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難為54——第五十四章暗道

齊攸的心頭猛地一沉，原想著這一遭冒險得很值當，總不至于再有漏網之魚了，卻不料臨到最后還是走了關鍵之人。

那在屋中撫琴作歌的女子，如果只是潁川侯送來解悶的尋常歌姬，那么此時就該被殺了滅口，而不是憑空消失。方才從齊攸進了這屋門到被發現，中間不過短短兩句話的功夫。可以說屏風之后的某人，幾乎是一眼便認出了她是誰。齊攸知道，這個人必定見過自己不止一面，且對自己的身份等等異常了解。

那么這個人，便不可能是遠道而來，在齊國上昱城里沒有根基的武士。這個人，應該是家里人，而且十分有可能是一個身份不低的女人。所以她認得出終日出入宮廷和侯府的齊攸，甚至知道她站在這里，澹臺錦距離這里也便不遠了。

這人對這伙武士來說也很重要，從澹臺鈞對下午暗殺澹臺錦的事情毫不知情來看，這個人有可能是他們在上昱城中另外一伙背后勢力，這個人埋得極深，連穆瑄都不知道。說起來，穆瑄還在那里美來著，說不定他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可惜還不自知，還在打著如意算盤。

不過這樣說來，這伙人寧可拋下在榻上躺著的老者，也要保證那女人逃走，也就可以說得通了。齊攸這會子越發覺得那老者該是蠻子族里極有頭臉的人，不然這千里迢迢的，蠻王何必派個老頭子來掙命。

這些念頭在齊攸的腦子里翻騰著，她的手眼卻沒閑著，在這間屋子的盡頭不停地尋找著可能逃出生天的出路。

她先看查看了窗子，窗紙外頭是用木板釘死的，木板之間雖然有能透過風來的縫隙，不過那縫隙想要透個人過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齊攸原本也知道人不大可能是從窗子跑得，她從一開始便一直留神著各種動靜，根本不曾聽到翻窗子的聲音。

那么這里便該有些什么地洞機關之類的東西，舊日里聽說書人都是這么說講的，聽起來倒像是達官貴人的老宅子里都該有些暗道，也算是狡兔三窟。只不知那樣的精巧機關到底該是如何發動的，又會通向哪里。

外頭的鹿角聲喊殺聲已經近在咫尺，齊攸卻已是充耳不聞，全神貫注地審視著屋里的各樣擺設，只是怎么看也看不出異樣。

她先是挪開了地上所有她能挪得動的桌椅，什么機關都沒有出現。她就急躁起來，胡亂地拎起手邊所有拿的動的東西摔碎在地上，還不解氣，又一腳踢翻了地上設著得一只梅瓶。

那只名貴的瓷器碎在地上，齊攸卻怔了一下，碎瓷片中間赫然出現了一把彎彎的匕首。

像是原先被人藏在了這只瓷瓶里。齊攸蹲下身，伸手把那匕首撿了起來，匕首的刀柄上鑄著一只狼頭，看起來很是兇狠。不過齊攸看看也就罷了，并不怎么著意，對這切水果刀大小的玩意沒有太多的興趣。

剛要站起來，卻無意中看見原先被瓶子擋住的墻角里有一撮白墻灰。齊攸若有所思地順著那墻角往上看，并不見異樣。她站了起來，往更高些的墻上細細看去。

果然，在墻上比齊攸高兩頭的地方似乎有些怪，那處的墻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屋里燈光昏暗，齊攸站在底下也難看得再清楚。不過她到底是個行動比腦子還快的家伙，她立刻就知道該怎么做。既然不明白，也看不清楚，那就不如捅一下看看。

齊攸掂了掂手里的匕首，把那匕首倒拿在手里，刀柄朝前。她輕輕跳了起來，剛好夠高，躍起的那瞬間，她就把手里拿著的匕首柄往墻上那處裂縫上重重一敲。

有門兒，齊攸感覺到墻面向里一凹，她手中的刀柄已經伸入了墻里。一定是觸動了機關，一瞬間齊攸亢奮了起來，知道面前的這面墻馬上就會打開了，就像那些說書先生說的那般，墻后面會露出一條暗道。

可是，齊攸早該想到，真實的事情總是跟想象有些偏差的。

就在齊攸從跳起到落地的那一瞬間，她腳下的地板忽然被抽空了。齊攸想要跳開，可是身在半空中，哪有借力點啊。她雖然身子靈巧，可畢竟沒認真學過功夫。

齊攸只來得及“哇”了一聲，就掉進了一個黑窟窿里。

掉下去的時候齊攸還在心里大罵，潁川侯腦袋里有狗屎嗎，這他娘的能叫暗道？這他娘的分明是陷阱。

不過她的腳很快就挨了地，她也發現了，其實這抽空的地板下面是有一個斜坡的，可以供人走下去。可是她畢竟是掉下來的，完全沒提防，所以一落在斜坡上就崴了腳，身子一栽倒在斜坡上，嘰里咕嚕地就滾了下去。

也幾乎就是前后腳，外間緊閉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身形瘦削精悍的年輕男人大步走了進來，腳下的馬刺在屋里的地板上硌出“咯咯”的聲響。

他走進屋來，全然不顧屋里兀自打斗在一起的武士，有人驚呼了一聲“澹臺將軍”。他沒有理睬，一個燁北的武士反應過來，丟開原來的對手，一刀就向那年輕男人身上砍過去。不料刀沒近前，那年輕的男人微一偏身，一腳就把那燁北的武士踹了出去，力氣極大，那武士被踹得翻滾出去，撞在窗上。

這來的人便是澹臺錦。齊攸剛進這園子不久，他就到了大門口。本來下午他得知這伙武士中有人中了薛乙微刀上的毒，繼續買藥配成解藥。便派人大張旗鼓地全城的藥鋪子收繳幾味草藥，又囑咐兵士裝作馬虎的樣子故意漏掉幾個鋪子沒去收藥——這便是打埋伏時故意留的口子了。

澹臺錦的斥候在這幾個藥鋪門外守著，到了天黑之后，果然見到有人來買這幾味藥，跟到最后發覺是國主大舅子潁川侯的別館，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回去報之于澹臺錦，他親自領了人來，暗暗地把潁川侯的別館團團圍住。

澹臺錦原是想要派斥候進去先探一圈，然后速戰速決，趕在潁川侯得知情況之前先把這里拿下來。不然這事一旦報到國主那里，再想動這里就難了。甚至只要潁川侯趕到這里來堵著門，他還能不能直闖進去就都兩說了。

可是他才暗暗靠近潁川侯別館的門口，就看到門口停著一頂青綢小轎，再看那轎子旁邊站著的兩個人，登時愣住，自己猛虎騎的一個千總，什么時候跑去給潁川侯當轎夫了？

略一想想就火冒三丈，如果現在齊攸不在潁川侯別館里，他甘愿把那轎子吃了。

事情到了這種程度，還有什么可遮掩的，再略晚一晚說不定齊攸命都沒了。澹臺錦徑直走到了那門前，那門口裝轎夫的千總回頭見了他嚇得一愣，澹臺錦的眼睛里都要閃出火來。

那千總嚇得有些哆嗦，低聲回道，“將……將軍，小小姐帶著人已經進去了。卑職……卑職向將軍請罪。”

澹臺錦氣得快要吐血，“你的事回去再說，先留著你的腦袋回營再砍，給我把這門撞開。”

那千總連忙應著，澹臺錦帶的人也接到傳令趕上前頭來，猛虎騎也算是齊國的主力精銳，攻個尋常城門還綽綽有余。現在打人家大門，那真是手到擒來。

澹臺錦進門，想都不想就叫人搶上那座假山，把上頭的伏兵干掉。那樣好的地勢缺心眼才不會在那里設伏。他往前不遠，都萬霖就已經聞聲過來接應，他方才在暗中跟著齊攸一行人，已經知道他們在哪個院落里，當下為澹臺錦指路。

澹臺錦便親帶一路人馬往齊攸所在的院子走，另派一路人在園中清剿，但凡有人，不論活的還是死的，是潁川侯的下人還是斥候武士，一律帶走。

有侍衛都萬霖指路，澹臺錦一路殺到齊攸待的屋子花的時間并不長。他對自己的手下也有信心，不至于這么快的功夫齊攸就出了事。可是這里的情形復雜得不亞于戰場，若在戰場上，情勢倏忽萬變，別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就是經驗更老道的沙場宿將，有些時候也是要靠運氣的。

澹臺錦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不過澹臺錦卻鮮有的有些沉不住氣了，這屋子看得出來是原先的三間房子打通的，但其實也沒到一眼看不到山墻的程度，何況這屋里原先用來隔斷的屏風如今也殘了。可是他怎么看，也沒看見那個丫頭。

他走到了屋子的盡頭，借著兵士手里的火把，他已經看到了地上的洞，一時之間只是覺得腦袋快要炸開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一個侍衛捂著被砍傷的肩頭走了過來，看到將軍在對著那窟窿發呆，連忙回道，“卑職方才距離小小姐最近，也不知道小小姐怎么突然就沒了。”

澹臺錦抬頭看著那侍衛，那侍衛被他的眼神逼得矮了一下，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去，一眼看見地上那窟窿，“啊，小小姐自己進暗道里去了”

澹臺錦的聲音變得越發冷澀，“你能確定就她自己下去了？”

那侍衛點頭，“當時我是距離小小姐最近的，我……我只顧著看周圍沒有敵人，根本不知道這里有暗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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