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葒月雖然瞧著這情形奇怪，可是畢竟是兩個小丫頭的狀況，倒可以不必上心。“攸兒啊，給公主請安。洛兒，這是我娘家的表妹，不大懂規矩，若是她有什么莽撞的地方，洛兒看著我的面子，不要惱她才是。”澹臺葒月微笑著溫言說道。

靜雪剛要偷偷碰一下齊攸，沒想到這一次齊攸不用她提點，自己就拜了下去，小小的孩童跪在另一個孩童面前，禮數周全宛如大家閨秀。靜雪心中微一怔，忽然覺得這個齊家小姑娘素日里那頑劣的模樣未必是真不知禮，若說是她故意要裝著糊涂縱情使性還差不多，不然今日斷不會突然如此規矩。靜雪心中一笑，真是個狡猾的孩子，還真是不容易看出來。

齊攸卻還是那副不想事兒的神情，仿佛真的不知道這滿屋子的大人其實都在觀察琢磨著她。她看著的是自己的朋友，滿臉冰霜，勉強地施舍了她幾個字，“免禮吧。”

齊攸站了起來，呆呆地立在穆洛的面前，穆洛也不瞧她，也不跟她說話，自己就走到西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澹臺葒月看了看便笑了出來，似乎是要解去齊攸的尷尬，“攸兒啊，過我身邊來坐著罷。跟我說說，怎么跟公主倒像是舊識呢？”

齊攸抿緊了嘴唇，低下頭，一句話也沒說。沒想到穆洛接過了澹臺葒月的話來，“娘娘不知，從前洛兒頑皮，曾經溜出宮去，在外邊街市上跟府上的這位齊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哦，原來是這樣——那現如今可真是兩個頑皮對在一起了呢。”澹臺葒月笑著說道，身后侍立的兩個宮女也掩口笑了起來。

穆洛和齊攸倒都沒笑，巧得是都看了對方一眼，視線碰上，穆洛立刻轉開，齊攸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裙角。

這分明是在冷王妃的場，靜雪在旁邊輕輕地碰了碰齊攸，若是齊攸抬頭，此時還能看看澹臺葒月的臉色，說點什么有個表示，可是齊攸對她的暗示置若罔聞，似乎是突然對自己裙角上繡的薔薇起了興趣。

澹臺葒月倒沒有不悅，自己笑了一下也就過去了，本來嘛，不過就是兩個小孩子。“洛兒啊，時候也不早了，你帶著攸兒去學堂吧。咱們王爺最講究師道尊嚴，前兒你瑄哥哥就因為去學堂遲了，被王爺好頓罵。你們早點過去吧，寧可早到些，等著師傅來，也別叫師傅等你們。”

穆洛聽了這話，便站起身向澹臺葒月行禮告辭。齊攸也站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向澹臺葒月行了禮，澹臺葒月又囑咐了她幾句，兩個小姑娘便一前一后離了沁蘭宮。

“不坐轎子么？”齊攸在門口低聲問了一句，在落后一步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看著穆洛的臉色。

穆洛沒有表示，跟她的一個宮女在一邊回了齊攸的話，“世子書房離這里不遠。走幾步穿過后邊的小道就是楓園，世子書房就在里面。”

“秋荻，閉嘴。”穆洛打斷了那宮女的話，她連忙垂下頭，住了口。

齊攸咬了咬嘴唇，很不是滋味地忍了這半天，可還是沒敢跟穆洛吵，低聲下氣地說，“小洛，我不是有意爽約的。我這幾個月沒出來玩，是因為我表哥跟我動了大氣，我才不敢出來的，我……”齊攸又閉上了嘴，她看到穆洛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她。“我……”她不知道該說什么，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朋友。

穆洛伸出手，一把狠狠推在齊攸的胸口，實在是變起倉促，齊攸沒能站穩腳跟，一下子向后摔了過去，腦袋磕在堅硬的宮墻上，疼得她“唉呀”了一聲。

靜雪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扶齊攸，不敢說公主的不好，只能慌手慌腳地替齊攸揉著，又一疊聲地問齊攸碰壞了沒有。

齊攸輕輕推開靜雪，自己揉了揉腦袋，愣愣地看著穆洛。

“齊攸的表哥就是澹臺錦，是不是？”穆洛問她，怒不可遏。

齊攸呆呆地站著，直到這時候她才想起來，穆洛就是那個公主，就是澹臺葒月說的那個剛剛喪母的孩子。可是，她沒有穿喪服啊，所以齊攸這半天只顧著詫異自己的朋友竟然是個公主了，這么說她……“你外祖姓鐘？”齊攸驚呆了。

穆洛抓住了齊攸的衣服，她的臉漲得通紅，因為不可言喻的憤怒而微微地喘息著，她沒有忘記壓低聲音，可是話里全是不加掩飾的憤怒，“都是澹臺，全是澹臺……他們告訴我說，里邊的那個澹臺害死了我的母親，外邊的那個澹臺抄了我外祖的家！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是真的？”

齊攸沒有掙扎，被穆洛又一次按在墻上，靜雪還是第一次看見齊攸這么安靜地忍受委屈，自家那個無法無天的孩子，在這個公主面前竟然這樣柔軟可欺。

齊攸沒有怨言，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穆洛的眼睛，她的聲音更低，低得幾乎聽不見，“我不知道。可是……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啊。”

“你閉嘴！”穆洛“忽”地松開了自己的手，像是再也不想靠近齊攸，她的嘴唇微微地發抖，“我連我娘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可以問，什么都不可以知道。我父王把我放在那個女人那里，我的娘親說沒了就沒了，我從此以后就算是她的女兒！哈。你呢？你算什么朋友？你是澹臺家的孩子！我恨你。”

齊攸呆呆地站著，只覺得才幾月不見，穆洛的眼睛就變得深不見底了，她從前不是這樣的，那些快樂和跳脫的神采就像是從她那雙眼睛里徹底消失了。“對……對不起……”齊攸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說，也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錯，甚至也不一定是澹臺錦的錯，可是她覺得穆洛似乎希望聽她這么說，她就說了。

穆洛轉身就走，似乎再不想跟她糾纏，冷冰冰地也不想再跟她多廢一句話。齊攸慢慢地跟在她身后，越落越遠。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