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翎輕聲的感嘆道,“我仿佛已經遇到了瓶頸一般,腦子就像是打了結一樣,被困在了這個思緒里面,我不知道,燕兒能撐多久,能試的法子,我已經試過的。”
薛翎話音剛落。
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表姐,不如讓我試一試。”
薛翎轉過頭去,這才發覺蔣序文一直沒走。
蔣序文一直坐在曾憶旁邊,她沒有注意到蔣序文離去與否,但是曾憶不會不知道。
薛翎看了曾憶一眼,并沒有開口詢問。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她的心里被沖擊了一下,這才強忍著問蔣序文。
“我自然知道。”
蔣序文喚了一聲“表姐。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曾憶站起身來,“阿翎,我去那邊等你。”
曾憶并沒有離去,而是站在亭子之外,不遠不近的保持著距離。
薛翎點了點頭,這才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說道,“序文坐吧。”
停頓了一下,“序文,你還小,不要因為意氣用事而做出決定。”
蔣序文并沒回答,而是說道,“其實,其實我方才寫下那個字的時候,詢問的是一生,想著的是燕妹妹,所以我才會那么在意測出的結果。”
他怕薛翎誤解,又解釋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燕妹妹安然無恙,我這一生才能過的順暢。”
薛翎抬起手,“你們表兄妹感情深厚,不必與我解釋這些,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即便是親兄妹也不過如是,姑表至親不必犧牲至此,你能來替她過生辰,便已經足矣。”
她寬慰的說道,“既然曾先生說了有轉機,那么一切尚未有定數,你也不必太過于放在心上,這幾日就好好的休息。”
蔣序文說道,“表姐,我已經聽蔣旭哥說起,燕妹妹這病有一種蠱蟲或許可以醫治,當時蔣旭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心底想的是,只要能治好她,便是讓我付出性命也是無所謂的。”
薛翎心里不是不觸動的,“序文,你的心意我替燕兒心領了,但是,”
她還沒說完,蔣序文急急的站起身來,“表姐以為我是一時沖動,其實不是,”
薛翎只是抬起一只手,阻止了蔣序文即將說出的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樣的決定,你做不了,也不能做,我作為姐姐的,即便再自私,也不能答應你,我替燕兒謝謝你的好意。”
蔣序文臉上呈現著一種悲傷之意,“爹爹有很多孩子,我只是一個庶子,有我沒我都沒關系,姨娘身邊也有了弟弟,弟弟不像我,自小就能在姨娘膝下長大,我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讓她活著,僅此而已。”
薛翎久久不言,不知過了多久,才說道,“序文,告訴我。”
“你為何這般在意燕兒,”薛翎問道,“或者說,告訴我,她在你心目中和其他的姐姐妹妹有何不同,可以說說嗎?”
蔣序文垂下頭,“表姐出生嫡系,可知道在咱們家族之中,庶出的悲哀。”
這話何其熟悉,薛寄蔓曾經說過一次。
薛翎點頭,最后又搖了搖頭,她經歷過那種人情冷暖的悲哀,也經歷過孤立無援的無助,便是人性,她自詡也是看的十分透徹,但是就如蔣序文所言,她出身嫡系,對于庶出所面臨的境遇和心態,即便心中理解,也終究是沒法子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知道,”薛翎輕聲說道,“但是嫡庶有別,或許我并不能真正的理解。”
蔣序文感嘆道,“其實比起別家,我們家里已經好很多了。大哥從沒有嫡出的架子,便是姐姐也對我十分的和氣,并沒有因為我是庶出而看不起我,但是天生的嫡庶之間的溝壑,是我無法跨越的。”
蔣序文年紀不大,說起這些事的時候,有一種近乎于成年人的老成。
妾室不能親自撫養兒子。
蔣序文三歲之后就分院別居。
“我自小沒跟在姨娘身邊長大,感情上終究是淡薄了一些。”
蔣序文垂下頭,“我告訴表姐這個,并非是想說,我有何不滿,我只是想說,家族中的表兄弟姐妹,燕兒從沒有因為我的出生而輕視過我。姨娘只是一個通房丫頭,同是庶出,我卻連二哥也比不上,其實說起來,大哥大嫂極好,但是下人也總有勢力的時候。”
薛翎并沒有出言打擾,人與人的相處有時候就是這樣微妙。
“我記得,那一年冬天,我受了風寒,但是一直高熱不退,那時候,正是過年時節,爹爹特別忙,姨娘就找了藥堂的一位先生過來替我醫治,那老先生踏進房門,看屋子窄小,連脈象也沒有看,就抓了幾幅傷寒的湯藥,我的病也是遲遲不好,剛剛好到了年節,家里人來人往,姨娘要照顧出生沒多久的弟弟,沒人顧得上我。我的病越來越重,小小的房間清冷的就像是冰窖一般,那時候,我以為,就算是我死在了房里,也是無人在意。”
他想起往事,笑了起來,“我記得,那天初三,她推著門進來,喊了一聲序文哥哥,那時候她還沒有生病,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十分的玉雪可愛,雖然她找來了爹爹替我醫治,我心里也很感激,但是當時那一幕情形對我來說,卻并沒有多特別。真正讓我覺得不一樣的時候,是她生病之后,燕兒從前活潑,生病之后,便沉默的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唯獨不變的是,她對人依舊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我見過她痛極的情形,明明一張小臉已經皺成了一團,可是她的唇角還是能擠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見不得她痛苦,每每這個時候,腦海里就會想起那年初三,她推開房門,那笑意盈盈的樣子,心底就覺得格外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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