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難為44——第四十四章大兇的鐲子

進屋有一盞茶的功夫了，齊攸竟然才瞧出這是個不俗的玉店，店面雖窄，外頭看著也破敗不起眼，可其實里頭卻金貴，也算是這條買賣街中的臥虎藏龍之地了。齊攸撇了撇嘴，撇得是自己沒眼色沒品，酸溜溜地走到柜上去看那些匣子里呈著得玉器。

看店的老頭見這富貴的小姑娘有意他的玉，便笑道，“大雨留客是緣分，姑娘且請慢慢挑選，不拘喜歡哪個，小老兒都給姑娘算得便宜些。”

齊攸頑皮一笑，“你這些東西都是破爛，白送我都不要。老人家，要想買賣成，就得心意足，趁早拿出些真東西叫我瞧瞧，不然真讓我這小孩子看低了你這老人家。”

老人愣住了，半晌又笑了笑，眼神里生出欽佩之意，“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有這等眼力，可見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我輩老矣。”嘆了一句，老頭又說道，“不瞞姑娘說，這些玩意兒確不是我店里頂好的東西，可這些也算是玉中上品了，只怕就算是進到宮里也夠了。可姑娘隨便看看便能一眼瞧出端倪來，我這幾十年的老玉匠也算是服氣了，自然不敢再拿這些東西來污姑娘的眼。姑娘請等等，我有幾件東西要請姑娘賞玩。”

老人說著就腳步匆匆地往后屋走，看著是去取鎮店之寶了。齊攸身邊的侍衛看了看她，倒是真生出不少敬佩來，方才能在翻車后的一瞬間就看出道道兒來，這其中的機敏警覺早在他這十幾年的老行伍之上，已是讓他又敬又駭，現在又能一眼瞧出眼前這么好的玉不是上品來，讓幾十年的老玉匠折服，這里頭的雅慧又直逼大將軍。這孩子真不愧是大將軍的妹子，倒可惜了她不是男子，偏是澹臺鈞那個出了名無用又邪魅心眼的浪蕩公子是將軍嫡親的弟弟。

齊攸感覺到侍衛在瞧她，抬起頭沖那侍衛干笑一聲，她知道他在想什么，無聊地轉過頭來。她會鑒玉？別開玩笑了。你拿個石頭給她，她都不會覺得不好，她只不過跟那老頭閑逗罷了。能看出外頭的玉不好的原因也簡單的要死，黃金有價玉無價，本就是貴重的東西，誰會把真正的好東西這么吊兒郎當地擺在店鋪外頭，要是來個潑皮就搶走了，到那時跟誰哭去？

老頭半天沒出來，齊攸無聊地再店里走了一圈，回頭往外看看，外頭霹雷閃電雨還是瓢潑一般，那幾個侍衛也沒回來，齊攸不耐煩起來，向屋里的那個侍衛樹說道，“去催催看？做什么呢問個話這么久不回來？”

侍衛略一遲疑，還是到門口去張望。齊攸無聊，自來熟地就走進店鋪的后堂，老頭剛開了一個柜子，正往外拿一只匣子，不知怎的手竟有些抖。

齊攸走過去，“我幫你拿？”

老頭忽然聽見一個人站身后跟他說話，愣是嚇得一晃，差點把匣子摔了，齊攸連忙搭把手幫他扶著匣子。

“伯伯，你不是什么老病發了吧？可用不用我叫人去給你請個郎中瞧瞧。”

老人笑了笑，“多謝姑娘好心，不必的。”

齊攸點頭也就罷了，手微微抖著打開了那匣子，里頭放著三樣東西，一方印，一柄玉如意，一只玉鐲。

齊攸一下就愣住了，即便她什么都不懂也知道這都是極好的東西，像是被鬼托著手不由自主地就去握住那方印章，溫潤微涼就如自己的雙手交握，那印上蹲著得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握在手中她的心竟呯呯地跳動起來。

她一言不發，可是那癡態收在老人眼里，卻像是勝過千百句品評，老人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想說點什么，可是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方才取玉的那只柜子。

齊攸放下了那只玉印，心口的悸動也緩了下來，她好奇地舒了口氣，略過那只如意，伸手拿起了那只玉鐲。

這是一只……只能說這是一只奇怪的玉鐲，通體墨黑，雕琢繁復，齊攸拿起鐲子朝著光看上去，一看之下驚得“啊”了一聲。原來她只是覺得雕刻的太過繁復了反倒看不輕了，可是那是因為屋里太黑，朝著光看她才發覺，這只雕刻鏤空的鐲子里還有一層，這竟是一只雙層的玉雕

齊攸這一驚，算是徹底呆了。她在宮里卻是看見過雙層玉雕，可那大都是玉山子之類的大物件，可從沒見著有人能把這么小一只鐲子雕成雙層，在光照下玲瓏剔透的玉石便透出了里面的圖案。齊攸仔細看看，像是外頭一只麒麟，里頭套著一只鳳凰。這得多精巧的雕工啊

“伯……伯伯，這是你雕的？”

老人看著齊攸吃驚的樣子似乎十分滿意，“這是塊古玉，傳下來有幾代人的時候了，到底是誰雕的已經說不清楚了。”

“為什么鳳凰跟麒麟雕在一起呢？我只見過龍鳳呈祥樣式的。”齊攸好奇地說，她著迷地看著那墨黑的麒麟，人人都說麒麟是祥瑞之至，可是這只麒麟似乎踏火焚風，犄角如刺，利爪如鉤，說不出的威風。真想不到，竟有人會把這么威風的東西雕在女孩子的鐲子上。

“里面的不是鳳凰。”老人笑了，“姑娘知道龍生九子罷。”

“知道，但記不得到底生了哪九個。”齊攸的眼睛沒有離開過那只黑麒麟，“只知道有個貔貅。最喜歡貔貅，聽說它最富了。”

老人愣了一下，被齊攸給逗笑了，向她解釋道，“九是虛數，并不是說只有九個。外頭雕的麒麟是龍子，里面雕的嘲風也是龍子，只是長著鳥的形體，常被人誤以為是鳳凰。”

齊攸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覺得跟平常見的鳳凰有點不同。墨玉本就少見，世人多半又不愛這黑色，我還從未見有人用墨玉雕成鐲子。”她將那玉鐲拿到窗前，朝著外頭的光亮細看，其實那玉并非是黑透的，朝著光細看，墨色便淡了，淡淡地透出些墨綠來，那綠越向里越明顯，所以其實外頭的麒麟是黑的，里頭的嘲風卻是偏綠的。

老人看著那玉，神情忽然有些嚴肅，“這個是的，這玉鐲的來歷如今已是不詳，但必定有個故事。姑娘知道麒麟和嘲風各主什么？”

“左不過就是趨吉避禍唄。”齊攸隨口說道。

老人搖搖頭，“也不全是。嘲風雖然能威懾妖魔，可是卻平生最好涉險，并不是什么太吉利的東西，豈不聞擅泳者溺于水么？至于麒麟，本是祥瑞之獸，這也不假，本來五色麒麟便最是吉利的。可是，古時傳說麒麟的顏色越簡，神力便越大，單色麒麟便是到了極致，所謂物極必反，一般人都覺得單色麒麟便是不祥，而黑色是大兇之色，以此顏色雕琢的麒麟，太過不吉利了。”

老人停了停又說道，“如此一只鐲子，用盡心機極盡其巧地雕了兩只上古神獸的紋飾，已不是常人的福壽能夠擔得起的了。也不知這只鐲子因何緣由雕琢出來，只知道它是不能戴在……”

老人猛停住了口，呆呆地望著齊攸，愣是被她嚇忘了后面的話，半晌才喝道，“你這丫頭怎么把它戴上了？”

“恩？”齊攸好奇地看看自己的手腕，“鐲子不就是戴的么？我試戴一下，又不會拿跑了，你怕什么？”

老頭滿臉煞白，“都說這是大兇之鐲，你戴它是不要命了么？這是能克得人破家滅門的東西。”

齊攸也不怕，嘻嘻笑了一下，忽然抬起眼睛，一雙褐色的眸子極亮，“什么大兇？什么破家滅門？我的爹娘早就死了，我本就無家無門，還有何家可破，何門可滅？它克我？我倒覺得我比它兇多了，它必然克不過我——我得小心點，聽你說這東西也是幾百年的老物件了，別被我磕碎了。”

老人呆了一下，驚詫地看著那小姑娘，那雙褐色的妙目透著早已超越年齡的成熟，那雙眸子讓他哆嗦了一下，他喃喃地說道，“不是這么說，人說這鐲子占了人的體溫血液，便如邪神開光一般，要天下大亂的。”

“說什么亂七八糟的……”齊攸愣了一下，她看到手腕上那只墨色的鐲子似乎有了一點變化，她腕上的溫度似乎點燃了那鐲子，外邊的墨色麒麟褪成墨綠，里面的朝風卻漸漸便出深紅的顏色，一點點的，仿佛凝固了的火焰。

“啊，”老人低呼了一聲，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幅場景，一時愣住了。

“這是怎么……”齊攸剛說了一半話，忽然聽到一邊的柜子里一聲輕響，這聲極輕，可是她的耳朵卻極靈，又想起老人方才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她沒有細想，伸手猛地拉開那只柜子的門。

齊攸只看到兩個彪形大漢擠在柜中，就見寒光一閃，齊攸本能地向后躲開，一柄短刀堪堪從她面上劃過。

“小小姐”門口守著的侍衛聞聲跑進來，柜子里的人大吼一聲躍了出來，一個直奔那侍衛，另一個舉刀又向齊攸砍過來。齊攸只聽風便知道這刀極快，自己絕撐不了三次，不等人來救，她就會被劈開。這該死的手鐲，還真他的是克人。

“快跑，快從窗子跑”身后那老頭猛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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