如載齡、瑞常等人吵的分外兇,言語之激烈,連半閉著眼睛養神的賈幀都不免眉梢急跳。し
正在沸沸揚揚之間,勤政殿正殿紗屏的后頭響起了太后的聲音,“好了,”瞬間殿內一片寂靜,“都是國家的大臣,穿朱帶紫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交通部上的折子,我看了,甚好,議政王和軍機處也是這個意思,鐵路的事兒肯定要辦起來,”太后定下了調子,所有人都不再言語,“若是再來一次洋人攻打天津,咱們的勤王大軍迅速集結,總不會出現勤王大軍姍姍來遲的可笑事兒,只不過,大學士們說的話也是在理,直隸列祖列宗的陵寢在這里,的確是不能輕易驚動,”太后又溫言安撫了一番,“所以這鐵路的事兒,直隸這里,就先不搞了,議政王,你以為那里先辦為好?”
“軍機處議了一下,先定于上海和天津兩地新設鐵路各一條,交通部已經將英國的工程師請了回來,奏明兩地都是平地,設鐵路較為方便,且兩地都是出海貿易的重鎮,有了鐵路,出口就方便了許多,赫德也是這個意思。”
“還有一事要稟告太后,”恭親王慢慢說道,“有幾個國外的公司,說想他們來興建,之后鐵路就歸著他們管。奴才以為這事兒不可為,畢竟是在咱們的地面上,若是給他們管了去,日后交戰,這鐵路是咱們的還是洋人的?”
“議政王說的極是,”太后贊許得說道,“這技術、鋼鐵、火車都可以從洋人那里買,只是不能給他們管了。這事兒就這樣罷了,”太后說了這句話就把這事兒定下來了,“湖廣總督胡林翼身子很不好了,軍機處的意思是要先讓他養病嗎?”
“是,”文祥說道,“若是歿于任上,不能顯示國朝優待功臣的態度。”
“那就先讓他卸了總督,安心在老家養病,等到病愈,再讓他出仕,告訴他,只要他身子好了,馬上補缺,”太后說道,“軍機處看看,誰去湖廣,擬了人來告訴我,跪安吧。”
“嗻!”
內閣并各部尚書陸續散去,穆揚阿湊在恭親王身邊說了好些話,態度極為謙卑,原本心里頗為不痛快的恭親王聽了這些話,很是受用,對著穆揚阿的惡感少了不少,又約好過幾日一同去西山圍獵,穆揚阿這才和軍機處大臣一一問好道別,告辭離去。
文祥細心,等到穆揚阿走了之后,才對著恭親王說道:“今個王爺瞧見了沒,諸王大臣沒有來。”
“太后宣了,只不過幾個人都告了病,我瞧著也沒什么病,只不過不肯來罷了。”
“諸王大臣估摸著是不樂意建鐵路吧?只不過如今太后面上雖然尊敬的很,里子卻不太信他們,所以他們的話也沒人聽了,”寶鋆不覺唏噓,“如今瞧著,還是王爺是說話響亮的人!”
“且別說這個了,”恭親王搖搖頭,“這些勛貴們,沒來,可不是什么好兆頭,文山,等下出了園子,你陪我去豫親王宅子瞧瞧,他是第一個老派的人。”
“是。”文祥應下,恭親王又問:“上次的事兒你料理的怎么樣了?”
“就等著太后問了,”寶鋆詭異笑道,“只欠東風。”
恭親王點頭,“務必要做的漂亮,不能出任何紕漏。”
“曉得了。您就放一萬個心吧。”
安德海回到了圓明園,之前的頹廢淡去了許多,只是眼角還是通紅的,素來嬉皮笑臉的他見到侍衛宮人們,也不多說話,木著臉進了勤政殿,給慈禧太后打了個千,太后放下折子,轉了轉右手的寶石護甲,“回來了?”
“是,奴才回來了。”
“這些日子可是想通了?”
“沒想通,”安德海輕輕說道,“只是也不應該繼續這樣下去,娘娘這里離不開人,帆兒姐姐走了,娘娘身邊可沒幾個服侍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