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經歷那么多歲月,相認是自然而然的,對柳水寒來說,只是多了一對兒疼愛自己的父母。
大學畢業后,柳水寒夫妻倆沒有留在京城,而是回了老家,這簡直能驚得人掉了下巴。
多少人想魚躍農門,當時說他們傻帽的可不再少數,不過個人有個人的緣法。
生活如此美好,一場變故讓柳水寒不得不辭職下海,掙醫療費,無心插柳柳成蔭,掙得再多錢的,也治不了病。
這種病找不到病根,哪能那么容易的治好啊!反反復復的且越來嚴重了。在這樣下去,不是病人折騰死自己,就是折騰死身邊的人。
邱啟澤開車送回方爸和方默南,拉下車窗,別扭地道了聲,“謝謝!”
場面話,誰都會說,方爸也不示弱,“夜里行車注意安全。”擺擺手,待車子調轉車頭后,方爸和方默南一起走了進去。
“唔!你們回來了。”方媽看見他們進來,疾步上前道。
“老媽!”
“大燕!怎么等在外面冷不冷!”方爸說著要把外套脫下,罩在她的身上。
“別!在屋里能冷到哪去?”方媽制止了他的動作。
熊報春和藍天朗聽到開門的動靜,也跑了出來,“哦!爆熊、天朗我們回來了。你們也早點兒休息吧!”方默南看見他們道。
天色太晚,所以雙方互道晚安后,各自回房。
方默南則跟著方爸進他們的了臥室,三人席地而坐,方媽好奇地問道,“怎么樣了病人,能不能治。”
方爸臭屁地說道,“咱家南南出馬還有治不了的病。”
方默南盤腿而坐,雙手放在膝上,“問題不大。關鍵還得看他自己,心病還得心藥醫,就是治好了也會復發。”
方默南把詳細的情形說一遍,方媽聽的是嘖嘖稱奇,“還有這種事!夢游!”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方默南微微一笑道。
“咱媽呢!”方爸問道。
“睡了吧!都這么晚了。”方媽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道。
“那咱們也早些休息吧!”方爸說道。
方默南的手輕輕一揮。插上房門,然后拉著兩人的手,心念一動。‘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三人閃進了空間。
“哧……這里變化不大哎!”方媽看著眼前的美景,贊嘆道,不管過了多久,看到迷人的景色依然會閃神兒。
“怎么樣!餓不餓,要不來碗面。”方默南盤腿坐在半空中看著方媽他們道。
“好啊!”方爸說道。“還真有些餓了。”
方默南抓著他們二人的手閃進了廚房,點好餐后,很快就做出了三碗素面。
“這面真是細如銀絲,潔白柔軟。”方媽筷子挑了挑道。
“還真是素面。”方爸笑道。“澆頭是全素麻油炒制的豆制品、蔬菜完全新鮮。”
“這芹菜是非常好吃,別看長的滿粗的,但非常嫩;這白蘿卜,沒什么輔料,卻又嫩又爛又入味,好吃!”方媽笑道。一會兒西里呼嚕一碗素面就下肚了。
“唔!好久沒有這么清清靜靜的坐下吃一碗沁入心田的凈素面了。”方爸放下碗筷,抽出紙巾擦了擦嘴道。
方默南出聲,碗筷自動地洗干凈放了回去。
“哎!你們還沒說,邱市長兄妹怎么回事呢!”方媽好奇地八卦兮兮地問道。
方默南簡單地說了一下邱家兄妹的事。
方媽支著下巴一臉艷羨道,“好羨慕人家是新三界哎!能考上大學多好!”
新三屆即77、78、79級的大學生。即文革后恢復高考后的三屆大學生。主流社會對這一新三屆寄予過很大的希望,人們都以為這三屆大學生網羅了中國的人才,十年撒落到社會的才俊之士都集中到這三屆里了。人們希望,這個既有豐富的生活經驗,經歷過知識饑渴也解渴了的新三屆能夠把我們的社會帶入到一個繁榮富足的境地;人們希望,這個新三屆中能夠為我們貢獻出大政治家、大文學家、大思想家、大師級學者。全社會都同意并進行制度安排,新三屆理當是我們社會里的‘國家干部’,他們是我們的‘天之驕子’,這個新三屆確實成為當代社會的中堅力量。
“相對于其他人來說他們是幸運的,能考上大學的可真不多,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大部分人都蹉跎了歲月。”方爸感慨道,“不過,大燕你知足吧!”
“對呀!對呀!新三界這樣自嘲的形容自己是:出生就挨餓,上學就停課;上山下鄉吃盡苦,返城沒有好工作;人到中年下了崗,苦難一個接一個。”方默南順口溜道。
方爸和方媽都是從那個年月過來的,苦澀地笑道,“還真是調侃得讓人捧腹,辛酸得讓人落淚,真實得讓人不可思議。”
“我很知足啊!只不過沒有體會過大學生活而遺憾而已。”方媽笑道,她抓著方爸的手,另一只揉揉方默南的腦袋,瞇起眼睛,微微一笑,感恩道,“與其他人相比,我很知足。”
同齡人一個個都是下崗的命運。
“老爸、老媽講講你們小時候的事唄!”方默南支著下巴小腦袋搖啊搖的,一臉好奇道。
“我們啊!就像是你剛才說的,十年運動剛開始時,我們新三屆都是剛讀二三年級的小學生,對于那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運動,不要說理解,連一知半解也談不上。”方爸陷入回憶道。
方媽附和道,“對啊!那個年月,隔三差五就要有一次大游行。現在已記不清被批斗的是些什么人了。只記得每次大游行,隊伍前邊都要有幾個頭上戴著高帽子、脖子上掛著牌子的‘牛鬼蛇神’。那時,我們這些小屁孩兒那里知道什么是‘牛鬼蛇神’,更不知道為什么要斗爭那些人。但是,每次大游行,我們都要參加。游行時,縣里的小學,從一年級到六年級有幾百個學生,每排兩個人,要排出很長的隊伍。學生隊伍的后邊,是當地的農民。那時農民都被發動起來了,積極性很高,誰不參加就是不革命,不革命就是反革命,反革命就是壞人。還有誰敢不參加呢?學生加上農民,游行的隊伍排幾里長,聲勢十分浩大。幾百人喊口號時,更是壯觀,盡管我們不知道那些口號的含義。”
“那時候是不是干什么都要背語錄啊!”方默南好奇地問道。
“嗯!”方媽點點頭道。“你姥爺不是縣財政局的會計嗎?有時候要下鄉統計數據來著,一天干不完的話有時候就得住在村子里。那時候,一方面制度比較嚴,不允許向村里吃喝拿要;一方面公職人員比較自覺,不占村子里的便宜。你姥爺他們一行人還得自己做飯,所以每隔幾天,我和你姥姥都要去給你姥爺送一次干糧。
那時,農村到處設哨卡,對過路的行人進行盤查。行人必須背出幾段語錄,否則,別想輕易離開。輕則把你趕回去,重則讓所在大隊來人領回去批判。
你姥姥大字不識一個,你姥爺就怕你姥姥背不出來,建議我們繞道走。
我記得有一次我么經常走的路,那時正值中秋時節,山上的景色宜人。那時,自然生態保護得還相當好,幾近原始。山上有泉水,泉水又形成了一條條小溪,潺潺流水生動活潑。滿山遍野的樹木郁郁蔥蔥,偶爾還飄來陣陣花香。我調皮地采來野花,編了個花環把玩兒。
我和你姥姥正高興來著,突然,路邊的溝里跳出兩個人,嚇了我和你姥姥一跳。那是兩個孩子,一個比我大幾歲,一個和我年齡相仿,像電影里見過的那樣,個個都手持紅纓槍,還戴著紅袖章。
我和你姥姥當時一下子就愣住了,平常沒有哨卡的。
‘你們從哪里來的?’個子高點兒的孩子問。
你姥姥指了指北邊方向。
那兩個孩子向北看了一眼,就開門見山地問:‘你們能背語錄嗎?’
這下子把我給嚇傻了,我還好在學校的宣傳隊,而那個時代的學校宣傳隊,主要任務是宣傳思想,背語錄是宣傳隊員的必要條件和基本功。我尤其對《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等老三篇背得很熟,能一口氣、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現在我還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方媽得意地笑道。
“快往下說,姥姥怎么過關的。”方默南著急地問道。
“這個嗎?當然是背下來了,不過里面有好幾段都背錯了,還背的磕磕巴巴的。當時我緊張得心怦怦直跳,汗水流了下來。但是,那兩個孩子好像沒有聽出來。我這才發現,他們自己也背不出幾段語錄,只是在這個哨卡做做形式。”
“最后當然順利過了哨卡,今天想來,還真有一種滑稽感。”方媽嘿嘿一笑道,“不過為此,你姥姥可是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背下來老三篇,現在想想還真難為她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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