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拒絕了。

月神臉上露出了不出所料表情，那柔和笑容下，飛快掠過了一抹凄美和解脫。緩緩收了回了手，彎著腰，將跪倒在地，哭的不像話的家伙抱在懷里。

這就是報應啊，對當年自己的猶豫不決，對自己的懦弱退縮的報應。

但是……

溫柔摸著懷里的腦袋，她所有的感情最終還是化作一笑。

“不是說了嗎？會哭的，會后悔的，會為難的，為什么就不聽我的話呢？”

“不聽，我不想聽！”仿佛變回了那個任性少年的德魯伊，大聲哭喊著，用力搖著頭，拒絕月神的溫柔輕撫。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走？”

“我啊，已經死了。”月神用理所當然的平靜語氣，說出讓懷里的男人身心一顫的事實。

“死去的天使，應該回歸上帝的懷抱，如若憑借強大力量繼續茍活于世間，那和龍巫妖又有何區別？除此之外，圣樂園的月神之職，因為我的任性，也空缺了一萬年。”

說到這里，月神露出羞愧自責之色，那最近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眸子終被打破，露出哀戚，語氣也變得哀求。

“所以，拜托了，請不要再讓我蒙羞，好嗎？”

我，啞口無言。

因為自己的懦弱逃避，任性離開，害得月神大人滋生出圣潔的神靈所不該有的悔恨，又因為自己一個小小的約定，害她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和身為天使的榮耀。

此時此刻，她用哀求的語氣對我說，讓我不要再讓她繼續蒙羞下去了，我真的還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下去，不管不顧的乞求她留在自己身邊嗎？

這樣的她，會幸福，會快樂嗎？

“嗚嗚嗚啊啊啊啊”

內心的掙扎，悔恨，愧疚，痛心，最終最終，只化作了無奈的嘶聲哭泣。前所未有的后悔感覺，充斥腦海。

如果……如果當初能夠，能夠留下來陪月神，那該有多好，那該是多么幸福圓滿的結局，我啊，我這個蠢貨啊啊啊！！！！！！！！！！

如果……

我忽然抓住月神置于頭上，輕柔撫摸的小手，抬起頭，用哭的稀里嘩啦的狼狽面龐，緊緊注視著她。

“月神大人，如果……如果剛才我選擇了接住你的手，你又會如何選擇？”

“你會這么選擇嗎？”透析心靈的明澈眼眸，回應著我的注視。

“我……對不起……”長久的失聲過后，我最終還是低下頭，再次道歉，再次傷害了月神，恨不得打死這樣的自己。

“所以說，從一開始就沒有如果，我也并不需要考慮第二個選擇，不是嗎？”月神嫣然一笑，那是屬于神靈大人的從容雅淡，已經看透了，欣然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捧著臉頰，將我的頭抬起，她一點也不嫌臟的用那潔白如玉小手，幫我擦拭著涂花了臉的淚水鼻涕。

“雖然有著些許的遺憾，但是，我并沒有騙你，真的，真的，已經很滿足了，能夠和你再次相遇，能夠見到你被那么多人關心著。”

溫柔細致的仿佛在擦拭寶物一般，將我的臉整理的干干凈凈，忽地，她站起來，退后一小步，包裹著自己的熟悉溫暖驟然消失，讓我驚惶不安，連忙跟著起身，想再次握住她的手。

但是，就在這時，我發現，彼此的空間如同被不斷拉長著，她身影正在離我而去。

“是時候，道別了。”背著小手，亭亭玉立的月神，正如那一顆優雅高潔的月桂樹，笑容比那開滿枝頭的粉色花簇，還要美麗一百倍，一萬倍。

“等等，不要，等等，不要扔下我！”我拼命朝月神伸出手，拼命朝她奔跑，拼命的哭喊，卻無濟于事，距離還在不斷的拉開。

宛如月色一樣朦朧恬靜的目光，靜靜凝視過來，月神的笑容溫柔而滿足，似有千言萬句，欲語還休，最后，只化作一句。

“這輩子能夠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話落音，那千萬年古井不波的眼眸，終于，緩緩地劃落了一滴晶瑩淚水……

這一刻，我終于意識到了，從月神訣別的語氣，決然的姿態，意識到了，結果已經無法改變。

但是……就這樣結束一切嗎？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縱使這輩子沒有辦法彌補遺憾，但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月神大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目光一決，我咬緊嘴唇，用盡全力將尾指伸上去，靈魂世界也察覺到了這份決意，逐漸拉遠的距離忽然一頓，伸出去的這根尾指，似乎跨過了空間的距離束縛，能夠夠得著對面了。

“我們來約定吧。”對著月神，我用盡力氣擠出一絲燦爛笑容。

“真是，拿你沒辦法。”溫柔的聲音傳來，隨即，尾指微微一沉，和另外一根尾指勾在了一起。

凝視著月神的面容，我一字一句，許下誓言：“下輩子，請你忘掉我，忘掉有關于我的一切。”

頓了頓，擠出的一絲笑容里多了幾分懷念和向往，變得更加堅定：“然后，這一次輪到我了，我會找到你，讓你重新記起我，記起我們在一起的日子，無論要等多久，無論經歷多少次輪回，絕對會做到給你看！”

注視著這樣的我，月神再次滴落一滴淚水，優雅從容的語氣，帶著幾絲激動，輕輕點頭。

“誒，約定好了。”

“然后……”我用力勾了勾尾指，笑容也自然了幾分，腦海中已經想象到了和她再次重逢的情景，那或許是數百年，數千年，甚至是數萬年后的光景，但是，這次絕對不會再忘記了。

“與之相對應的，當我找到你，讓你回憶起一切的那一天，你得告訴我你的真正名字。”

“我以為你早該問了。”月神幽幽說道，眸中含笑，不見遺憾。

“現在也不遲，因為我絕對絕對會找到你，所以，你的名字，我也絕對絕對會知道，或許會等上很久，或許會很辛苦，所以，就當做是保留的獎勵吧。”

等待片刻，對面再次傳來輕輕一聲：“誒，約定好了。”

然后，尾指一松，仿佛被狂風拉扯已久的風箏，忽然斷線，我和月神的距離驟然急速拉遠，眨眼間就只能看到對方的身影輪廓。

“約定……好了……”看著余溫殘存的尾指，我握緊拳頭，隨即兩眼一黑，與那道空靈美麗的身影訣別。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睜開雙眼，看到的已經是熟悉的天花板。

我愣愣躺著，一動不動，雙目無神，猶如做了一場十分懷念，十分悲傷的夢，直至耳邊響起女孩的聲音。

“大人，你醒過來了？”

轉頭一看，為了不讓眼前的溫柔女孩擔心，我勉強露出笑容。

“嗯，我們這是……已經回來了？”

“是的，大人，這里是教廷山，我們已經回來了。”手里托著托盤的小狗狗維拉絲，連連點頭，在床邊坐下，先將托盤放到一旁，再將上面的熱粥捧起，擔心的看著我。

“大人肚子一定餓了，先吃點東西再說吧。”

“我睡了多久了？”

“已經有三天時間了。”

“已經過了那么久了啊……”惆悵的嘆息一聲，隨即一個挺身坐起。

“大人，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嗎？我應該沒受傷才對吧。”我沖維拉絲笑著眨眼道。

“雖然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但是……”這只溫順的小狗狗轉眼一想，還真是這樣，和以往不同，這次身體并沒有受傷，但是，心已經傷透了吧，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化作溫柔的一聲輕嘆。

“大人，來，喝點粥吧。”

“嗯，但是要你喂我我才喝。”我直接朝維拉絲張開嘴，猶如嗷嗷待哺的雛鳥。

害羞的女孩臉蛋通紅，卻沒有拒絕，勺起一羮粥，放到嘴唇邊呼啊呼的吹著，然后送到我的嘴邊。

“嗯，真香。”看著維拉絲嬌羞含怯的模樣，我胃口大開，或許肚子是餓了，吃下一碗又一碗，讓維拉絲足足喂了一個小時。

“唉，不知為啥身體忽然有點涼。”摸著飽飽的肚皮，我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又開始打起了其他小主意。

“那……那快點蓋上被子，著涼了可不好。”維拉絲一聽，頓時慌張，擔心之下完全忘記了去辨別話里的真假。

“不要，被子哪有我的維拉絲暖和。”見維拉絲探過來要幫我拉上被子，我奸計得逞的一把將她抱在懷里，蹭了蹭。

“大……大人……嗚嗚嗚”小狗狗一驚，然后就縮在懷里小聲害羞的悲鳴，沒有反抗，也沒有抗議，溫柔的宛如一張最是貼身的小棉襖。

緊緊相擁著，片刻過后，我才開口。

“維拉絲……”

“嗯，我在這呢，大人。”懷里的女孩，柔柔應道。

“讓你擔心了，抱歉。”

“大人總是……總是這樣呢，都已經習慣了。”溫柔的聲線一頓，忽然間變得哽咽，被我整個環抱在懷中的維拉絲，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掙脫雙臂，死死反抱住了我的腰。

“但是……但是……能回來，大人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只要大人能回來……能回到我的身邊，就不會抱怨什么，已經……已經很滿足了……”

看著這樣的維拉絲，神色恍惚，她的身影瞬間和心中那道圣潔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我用力搖了搖頭，捧起維拉絲的小臉蛋，發現她眼眶已經被淚水浸濕，水汪汪的，像極了知道自己即將要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回來呢。”我一邊幫維拉絲擦著眼角，一邊自己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聲音哽咽了許多。

“但是……但是……”用力吸了吸可愛的小鼻頭，維拉絲緊張兮兮而又可憐兮兮的一口氣說道。

“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有那么一瞬間，忽然產生了大人會跟著月神大人一起離開，離我而去的念頭。”

“不會的，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心里猛地一顫，隨即將維拉絲抱的更緊，在她的眼眸，鼻尖，耳垂，臉頰，唇角上不斷親吻。

“我怎么舍得呢，怎么舍得我家的小狗狗維拉絲，你的廚藝，你的溫柔，你的善良，你的可愛，你的身體，你的味道，你的廚藝……”

“廚藝，說了兩遍。”

主動仰起小臉，耳鬢廝磨一番，又聽了如此動人的情話，維拉絲的臉蛋已經羞紅熟透，只是在聽到最后一句時，她幽幽的盯著我，眼神仿佛在說，難道大人最看重的是我的廚藝？

“咿呀？難道說我家的小狗狗吃醋了，吃自己的醋？”

“才沒有這回事，我知道了，大人一定是故意的，在欺負人。”

“竟然被你察覺到了。”

“嗚還以為大人會正經一次。”

“別生氣別生氣，作為賠禮親你一口。”

“這才不是賠禮……嗯嗚！”

又是一番親熱過后，可憐可愛的小狗狗維拉絲，已經被我拉到被窩里頭，深深抱著，埋首在她的烏黑秀發間，嗅著熟悉幽香，心情漸漸緩和下來。

“那之后……我是怎么回來的？”

感覺已經快要在懷里安心睡著的維拉絲，聽到這話后，嬌軀輕顫。

“沒事的，沒關系的，我已經……沒關系了。”安撫著受驚的維拉絲，我努力的用平淡語氣說道。

懷里的小狗狗安靜了許久，正當我以為她是不是想要悄悄睡著，以避開這個話題的時候，聲音終于傳來。

“那之后，月神大人離開了大人的身體，相處了兩個月后，我們終于目睹了她的真容，真的好美，好美，這樣的月神大人，溫柔，圣潔，完美，就算大人……大人選擇了和她一起……也理所當然……情不自禁的這么想了。”

“笨蛋，睜大眼睛，我就在你身邊。”

“但是……但是又感覺月神大人很可憐……”

“笨蛋。”對于如此溫柔善良的維拉絲，我只能柔聲的在她額上輕輕一彈。

就和她一樣，處處為別人著想，以及……竟然青睞于我這種懦弱無用的男人，你們都是笨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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