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愷運其言一出,滿室皆驚,太后的臉色陰了下來,高心夔悚然站起,低低得喝了一聲,“壬秋!你……”
安德海勃然大怒,“大膽!”
王愷運不發一言,只是極不禮貌得看著慈禧太后,慈禧太后陰晴不定得看著王愷運,高心夔背上頓時濕透,慈禧太后看了王愷運許久,“你果然是好大的膽子。”
“太后以為學生的話如何?”王愷運問道。
“什么話,那句話?”
“自然是學生勸曾總督自立為帝的話,”王愷運繼續說道,神色淡定,一味從容,“大清代替前明而立,定鼎天下,如今已有近兩百年,這原本也沒什么,氣數之事未免虛妄,按照前明的時候,也總有三百來年的國祚,只是有句話說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盛極必衰。圣祖、世宗、高宗三代帝王,文治武功,天下獨步,早就把這天朝的氣運用盡了,故此仁宗宣宗之后,不過才幾十年光景,就有洋人海上來擾,割地賠款,辱沒列祖列宗,氣數已盡,我勸曾總督自立為帝,也是天命所然。”
慈禧太后聽了這許多話,臉上隱隱的怒色才平息了下去,“我瞧著你不是什么學問家,倒像是蠱惑人心的白蓮教一流人物,”慈禧太后笑道,“你說的不錯,康乾以來,國運確實不佳,可如今也有永通橋之戰,逼得英法兩國議和簽約;江南長毛之亂平定,捻軍剿滅,西北雖有戰事,可與中原腹地無憂,海軍新軍都一應練了起來,如何算不得復興呢?”
王愷運正準備反駁,慈禧太后一擺手,這個時候怎么可能讓他繼續接話,當然要自己自說自話了,“我知道,外頭的人都說,和洋人一戰議和,反而比賠款更費錢,買那么多的軍艦回來一無是處;洪楊之亂平息,可卻又有石達開等余孽逃奔在外;白彥虎再三作亂,擾亂新疆西北,這如今是風雨飄搖,大亂之世,這些話我雖然沒聽到,可到底也能猜得出來。”
室內的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著慈禧太后在說話,“天下之位,有德者居之,若是有德者出世,這天下江山,大清朝自然不能厚顏占著,退位讓賢就是,到時候做一安樂公亦是美食,可如今在其位謀其政,我坐這位置上,”慈禧太后掃視王愷運,目光炯炯,“往小里說,自然要保全我這一輩子,這一家子的榮華富貴,往大說,也要揚我國威,立中華民族于世界之巔!不大不小的說,也自然要國家安定,百姓得到好處。這些我從未說過,如今到了這里,聽你這么一問,自然也要聽我的志向了,你也不用說那些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廢話,這天下,有德者居之,更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天下安定,就算有再多的宵小,又有誰會懼?”
太后說完了話,高心夔默默,王愷運眼中露出驚奇的目光,“早就聽伯足說大人心懷天下,不似凡人,如今看來確實如是。”
“過獎,我并非是奇人,只不過是比你們多了些眼界罷了。”王愷運不以為然,皇太后身居宮中能有什么眼界,只是上位者如此說,自己卻不好反駁,高心夔卻是深以為然,太后雖然是不熟悉政務,但在經濟之道上,無人能出其左右,不由得連連點頭表示認同,太后沾沾自喜自夸之后,“只是人到了這世上,總要有所作為,我到了這個位置,也要對得起這個位置,若是尸位素餐,為何不在后宮養老享樂?西方有一國王宣稱,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就算按照你的意思,清德雖失,可必然不會在我死之前發生。”
“我從來都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伯足在我身邊也有不少年數了,在升平署,自然,名聲是不好聽的,整日里和太監戲子混在一起,無非是寫寫豆腐塊文章,或者編編戲曲,可我看中的是肯干事,干成事,干好事的人,”太后看著高心夔,“如今你干了這么些年,也可知道這戲曲兒也不是沒用的吧?”
“是,微臣干的活,其實和國子監禮部差不離,”高心夔說道,“戲曲猶如下里巴人,喜歡的人多,潛移默化之間,才能顯示教化之道,再者報紙,掌握天下喉舌,違背洋務的事兒話兒,都不能在報紙上出現,更有廣開民智,教化的功勞,任務關鍵艱巨,微臣時常汗顏,怕擔不起這樣的大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