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司徒鏡這般肯定的回答,李道長面上并未見露出一點輕松之色,只是捋了捋胡須,接著又問一句:“老道還有一事不解,聽聞早在十幾天前,安大香師就已被順利種下香蠱,而景府那位少爺的余毒還未清。據說如今此子已經無礙,照說景府里面也分了兩派,此子正好就是站在安大香師那邊,如此情況,大祭司何以還這般盡心盡力?”
即便是在室內,司徒鏡也披著那身黑色的斗篷,寬大的帽檐使得他的大半張臉藏在陰影里,只露出一截精致的下巴。此時兩人面前擺著一張茶幾,幾上放著一壺茶,兩茶杯,杯里的茶水還冒著熱氣。
司徒鏡拿起茶杯,卻沒有喝,只是聞了聞那香氣:“待長香殿由我接管后,自免不了有需要到景府的地方,景府若是亂了,我還要另外多費心思。”
李道長道:“景府一個小少爺的生死,還不足以影響到整個景府。”
司徒鏡道:“那是道長你對景府的了解還不夠,景孝是景公當年指定的繼承人,是接替景大公子的人。”
李道長看著司徒鏡,捋著胡須道:“留住景孝,是景大公子的意思吧?”
司徒鏡低頭,慢慢品了一口茶,再慢慢放下茶杯,反問一句:“如果是,李道長是更放心了呢?還是更擔心了?”
聽到此言,李道長面上依舊不見驚訝,目中似還有些許了然,他思忖片刻才道:“看來,那位鎮香使當真是與此事有關,卻不知,究竟是鎮香使聽命于大祭司,還是大祭司聽命于鎮香使?”
司徒鏡道:“事成后,答應你的事少不了,至于別的,本座無需向你交待。”
李道長捋著胡須微微一笑:“大祭司說的是,老道也只是想提醒一下大祭司,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司徒鏡道:“忘不了。”
李道長起身:“如此,老道便告辭。”
“不送。”
安嵐失蹤的消息,被傳到了金雀耳朵里,同時還聽說長香殿已接下天下無香的挑戰。金雀心里很是不安,算算時間,她上次見安嵐至今,已有半個月,如今也不知安嵐身體恢復得如何了,柳先生近日一直深居簡出,情緒似乎依舊不怎么好,她便不敢多問這方面的事。
安嵐為什么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是真的失蹤了,還是另有原因?
金雀在柳璇璣寢殿外打轉了好幾圈,終是忍不住走進去,小心翼翼地問了一下此事,卻還是被柳璇璣給打發出去了,并交代她不要多事,也別多想,該干嘛干嘛去,這些事情不是她能管的。
金雀一臉糾結地站在臺階上,剛剛雖是被柳先生罵了一通,卻也沒將她心里那股熱血給罵涼了。
這時正好柳璇璣的侍香人流夕從這路過,瞧見她后便走過來道:“怎么傻站在外頭,來找先生的?”
金雀嘆了一聲,看了流夕一眼,想了想,便問:“請問流侍香,先生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嗎?”
“我怎敢揣測先生的心情。”流夕打太極般地道了一句,然后就打量了金雀一眼,“怎么,你有事找先生?還是你闖什么禍了?”
金雀道:“我哪敢闖什么禍,就是有些事……想問問先生。”
流夕問:“什么事?”
金雀卻沉默著,流夕便笑了笑:“看樣子你剛剛已經進去問過先生了,想必還是你不該問的事,所以先生沒給你解惑,還將你趕了出來,是吧。”
簡直一猜一個準,金雀頗覺有些沒臉,悶悶地嗯了一聲,然后猶豫著是不是跟流夕打聽一下,但張了張嘴,又覺得不大妥當。柳先生身邊這幾位侍香人,個個都是人精,他們平日里待她倒都很隨和,但不知為何,她就是無法跟他們親近起來。
若是她自己的事還好說,她隨便打聽都可以,但事關安嵐,她直覺有些不合適。而且她很清楚自個有幾斤幾兩重,生怕開口后,糊里糊涂地被人套了話還不自知。
流夕見她嘴巴緊,也就沒再追問,只是瞧她一臉愁緒,便道:“柳先生也沒拘著你,既然在這里解不了惑,你上別處去問問,沒準能問出點什么呢。”
金雀剛剛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去天權殿問一問凈塵呢,流夕似瞧出她心里的想法,淡淡一笑,轉身前又道:“不過眼下殿內的事情不少,你要出去可記得跟長史說一聲,偷跑出去一時找不到人,長史查下來,我也是要受連累的。”
金雀不自覺地點頭:“我曉得的。”
目送流夕離開后,金雀遂去找長史說了一聲,然后就火急火燎地往天權殿那奔去了。
年底了,香殿的庶務繁多,凈塵這幾日都在殿內,瞧著金雀披著一身雪花過來,甚是詫異,忙將她請入內殿,讓她坐到暖炕上:“出什么事了?”
金雀往外瞄了一眼,然后湊近他,低聲問:“我聽說安嵐失蹤了,剛剛去問柳先生,柳先生也沒說怎么回事,我心里實在不安,只好來找你打聽打聽。”
凈塵瞧她湊得這么近,臉上微熱,頓了頓,才開口道:“此事我也聽說了,不過你放心,安先生要真出什么事,首先亂起來的就是香殿,但眼下天樞殿那邊,年底的祭祀一直準備得有條不紊。”
金雀瞅了凈塵一眼,再想了想,又問:“那她為什么忽然就失蹤了?我還聽說長香殿已經接下天下無香的挑戰了,安嵐她,真的沒事?她之前不是遭天下無香的人暗算,被種了香蠱?!她失蹤前,可有聯系過你?”
“我也有半個多月沒有安先生的消息了。”凈塵搖頭,說著就抬起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安慰道:“安先生若真有事,就不會接下天下無香的挑戰。”
金雀微微蹙眉,手放在胸口上:“可我總覺得不安,這心跳得厲害。”
凈塵見自己的安慰起不了作用,有些為難,想了想,便提了個建議:“不如你同我一起打坐,摒除雜念,如此就能心安了。”
金雀瞅了他好幾眼,見他一臉認真相,便嘆了口氣,然后站起身:“算了,我還得趕著回去,這些天香殿里的事情蠻多的,我也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下回再來找你。“
凈塵道:“我讓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這條路我都走多少回了。”金雀說話時已經走到門口了,卻頓了一下,又回頭問了一句,“對了,鎮香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