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想美事兒。”

她咬混嗔了一句，李承之卻覺得她眼里嬌柔得能滴出水來。

金秀玉卻沒讓他有繼續調笑的機會，指揮著他在huán下換衣，她自己下了帳，躲在huán上將衣裳換了。

換的衣裳，比喜服卻要輕便多了。

李承之一身大紅鑲青色邊的對襟長袍，上繡著繁復激n致的云紋，勒著一條青色鑲金邊的寬腰帶，襯得整個人愈發地修長瀟灑。

金秀玉是一身大紅云茜紗對襟長裙，繡滿了白玉蘭和金蝴蝶，領口露出一抹橙黃色錦緞銀線繡蝶戀花的抹xōn。寬寬的橙黃色腰封，拿銀色的腰帶一扎，顯得整個人腰細如柳，tǐn拔高貴。

李承之眼中露出一抹驚yàn，金秀玉下巴微收，眼角卻時不時地看他一眼，內心里是有著得意的。

“奴婢們進來啦！”

真兒和hūn云同時將房én一推，一群丫鬟小廝涌進來。一撥兒簇擁著金秀玉，到梳妝臺前重打理發髻，一撥兒簇擁著李承之，到外面喜宴上接待眾賓客。

金秀玉曉得真兒如今已經撥給明志院使喚，見她雙手巧如梭，不多會便將她發上的純金頭面簪環摘了個干凈。那邊hūn云解了她的發髻，重梳理起來。

真兒便趁這會兒功夫，對金秀玉道：“少nǎnǎ，原來按慣例，這會兒該是眾家親戚女眷們來見娘，只是咱們家的親戚吧，都不大好對付。老太太思量著，少nǎnǎ剛過én，如今讓你見這些人，好比兩眼一抹黑，怕給人討了便宜去。所以特意吩咐，婚三日好叫你清靜些，等回én的日過了，再見眾家親戚。”

金秀玉笑道：“nǎnǎ心疼我，我實在感激不盡。”

真兒捂嘴笑道：“少nǎnǎ也是人語的。”

這會兒功夫，hūn云已經重給金秀玉挽好了發髻。

金秀玉轉過臉去，見明亮平滑的水銀鏡中，自己盤了個簡單卻激n致美觀的斜拋飛燕髻，勾了細細的發絲垂在兩側，使得整個發式顯得十分靈動。綴了玳瑁珍珠的蝴蝶金鈿，hā了一柄小小的白玉梳，斜簪了一支翡翠梅花綴玉珠的步搖。

“hūn云的手也變巧啦。”

金秀玉夸了一句，hūn云這丫頭立刻沒心沒肺地笑了。

真兒卻細細打量了一番，抬手給金秀玉換了一對小巧的玉蝴蝶耳墜，滿意地道：“這便相配了。”

此時，有小丫頭開了房én，兩個清秀的小廝抬了一張紅漆八仙桌進來，放在外室正中間。

丫鬟仆fù們流水一般魚貫出入，不過眨眼功夫，就擺了四冷八熱十二道菜，還有一條松桂花鱸魚，一盤清蒸河鰻，一大碗激n燉甲魚湯。還有一大壺上等的淮安黃酒。

上好了酒菜的丫頭們迅速整整齊齊地退到兩邊，站在角落里伺候。

另有fù人進來，給金秀玉恭恭敬敬行了禮。

前面兩個人，金秀玉是認得的，正是李婉婷和李越之的nǎ娘，林媽媽張媽媽，后面跟著四個fù人，真兒一一介紹了，都是府里有頭有臉的管事娘。

金秀玉敬她們是府里的老人，依著出前母親教導的禮教，還了半禮。

六位fù人將金秀玉讓到上首，其他人在下首和兩邊坐了，剩下的金秀玉旁邊一個位置，卻是hūn云坐了。

按照淮安的風俗，娘這樣一桌，叫做八福臨én。照理娘旁邊是要坐一位娘家的姐妹的，偏偏金家就缺這么一位女眷，只好由hūn云這個丫頭頂了。

這喜宴的菜式自然是豐盛的，李家今日可是將一品樓的大師傅給請過來了。只是作為嫁娘的一頓，尤其是跟一群不怎么熟的中年fù人一起，金秀玉吃得不是很自在。

大約是李夫人事先吩咐了的，這些娘們誰也沒提府中的事物，只絮絮地說了一些李家人的趣事，林媽媽和張媽媽刻意地活絡著氣氛，慢慢地倒也和諧了，席間不時地發出一片笑聲，連站著伺候的小丫頭們也捂嘴偷笑。

明志院里小小的歡樂，哪里比得上外頭的熱鬧。

李家今日是燈如繁星，照得全府上下亮如白晝，空氣里都能聞到酒香菜香，還有那鞭炮碎屑特有的硝煙余味，組合成喜慶的味道。

前院正廳包括院里，一百單八桌酒席，一眼望去盡是烏壓壓的人頭，官家的，商家的，李家親戚，金家親戚，還有淮安城的許多有頭有臉的名士，什么身份的人都有。

按李老夫人的話說，李家辦婚事，就連淮安城的乞丐，都得跟著熱鬧。

果然呀，李府大én敞開，外面那幾桌，還真有一大幫乞丐，大朵頤，fé激美酒空中飛舞，人人都吃得滿嘴流油。

李承之身為郎官，這樣的日里，自然是灌酒的對象。他平日里做生意應酬，難免結jā許多酒肉朋友，人人都拿話頂他，拿酒灌他。他是來者不拒，不多時，便已滿臉酡紅了。

李老夫人今兒那叫一個高興，拉著金家二老，說起話來那是沒玩沒了，說的盡是今日這對人小時候的趣事。老人家么，就愛說這個。

還好青玉在旁邊看的緊，不讓她貪杯，也不叫她吃得太油膩。

眼見著月過中天向西沉，青玉暗想這dòn房花燭夜，可別叫娘獨守空房，忙忙地吩咐人去找阿東來。

阿東今兒也喝高了，走到青玉面前時，滿嘴的酒氣，酒杯都拿不穩。

青玉捂了鼻道：“我原指望你替大少爺擋些酒，哪知道你如此不爭氣，自個兒倒先醉了。”

阿東大著舌頭道：“這大喜日，哪能，哪能不多喝幾杯……”話未說完，人已撲通倒下，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呼聲大作。

青玉皺著眉，喚來兩個小廝，將他抬走了。

遠遠看著，李承之正被一幫年輕男纏住了，要他連飲三大海碗，否則便要聚眾鬧房。

想了一想，青玉抬手找來兩個小丫鬟，又叫來兩個激n壯的家丁，提了一壺酒，拿了一個大大的酒杯，往那群人中間走去。

兩個家丁人壯力大，手一伸，便將這些喝高了腳步虛浮的公哥兒給撥到了一邊。兩人擠進去，一邊一個扶住了李承之。

眾人頓時大嘩，家丁們一再說著郎該進dòn房了，這些人就是不肯，一口咬死了，不醉不休，拉拉扯扯，就是不愿意放人。

青玉跟兩個小丫鬟也是剛擠進人群的。他們這么一鬧，年輕小伙，血氣方剛，又是喝了酒的，膽也大，手上難免有些揩油。青玉被家丁和小丫頭夾住了，沒什么影響，兩個小丫頭卻差點哭了出來。

好么，敢欺負到李家頭上來了！

青玉提起酒壺，沖著離得近的男，劈頭便往腦én上澆去。

黃河倒掛，眾人大嘩，個個往外跳腳，頓時讓出一空地來。

那遭殃的男顯然是神智不大清醒，眨巴著眼睛，茫然四顧，渾不知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事。

青玉也不理睬他，環視眾人，脆聲道：“今日是我李家大少爺婚的大喜日，所謂hūn宵一刻值千金，這般良辰美景，豈可讓我李家少nǎnǎ獨守空房。還望眾位公放我家少爺一馬，莫要耽誤了他入dòn房的時辰！”

她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有人就說道：“姑娘說的有理，這dòn房花燭夜可不能耽擱，否則明日少nǎnǎ拿ān追著郎打，豈不是我們的罪過！”

眾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這人立刻又說道：“放人也可以，只要郎飲下三大海碗，我們便絕不阻攔！”

眾人于是又起哄，非要連飲三大海碗不可。

青玉高高舉起酒壺，眾人以為她又要來個黃河倒掛，不禁都收了聲。

“我家少爺已是不勝酒力，這三大海碗下去，恐怕當真要醉倒在房én口了。倒不如這樣，奴婢代少爺敬眾位三大杯，便算替了他的酒。”

她一面說，一面舉起了另一只手里的大杯。那杯，雖比不上海碗，杯口也有拳頭大小。

青玉一手拎壺，一手舉杯，倒一杯喝一杯，眨眼間便連喝三杯。她面不改色，倒轉杯，大口朝下，朝眾人轉了一圈，一滴酒水都不曾滴下。

眾人都似驚呆了，半晌爆發出一片叫好聲。

李家闊氣，連個丫頭都如此豪爽！

青玉忙打顏色，兩個家丁立刻攙扶著李承之，飛奔而去。

明志院正房里，紅燭高燒，用的還是金老六親制的龍鳳燭。

李承之甩開了兩個家丁，自個兒推én進去，見屋內靜悄悄，只有燈花爆開的聲音。他喝多了酒，腳下輕飄飄，眼前有些霧énén，恍恍惚惚便進了內室。

只見拔步huán上，一位紅衣佳人穩穩當當坐著，芙蓉似面，紅混輕揚，那一雙月牙兒一般的眸里，似能滴出水來。

李承之腳步虛浮，走到huán前，扶住了她的肩膀。

金秀玉頭也不敢抬，鼻尖全是李承之的酒氣，混合著他身上的雄xìn氣息，熏得她也好似醉了。

“豆兒……”

深深地嘆息在耳邊，一片熱氣噴在耳垂上，耳珠落入一個濕濕軟軟的所在。

心臟一陣收縮。

金秀玉抬手扶住了李承之的肩膀。

“相公……”

她剛說了兩個字，身上一沉，李承之的身體便山一般壓了過來。

頓時推金山倒玉柱，拔步huán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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