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卡洛斯默默一個人，站在霍克的尸體前面，眼睛閉合，嘴唇喃喃有詞，似乎在禱告著什么的樣子，萊娜不由也低下頭，略為蒼白的嘴唇輕顫，跟著低吟起了狼人族的悼詞。

除了在場的數千名士兵以外，每一個人，也各自念起了悼詞。

好一會兒之后，萊娜才抬起頭，問道：

“卡洛斯大人，恕我冒昧，能問一下，這些人身上，都有著什么樣的過往，為什么會對聯盟懷著如此大的仇恨？”

卡洛斯的目光，從十幾具尸體上一一掠過，雙眼似收斂了感情一般，顯得古井無波，用淡然的聲音，回答道：

“每一具尸體上的故事，都是一本讓人絕望的血書，聯盟在提高對冒險者的心性門檻以后，墮落者已經是少之又少，正因為如此，每一個墮落者才會顯得如此可恨，亦可憐。”

說著，他指了指蹲下去，輕輕拍著霍克的肩膀：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霍克，在我的手下多年，他的事情我卻略知一二。”

閉合眼睛，在回憶著什么的樣子，好一會兒，卡洛斯才繼續道：

“這家伙小時候是個孤兒，本來這樣的孤兒，在這種亂世之中，卻應該早就餓死才對，不過還好，有人收養了他，說是收養也不怎么恰當，那個人同樣也是孤兒，不過是比他大上幾歲而已，養活自己都困難，就是這樣兩個人，相依為命，為了活下去，幾乎什么都做過，乞討，偷竊，乃至和牲畜一樣扒草，扒樹皮吃，最后，霍克被發現擁有冒險者的資質，并通過了心性的測試，順利成為了訓練營里的學員，有了吃的和住的，兩個人才算有了一個安穩的生活。”

“真不容易啊。”

萊娜輕輕嘆了一口氣，雖然她自小便遭到族人的冷遇，并且雙目失明，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從未見過這個世界一眼，但是比起霍克的童年，萊娜無疑還是要幸福一些，至少她還是狼人族的小公主，衣食無憂。

而像霍克這樣的孤兒，這樣的故事，在暗黑大陸卻是時時出現，只是大多數都挨不過，化作了一堆黃土而已。

“后來，后來當然是霍克最幸福的日子了。”卡洛斯微笑了笑。

“咦？”

“成了學員后，霍克很努力，并逐漸嶄露頭角，雖然在學員里不能算頂尖，但是也當得上優秀二字，而那個收養霍克，被他一直當成姐姐尊敬和愛戴的人，也安定下來，據霍克說，那是持家有道，勤勞能干，手腳伶俐，是方圓幾千戶人家天天掛在嘴邊夸獎的好女人，只有說著這些的霍克，那雙眼睛才會露出一絲感情，兩人的感情，雖不是真正的親姐弟，卻勝是親姐弟，但是……”

卡洛斯嘆了一聲，后面的話說不出來，越是美好的回憶，當化作災難的時候，才越是痛苦，正因為感情如此深，霍克心中的恨意，才如此龐大。

“后來呢？”

“后來嗎？后來就是，這兩姐弟的日子上了正軌，并且逐漸過的有滋有味，霍克的姐姐，因為勤儉節家，性格溫厚，每天踏上門提親的家伙，都快排起隊來了，不過為了照顧弟弟，霍克的姐姐卻一直沒有結婚，這樣過了十四年，霍克終于轉職成了冒險者，然后，說起來你們別驚訝，霍克這小子呀，才剛剛轉職沒幾天，就和他姐姐結婚了。”

“咦咦咦咦？”

對于這種略神展開的結果，萊娜和琳婭不由的發出了一聲輕呼，就連克羅蒂亞都忍不住豎起耳朵。

驚呼中，萊娜更是目光閃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時候，周圍的人們才知道，難怪霍克的姐姐，到了這種年紀都還不愿意嫁人，說什么要照顧弟弟，原來這兩姐弟早已經看對眼了。”

說到這里，卡洛斯也忍不住微微笑起，但是臉上的笑意很快冷卻下去，變成了黯然。

察覺到卡洛斯的變化，琳婭和萊娜這等聰慧女人，也知道了，按照現在的狀況，越是幸福的展開，便會有著越是悲痛的結果。

“時間一晃到了幾年后，霍克的冒險小隊，已經是打算挑戰安達利爾，完成營地的晉升任務，正好霍克的姐姐……不，現在應該說他的妻子才對，早在幾個月前也懷孕了，那時候霍克也曾相當迷茫，無法決定要不要帶著妻子一起離開，好再這兩人都是孤兒，在營地無牽無掛，最后還是決定跟隨著霍克的步伐，舉家遷徙，然而就在這時……”

卡洛斯的面色一沉，在所有人沉重的神色中，一字一句說道。

“這時候，兩人所在的村子，被怪物襲擊了。”

“霍克的妻子……”

萊娜輕輕捂住小嘴，那雙靈秀的雙眸之中，泛起一層晶瑩在水光，明明是那么美好的故事，為什么上帝偏偏不讓其圓滿結局呢？

“沒錯，在那次襲擊中死了，肚子里還有已經九個月的孩子。”

眾人一陣沉默。

“但是……卡洛斯大人，既然是怪物殺死了霍克的妻子，為什么他如此痛恨聯盟呢？”

在沉重的氣氛中，琳婭問了一個誰也沒有注意到，卻十分關鍵的問題。

“因為他覺得是是聯盟害死了他的妻子，那時候，霍克打聽到了，自己的妻子之所以會死，是因為聯盟將他的妻子拋棄了。”

“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琳婭和萊娜不可置信的驚呼起來，她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聯盟會做出這種事情，尤其是在阿卡拉的庇護下。

“那時候，你們應該都還未，或者是剛剛出生吧。”看了二女一眼，卡洛斯苦笑著搖起了頭。

“所以，你們無法想象，那時候聯盟有多弱小，決計不是現在強大的聯盟，阿卡拉大長老，也有許多無奈，不過……”

頓了蹲，卡洛斯繼續說道：

“雖然霍克沒有跟我說過當時的詳細情況，我卻暗中查了一下，這件事，卻不能怪阿卡拉大人……”

“卡洛斯大人，當時……究竟是怎么回事？”

“據我所知，霍克那個村子，在受襲前就已經得到了警報，當時村子里的守衛，無法抵擋這股怪物，救援也趕不及，所以只能舉村逃亡。”

“老人，孕fù，小孩……拖累了逃亡速度……是吧。”

琳婭突然低聲喃喃道，作為愛德華家族的預備繼承人，對于營地許多事情，歷史，她還是了解的，這種情況，并不是第一次發生。

“沒錯，這些人的速度，已經逃脫不了怪物的追襲擊，所以，他們主動放棄了自己。”

氣氛一片沉默。

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在這種亂世，這樣的事情并不只是偶爾發生，就如同動物，有時候為了保護部落，也會選擇集體自殺一樣，那些老弱病殘，其實都有著相當的覺悟。

“但是……就算是拖慢，也有很多辦法解決吧，強壯的男子，就算背上一個逃亡也沒什么問題，還有拉車之類的工具。”

“的確如此，那時候也怎么做了，從小孩開始，優先得到逃生的機會。”

“那霍克的妻子，不是孕fù嗎？應該也有這個機會吧。”這一次，是克羅地亞忍不住問道。

“的確，但是，你們想想，她那時候已經懷胎九月了，如果要承受這樣的顛簸，那肚子里的孩子，絕對不保。”

再次一片沉默。

“為了保護肚子里的孩子，霍克的妻子放棄了這個機會，抱著一線希望，逃往其他地方，結果還是沒能……”

“這個女人，真偉大……”

如果犧牲掉孩子，自己便有九成九的機會活下去，而想要保住自己孩子，那么，兩個人都只有不到半成的機會。

面對這種選擇，霍克的妻子依然選擇了后者。

從她身上，眾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無分貴賤，浩大無私的母愛。

“那霍克……”

“當時的霍克已經瘋了，根本就聽不進去，將來也不可能聽進去，他覺得是聯盟拋棄了他的妻子，然后虛偽的制造出了這些謊言，所以選擇了墮落。”

“他的妻子，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每每從霍克回憶的只言片句中，我就能感受到，這兩姐弟，兩夫妻，那種相依為命的感情，是如何深厚，一個人死去了，另外一個人也絕不獨活，那時候，如果霍克能接受事實，那么，他很有可能選擇自殺，對聯盟的仇恨，讓他選擇了活下去。”

“這些人，也有著和霍克差不多的，如此悲哀的故事嗎？”

目光落到一具具尸體上面，琳婭低聲喃道。

“沒錯，每一具尸體，幾乎都帶著和霍克同樣的悲哀。”卡洛斯點了點頭。

“所以，他們既可恨，也是可憐到了極點，萊娜，你的做法，你的憐憫，并沒有錯，如果能這樣一個人，重新獲得新生，那該是如何的讓人的欣慰。”

萊娜沉思著，誰也沒有打擾她，一會兒，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緊握著拳頭，看似嬌弱的拳頭，在其他人眼里看來，卻是帶著萊娜此時強烈的決心和意志。

“卡洛斯大人，謝謝你的指點，萊娜將永記于心。”

“指點不敢當，這也不過是我的一點私心罷了，希望萊娜你將來，能夠將多一份心思放在這里。”

萊娜和琳婭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心中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

“喂喂，老馬，你還活著吧。”

這時候，一旁庫克的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只見他蹲在渾身鎧甲焦黑，躺地不起的老馬旁邊，不斷扇著他的巴掌。

沒錯，就是為帳篷擋了一記隕石，立下了汗馬功勞而英勇就義的馬拉格比。

馬拉格比，庫克和白狼三人，剛才一直在帳篷里面，跟隨在琳婭和萊娜左右，自從從阿卡拉那里得知墮落聯盟可能會來搗亂，白狼這妹控就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拖上自己的隊友，打算對自己的寶貝妹妹來個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敢接近萊娜十米范圍內的家伙，都會遭到他死死的監視，完全成了一頭護犢的狼爸爸。

“死了，就算活著，也要被你給扇死了。”

本來還想撞死繼續騙取多一點同情的馬拉格比，在連續不斷的啪啦啪啦聲響下，怒然而起，用已經被扇成豬頭的紅腫模樣，向庫克大聲吼道。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得了便宜的庫克，訕笑著閃出去，以防馬拉格比報復。

“你是想扇我才對吧，是這樣吧。”

憤憤的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馬拉格比眼珠子咕嚕一轉，突然閃閃發光起來。

沒錯，就像配圖小說里的勇者，在屠龍并救回公主以后，帶著公主回到城堡，最后一頁圖里，總是會在勇者的背景上，閃上幾道光，以示圓滿結局。

“琳婭大嫂，萊娜，你們沒事吧。”

輕輕將焦黑的劉海一揚，馬拉格比的樣子分明就是在說，我立了大功，快點夸獎我吧。

“謝謝，要不是你，我們可就危險了。”

琳婭和萊娜微笑道謝，只不過這笑容里面，都帶著一絲馬拉格比看不到的微妙。

這種時候，實在無法將其實帳篷周圍已經設置了防御魔法陣防下一兩顆隕石攻擊完全沒問題這種話，說出口呀。

”哼，英雄做事不留名，大家可千萬別迷上我馬拉格比。”

保持著一副閃閃發光的樣子，馬拉格比一腳踏在石頭上，擺出勇者屠龍之后的勝利姿勢。

眾人：“……”

已經完全聽不懂這個自戀的傻蛋在說些什么了。

不過，多虧了馬拉格比一番chā話打諢，剛剛由霍克帶來的沉重氣氛，此時也緩和了不少。

“很快，萊娜和琳婭便指揮著士兵，將地上的尸體一一清理，經過卡洛斯一番話以后，原本許多對墮落者充滿厭惡的士兵，此時心里也產生了憐憫，對于這些尸體，進行了還算體面的火葬處理。

不然的話，這些膽敢襲擊琳婭大人和萊娜大人的家伙，士兵將他們的尸體，扔到沉淪魔的大瓦鍋里的心都有。

至于霍克，當然是由卡洛斯親自處理。

“咦？”

就在卡洛斯將霍克的尸體抬起，準備找個地方土葬掉的時候，突然，他在地上發現了什么，連忙蹲下去，仔細看著。

“卡洛斯大人，發現了什么？”

察覺到了卡洛斯動作的眾人，不由紛紛湊上前去。

“你們看。”

卡洛斯一臉凝重的指著地上，順著他的手看去，上面赫然寫著一個字。

字所在的地方，正好在霍克倒下去以后的手附近，毫無疑問，這應該是霍克留下來的。

究竟是什么呢？霍克在臨死的最后一刻，還要在地上留字，究竟是想告訴大家什么，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在他的伙伴面前說出來的事情。

想到這里，大家的神色都不由嚴峻起來，目光全部集中到地上的字上。

那字被寫的歪歪扭扭，極難辨認，不過也沒辦法，不可能奢求一個臨死之人還能寫出一手龍飛鳳舞的大字。

“歌”字。

雖然很難看，但是毫無疑問，應該就是這個字。

霍克，究竟想說些什么呢？

歌字的話……

不約而同的，所有人腦海里都掠過一道身影，然后哈哈的干笑上幾聲，嘴里嘀咕著不可能不可能，其中尤為以琳婭和萊娜的神色，最為別扭，好像自家的丈夫在外面做了什么丟臉的事情一般。

自然，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稱歌神的某人，沒辦法，那一嗓子，偏偏還樂在其中，以為自己唱得有多好的景象，實在給予大家的印象，太具有沖擊性，太過深刻了，看到一個歌字，幾乎立刻就會想到對方。

不過，眾人隨即排除掉了這個可能性。

霍克所要提示大家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某歌神，雖然的確是個傻蛋，但是這個傻蛋，實在太強大，強大的讓任何智慧都難以有機可趁。

假設琳婭和萊娜，是指揮這次墮落聯盟行動的首領，也無法將主意打到這個人身上，這完全是找死的行為。

那么……

“是維拉絲姐姐”萊娜率先驚呼起來。

沒錯，羅格歌姬，維拉絲

哈哈，這兩天受到了不少生日禮物呢，謝謝大家，小七很高興，雖然小七這邊的風俗，是習慣過農歷生日，不過再過一個公歷生日，也沒什么不好，人嘛，總要學會給自己找樂子，嗯嗯，所以小七今天又買了一個蛋糕，幸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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