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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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客定定地看著敏貴妃,反問,“是嗎?”

敏貴妃卻別過頭去,輕哼了一聲,嗓音里帶著幾分委屈,幾分哭腔道,“不然呢?師兄真當我是個狠毒至極的女子了?”

“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黑袍客看著她的背影,道,“師妹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嗎?方才是我亂說話,我跟你道歉!”

敏貴妃聽他這般說著,才慢慢地轉過頭,道,“師兄你肯信我了?”

黑袍客點了點頭,“你是我的師妹,只要你肯解釋,我自然是信的。”

“這還差不多!”敏貴妃輕哼了一聲,她又檢查了下黑袍客的傷口,然后看著他道,“師兄你先歇著吧,我出去為你調制醫治療傷的藥膏。”

黑袍客聽完她的話愣住了,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道,“師妹的意思是,你能治好我四肢的傷。”

“嗯,”敏貴妃淡淡的說著,回頭看了黑袍客一眼,“我爹留給我的醫書里有一種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膏藥,只要將這種藥膏敷在師兄的傷口上,不出一個月,師兄四肢上的傷就能痊愈。”

“那就多謝師妹了!”黑袍客感激的說道。

敏貴妃點了點頭,朝外走去。

她在藥房中待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才將藥膏調制好。

她帶著藥膏去了黑袍客的房中,黑袍客一眼就看到她眼底地鴉青,皺了皺眉,心疼的問道,“師妹一晚上都沒有睡嗎?”

敏貴妃點了點頭,“這藥膏不能離火,不然藥效就差了,別人守著我不放心,索性便自己來了。”

“師妹,你的恩情,師兄無以為報!”黑袍客看著敏貴妃動情的說道。

敏貴妃笑了笑,“我們師兄妹之間,不說這些!我現在就為師兄上藥吧!”說著,她將藥瓶打了開來,然后將黑袍客四肢上的繃帶解開。

“有勞師妹!”黑袍客看著敏貴妃的側顏說道。他呆呆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師妹不是嫁給皇上了,怎么會突然出宮,皇上允許嗎?”

敏貴妃搖了搖頭,“我若說要回來看師兄,皇上自然是不允許的。”

“那師妹是怎么說的?你騙了皇上嗎?”

敏貴妃點了點頭,她的臉上浮起一抹難過,過了片刻,道,“三日前,皇后娘娘薨逝了,我是以在皇家寺院為皇后娘娘祈福超度為由離宮的。”

“那師妹打算什么時候啟程去皇家寺院?”黑袍客擔心的問道,“你一直留在山莊里,難免會露餡,到時候只怕對你不利。”

“等師兄的身子好一些,我便回去了。”敏貴妃溫和的說道。

黑袍客松了口氣,隨后她又問起敏貴妃在宮里的情況。

敏貴妃半真半假地說了一些皇上對她的好,和韋貴妃對她的針鋒相對。當然,韋貴妃的死,她并沒有說出來。

黑袍客聽罷,心里越發心疼這個師妹。

敏貴妃將他的目光看在眼里,接下來,她又在山莊里伺候了黑袍客幾日,等他的身體好的差不多,她才回了皇家寺院。

彼時,北靜王府的暗衛也將皇后薨逝的經過差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鳳鸞宮走水前,所有的宮女和太監都莫名其妙的昏睡在了自己的房中,整個鳳鸞宮除了皇后,就是一座空殿,而那些宮女和太監醒來后,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回了自己房中?”蕭赫看著跪在書房中間的暗衛問道。

暗衛拱手,點了點頭,“回王爺的話,正是這樣。”

“還有別的線索嗎?”蕭赫沉吟片刻,又問了一句。

暗衛搖頭,“回王爺的話,屬下查遍了整個皇宮,當晚鳳鸞宮附近值夜的宮人全部不記得那樣發生的事情。”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蕭赫沖暗衛擺了擺手。

暗衛領命退下,蕭赫從書桌后的太師椅上起身,去了內室。

內室中,慕長歡正坐在桌邊喝茶,聽到有腳步聲,她抬起頭看了蕭赫一眼,“王爺覺得如何?”

“有比鐘檀更厲害的迷魂者出現了。”蕭赫一言以蔽之。

慕長歡站起身,慢慢的點了點頭,“如果我沒有猜出的話,應該是阿苑手下的人。”

“阿苑?”蕭赫反問。

慕長歡清清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你忘記那本書了?”

蕭赫聽慕長歡這么說,一下子想了起來,夜三曾從阿苑的書房拓寫過一本奇書,那本書的名字叫《遺事見聞》,里面的確記載了不少極為玄妙的醫術。

其中有一卷就是關于迷魂的。

“本王想起來了!”蕭赫看向慕長歡,沉聲說道,“這個女人,其毒比毒王更深。”

慕長歡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后,她又道,“不過眼下追查她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查清楚,皇后腹中孩子平安一事,倒是是誰走漏的風聲。”

蕭赫點了點頭。

他正要開口說話,這時,外面突然響起褚章的聲音,“王爺,您再嗎?”

“在!”蕭赫看著慕長歡的眼睛答應了一聲,然后轉身朝外走去。

慕長歡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到了外面,蕭赫看向褚章問道,“怎么回事?”

褚章拱手,沉聲稟報,“回王爺的話,屬下將宮里宮外的人仔細的查了一遍,并沒有人走漏風聲。”

“確定嗎?”蕭赫反問。

褚章頷首,“已經查了不下十遍,確定他都是清白的。”說完,他目光一轉,朝慕長歡看去,“會不會是王妃身邊的人出了問題?”

慕長歡聽褚章這么說,她并沒有生氣,而是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遍,最后,她開口道,“我身邊,知道皇后腹中龍子尚且安好的只有允眉一個。”

“允眉……”蕭赫呢喃著這兩個字,他突然皺起眉頭,看向慕長歡道,“長歡,說起允眉,本王一直想問你,你不覺得她這次回來之后,跟從前很不一樣了嗎?”

慕長歡聽蕭赫這般說,她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一旁,褚章神情閃爍,他猶豫了片刻,也掀唇道,“王妃,其實王爺說的,屬下也有同感。”

“這話這怎么說?”慕長歡沒有理會蕭赫,她看向褚章問道。

褚章聞言,抬起頭望向了慕長歡,“以前,允眉姑娘不管對誰都是溫溫柔柔的,不管屬下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她都會不好意思拒絕,可現在的她,總讓屬下覺得有距離感,沒有之前那么好說話……”

慕長歡聽褚章說完,試圖替允眉辯解,“她大難不死,回來之后,性格難免有所變化。”

“可一個人的皮膚是不會變的。”褚章一瞬不瞬的看著慕長歡強調道。

慕長歡挑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褚章被慕長歡逼迫著,臉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紅,他看著慕長歡道,“王妃莫要多想,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前幾日您讓屬下送允眉姑娘回去,結果到后院的時候,她被臺階絆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屬下便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你直接說重點就是!”慕長歡看著褚章,不耐煩的要求。

褚章輕輕的咳了一聲,道,“屬下扶允眉姑娘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然后便發現,她的手實在是太軟了,好像沒有骨頭似的……”

“褚章!”慕長歡看不上仿佛一個登徒子般的褚章,她厲聲威脅道。

褚章沒有辦法,只能加快了速度,道,“王妃稍安勿躁,屬下的意思是,屬下以前也不小心碰到過允眉姑娘的手,允眉的手雖然也很絲滑柔軟,但是絕對沒有現在這么柔軟。”

“……”慕長歡聽完褚章的結論,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下來。

“長歡,要不還是試探一番吧!”蕭赫一直在一旁聽著,他走向了慕長歡,將她攬入懷中,低聲說道。

慕長歡卻很久都沒有開口。

她想的是,如果現在這個允眉不是允眉,那她是誰呢!真正的允眉又在哪里?

“長歡!”蕭赫試探著又叫了一聲,他提高了音調。

“嗯,”慕長歡點了點頭,她閉上眼睛,有幾分失望,幾分難堪道,“王爺想試探就去試探罷!不必管我!”

蕭赫看著慕長歡的模樣,心里充滿了心疼。

“你先下去吧!”他對著褚章說道。

褚章看了慕長歡一眼,轉身欲走。結果剛走了一步,就被慕長歡給叫住了。

“不知王妃還有什么吩咐?”褚章停下腳步,看向慕長歡問道。

慕長歡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面無表情,決絕道,“去試罷,盡快給我結果!”

“是,王妃!”褚章領命退下。

他前腳剛關上門,后腳,蕭赫就抱住了慕長歡。

“對不起,”他將頭埋在慕長歡的頸窩,低低的說道。

慕長歡知道他的意思,無外乎就是,若這個允眉是假的,那他就是兩次將刀捅在了她的心口上。

“我沒事!”她輕輕顫抖著說道。

蕭赫聽著,卻更加心疼,他將她抱的更緊了幾分,沉聲道,“本來,本王以為你嫁給本王會過得很好,至少……可是沒想到,你竟是一天的好日子都沒過過,反而被本王牽連如斯。”

“我累了!”忽然,慕長歡道,此時此刻,她不想聽蕭赫說這些。

任何的情情愛愛在人名的面前都顯得太單薄。

“那本王陪你回去睡一會兒?”蕭赫停了一瞬,小心翼翼的問。

慕長歡卻從他懷中掙扎開來,她重新朝內室走去,反鎖上了房門,又將里間的窗戶關上,窗簾拉上。

做完這一切,整個里間就成了一處密閉的空間。

慕長歡上床,擁著被子沉沉的睡去。

蕭赫推不開門,只能皺著眉頭守在了書房里。

他也在等,等一個結果。

褚章是在黃昏時分過來的。

他在外面,輕輕的敲了幾下門,問,“王爺在嗎?”

“進來!”昏昏沉沉地陰暗里,蕭赫朝著外面道。

接著,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褚章從外面走了進來。乍進黑暗,他有幾分不適應,忍不住問了一句,“王爺,要點燈嗎?”

“點上吧!”蕭赫吩咐。

褚章答應了一聲,他從袖中取出火折子,用最快的速度將燈點上,然后走到蕭赫的面前,拱手道,“王爺,您和王妃讓屬下試探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

“說罷!”蕭赫看了褚章一眼。

褚章道,“屬下讓劉倫扮作刺客去行刺允眉,允眉還手了……她果然不是真的允眉。”

“然后呢?”蕭赫問,“可有將她拿下?”

褚章搖頭,“她身上有些毒粉,能讓暗衛瞬間昏迷,被她給逃脫了。”

說著,褚章跪倒在了地上,“是屬無能,求王爺治罪!”

“你親自帶人去,務必要將她追捕歸案!”蕭赫看了褚章一眼,并未說什么降罪的話,只是讓他將功折罪。

褚章聽自家主子這般吩咐,他也是松了口氣,答應一聲,朝外退去。

蕭赫在他離開后,正要扶額,思考下該怎么跟慕長歡說這件事。

可還沒等他抬起手,外面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管家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皇上,太子求見,可要讓他進來!”

“讓他進來罷!”蕭赫皺著眉頭吩咐,到底只是個可憐的孩子,他來都來了,他這個做皇叔祖的總不能不理會。

“是,王爺!”管家答應了一聲,很快就將太子帶了過來。

太子是孤身一人進來的,他一入內,就在蕭赫的面前跪了下來。

蕭赫看他這副模樣,他無聲地嘆了口氣,然后站起身,繞過桌案,走到他身邊,將他扶了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太子這是何必!”

“皇叔祖,我還算是太子嗎?”太子聽了蕭赫的話,仰頭望向的眼神卻充滿了諷刺,“我的身子傷了,我的母后和弟弟薨逝了,我還有什么資格做這個太子,皇叔祖,你告訴我?我有什么資格?我現在就像砧板上的一塊魚肉……總有一日,皇上會廢了我的,到時候我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呢,你想怎么樣?”蕭赫抱拳,往后退了一步,看著太子問道。

太子抬眸看向蕭赫,再次跪了下去,他伏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我想求皇叔祖幫我!”

“幫你什么?”蕭赫居高臨下的看著太子問道。這孩子,能屈能伸,以后定然是個人才。

“請皇叔祖幫我,同北靜王妃說情,讓她收我為徒!”太子一字一句的說著,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

“怎么會突然想學醫?”蕭赫反問,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太子的發心。

太子則道,“因為,我不想再有我在乎的人死在我的面前了,我要掌握別人的生死,而不是將我的生死交到別人的手里。”

“我知道了,”蕭赫點了點頭,“我會幫你的。”

“真的嗎?”太子驀然抬頭,他兩眼發亮的看著蕭赫。

蕭赫點了點頭,“是,我會幫你。今晚,你就先在北靜王府住下,明早,本王給你一個準確的答復!”

“好!”太子干脆利落地答應,蕭赫拍了拍手,下一刻,有侍衛從外面走了進來。

蕭赫掃了侍衛一眼,吩咐道,“帶太子下去歇著!”

“是,王爺!”侍衛答應了一聲,然后帶著太子朝外走去。

太子離開時,又依依不舍的看了蕭赫一眼,蕭赫沒有說話,只是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太子離開后,門重新被關上。

蕭赫在太師椅上坐下,眼神看向的卻是里間的方向。

他等了許久,直到外面東方泛起魚肚白,他才起身,拍了下袖子,朝里間走去。

里間的門被反鎖著,不過這難不倒他。他將手掌靠近門鎖的地方,輕輕一震,下一刻,門鎖便落了地。

他朝里走去。

房間里昏暗得很,根本看不到一絲的光亮。

不過這些并不影響他的視力,他徑直朝慕長歡走去,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抬起手,輕輕的撫上她的眉心。

她是真的很難過,就算是在夢里,眉頭也是狠狠的皺著的。

“長歡!”他喊了聲她的名字。

可床榻上的慕長歡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蕭赫索性不再叫她,只是安靜的看著她的睡顏。

慕長歡是在天亮后才醒過來的。

她睜開眼睛時,眼眸里是慢慢的迷茫。

“王爺……”緩緩坐起身,她看著蕭赫,眉心微蹙,輕聲叫道。

蕭赫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長歡已經不在了,現在醒過來的是他的歡歡。

“歡歡!”蕭赫一瞬不瞬的看著面前那一雙圓潤的眼睛,他的拇指在她的臉上摩挲著,一下又一下。

“王爺,我怎么會在這里?”慕長歡握住蕭赫的手,對上了他的眼睛,問道,“我不是應該在蜀王觀嗎?”

“那一天……已經過去很久了!”蕭赫收回手,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緩緩的說道。

慕長歡眉頭緊皺,“多久?”她試探著問道。

蕭赫眼睛失去了焦點,“一個多月,”他說著,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慕長歡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是濃濃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