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的答案她早已經清楚了。
只是心底雖然知道他的答案,但是心里多多少少的會有些過意不去。
“嗯。”薛翎點頭,“我不問了,曾先生,里間便是我的書房,要去看看嗎?”
曾憶隨著她走了進去。
越過屏風,撲面而來的書香味極其濃烈,墻壁上掛著幾副字畫,整個書房十分的簡潔,案桌上擺著薛家的璇璣琴。
薛翎坐在案桌前,隨意的撥弄著琴弦,旋律一點點的蕩漾開來。
“咱們之間的事情說清楚了,今日還有些要事想要請問曾先生。”
曾憶坐在了薛翎的對面,視線落在了這璇璣琴上。
他今日前來,本就是為了告訴薛翎當年的過往,倒是沒有想到,那些塵封在心底的往事被盡數提及。
能將心底的想法剖析,對他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
曾憶收起神色,很快就淡然下來,“你昨日私下里見了江陵王,應該是談起了當年的那一場戰事。江陵王是怎么說的?”
提起正事,他的神色已經恢復了慣常的穩重,。
“不錯,”薛翎端起來桌子上的茶盞,倒了杯茶水遞到曾憶面前,然后說道,“說了很多,主要提及了太子之死和祖父之死的牽扯。”
她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看向了曾憶,并沒有在曾憶臉上看到驚異的神色,便知道這事果然有些聯系,雖然心底早已經早已經猜測到,不過也是到了這一刻才真正的確定。
她簡單的把江陵王說過的那些話重復了一遍,然后說道,“真真假假,孰是孰非,我已經不在意,我只是,從沒想到,原來薛家的悲劇竟然從祖父那時候就已經注定了,若是如此,其實也不能全怪我一個人身上。”
說道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她自嘲的笑了笑,“前一世,多多少少有些自責,覺得薛家諾大的家業全毀在了我手上,若不是后來兩位叔父過于無情,我也不至于像絕情至此。”
曾憶寬慰她,“一個家族的敗落,從來歸根不到一個人的身上,平心而論,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薛翎淺淺一笑,“好也罷,壞也罷,我已經不在意,對這個家族我也沒有多少感情,不過還是有些責任的,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總不能跟著薛家再死一次,單單為了自己,我也不能棄薛家不管。”
哪怕是被迫卷入這奪嫡之爭,也終究是要想法子拼出一條活路來。
“你放心,這一生不會悲劇。”曾憶說道,然后說道,“我會幫你,我也不能跟著你再死一次。”
最后一句,像是吐槽,更多的是一種坦然。
薛翎輕咳一聲,繼續說道,“既然江陵王說的那些的確是真的,而當年之事已經無法改變,我自然是要想法子抽身而出,不過你可以和我仔細的說一遍嗎?我總覺得江陵王還有一些事情沒有細說。”
曾憶跟著南宮笙,對于這一場戰事,比她了解的多。
“江陵王說的不錯,當年的事情的確如此。此事,我本就是打算告訴你的,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除此之外,正如你猜測,還有些其他的事情,是你不知道的,當年,我刻意查探過,如今便仔仔細細的告訴你。”
曾憶回憶著過往,先感嘆的說道,“薛家老太爺之死,若救的是其他人,這事情會很簡單,偏偏救的是江陵王,這事便十分復雜了。皇上重巫,又以賜婚的名義作為嘉獎,這本是十分榮光的事情,但是卻暗暗頒下藩王無召不得進京的指令,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明褒實貶,這十來年,令尊在江陵之地兢兢業業,濟世救人,這才算是相安無事,隨著江陵王和皇長孫的矛盾日益壯大,你們薛家早晚是要成為其中的犧牲品。”
這就是皇室之間的微妙之處。
毫無關聯,也能被發酵到非生即死的地步。
這些薛翎早已經察覺到,只可惜,“只可惜族人愚鈍,只想著你爭我斗,殊不知早已經是別人的困中之獸了。”
曾憶點頭,“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宮闈之事向來繁復,這其中還有其他的緣由。”
曾憶和她說起當年之事,“先皇后無子早逝,當時宮中林吳二妃同時懷有身孕,二妃母家在朝堂中算是勢均力敵,太后娘娘思前想后,便定下母憑子貴的條文。言明誰若是先誕下皇子,便冊立為后,這法子也是宮中慣用的法子,同時堵住了兩家的口。”
這些也算是宮中陳年舊事,薛翎生于江陵,自然是并不知曉。
“后來呢。”雖然猜到結果,薛翎還是問了一句。
曾憶說道,“林妃先誕下皇嗣,被冊立為后,吳妃晚了一個月,被冊立為貴妃,二皇子出生之時,正是太子滿月之日,皇上以雙喜臨門,普通同慶為由,當即下了旨意,冊封太子,同時封賞二皇子為江陵王,看似榮光,實則定下了君臣之別。”
薛翎點頭,“單從穩定江山社稷來說,皇上此舉本該如此,我記得祖母說起,江陵王被冊前往封地的時候,不足十五歲,按理說既然定了君臣之別,也不該如此急切,莫不是吳貴妃和江陵王生了其他心思,讓皇上不得不提前下旨?”
曾憶點頭,“你說的不錯,吳貴妃母子的確生了其他的心思,這其中又有一個緣故。”
曾憶的眼眸陰沉了些許,“太子殿下其實并非足月出生,乃是皇后用了法子催生,但是因催生不當,太子自出生之后,一直體弱,故而無論體質還得天資,很明顯,足月出生的江陵王更勝一籌。太子極小的時候,時常患病,當時皇上盛怒之下,還處置了不少御醫,隨著兩位皇子日漸長成,這種差別也越發的明顯。”
這其中的微妙之處,曾憶不說,薛翎也猜了一個大概。
“林妃所生太子先天不足,這也是后來早逝的一個緣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