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馬車川流不息。
每一個前來的權貴都有竊竊私語,亞和楊宮剛一進來,便聽到幾人高聲說道:“只是知道有孕,大王便如此欣喜,看來,這趙王后之位,必是玉姬所有!”
“這是自然!”
“廢話!現在的趙王宮形同虛設,這王后之位,除了玉姬當得,還有誰能承受?”本來,這次齊太子還帶了個嫡親妹子前來,想嫁給趙出的。可現在,對趙臣們來說,這齊太子的地位也不知保不保得住,如果保不住,這次由他主張的齊趙聯姻,已沒有了絲毫意義……于是,在有意無意間,所有的趙臣和賢士們,都不再提起那美貌的齊公主。
“趙王這人,在天下間以風流蘊藉出名,可為了這玉姬,他已連番失態,依我看來,這玉姬,只怕是第二個前王后!”
“休得如此說來,玉姬才智非凡,真有國士之才。前王后除了擅妒刻薄,還有何能?”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想大王何等氣概,有了這玉姬后,渾不似往昔了。”
不絕于耳的私語聲中,楊宮歡喜得顫抖了,他伸手抓著亞的肩膀,急急說道:“亞,你聽,你聽,他們都以為玉會成為王后呢。”楊宮昏花的老眼中淚水隱隱,他含笑喃喃說道:“老夫有幾度以為,我的玉將孤苦終生呢。”
亞在一側哼哼哧哧,半天他悶悶的聲音傳來,“當王后有甚了不起的?哼,趙出那廝盡使些小人手段。若不是他,玉已是我的妻子了。”
亞的話,楊宮一點也沒有聽進,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道:“玉要當王后了!玉要當王后了……”
一直到走上土臺,楊宮還在喃喃不休,“我的兒,要當王后了!”
玉紫進入大殿時,殿中已是笙樂隱隱,酒肉飄香。
這一次,她依然從正門而入。那晚宴上,趙出所說的話她可是記得很深的,從此后,她進出都走大門!
隨著環佩叮當聲傳來,眾人同時轉頭,看向這個趙王寵極一時的玉姬。望著她平平如也的腹部。
玉紫來到趙出的王座后坐下。
如那晚一樣,這一次,趙出的王塌之側,只在左側設有一塌,而那塌,是為她所設。
那天晚上是慶功之宴,玉紫是主角,趙出那樣設塌并不出奇,可這一晚,他依然這樣設塌,已是明示了。
酒肉飄香中,火把光中,貴客們還在川流不息地入內。
在剛剛發生了那樣的大事后,一切事故的中心人物玉姬再傳孕事,當真是一波末平一波又起,眾使者賢士,所有的邯鄲人,不約而同地驅車前來。
一波又一波的賢士名流中,幾乎是突然的,一行人吸引了大伙的注意。
玉紫和眾人一樣,抬頭看去。
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是一個美貌的少女。那少女被幾個齊國使者籌擁著。
她,正是曾與趙出議婚的齊公主。
在這個時候,齊公主前來赴宴,雖是情理當中的,可還是吸引了玉紫的目光。
玉紫看著她,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趙出。
而這時的趙出,已舉起酒樽,站了起來,笑容朗朗地說道:“諸君,孤于大勝之后,再聞喜迅。”
他轉向玉紫,燈火中,琉璃眼中盡是讓人沉溺的龐溺,不知不覺中,他雍容高華的臉上,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芒。這光芒,令得玉紫不知不沉中沉醉起來。
這時,趙出的聲音正朗朗的在大殿中傳蕩,“孤的愛姬玉姬,又有身孕了!請諸君飲上此樽,為孤一賀!”
眾人同時舉樽,朗聲叫道:“為大王賀!為玉姬賀!”
“干!”
“謝大王!”
震蕩得整個大殿都在嗡嗡作響的朗叫聲中,趙出含著笑意,舉起剛滿上的酒樽走下王塌。
他一走下,便意味著宴中眾人可以自由活動了。一時之間,宮婢如流水般地涌來,她們捧著食盒,為每個幾面上添上酒水和漿。而王塌之前,舞伎們翩躚而來,云袖翻飛間,編鐘悠揚奏響。
玉紫也舉著酒樽下了塌。因為今晚的宴會上,她是主角。
她一走出,嘩地一聲,十幾個貴女便一圍而上。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烏馀氏的嬌嬌。
此刻,這位嬌嬌秀麗的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似乎上一次她因為魏氏趙后一句話,對玉紫疏遠地行為,從來不曾出現過的燦爛。
烏馀氏的嬌嬌舉著手中的酒樽,向玉紫歡快地賀道:“大王對玉姬如此恩寵,又為玉姬后位虛設,如此榮耀,世所罕有。請姬允許妾為你一賀!”
說罷,她仰起頭,把樽中酒水一飲而盡。
眾嬌嬌們同時說道:“請允許我等為姬一賀!”說話之際,她們與烏馀氏的嬌嬌一樣,把樽中酒一飲而盡。
玉紫一笑,晃了晃酒樽,朗聲道:“不勝榮幸!”說罷,她也仰頭把酒水飲干。
玉紫這個動作一做出,眾嬌嬌都是滿面喜色。盡管她們知道,罪不責眾,玉紫定然不會怪責上次她們臨陣脫逃之罪,可心中終是有點嘀咕的,現在見她毫不介意,心下大為放松。
這時,玉紫的身后,傳來楊宮慈祥的聲音,“兒,讓為父為你滿酒吧。”他的聲音中,歡喜都要溢出來了。
玉紫轉頭看向楊宮。
燈火中,楊宮瘦削的臉孔,在這一刻明亮之極。他舉著酒樽,渾濁的眼中盡是滿足地望著玉紫。
玉紫朝他一笑,伸手接過他的酒樽。
這時,一個嬌嬌笑嘻嘻地說道:“玉姬,再與我等飲上一樽吧。”
玉紫笑了笑,目光轉過,看向坐在角落里,癡癡的,一瞬不瞬地望著趙出的齊公主。
又一個嬌嬌喚道:“玉姬因何不飲?”
玉紫回頭,淺淺地抿了一口,告罪道:“妾實不勝酒力。”說罷,她放下酒杯,轉身向趙出走去。
走著走著,角落里,傳來一個壓低的聲音,“玉姬。”
玉紫回過頭去。她對上的是齊公主,不知何時,她竟走了過來。
齊公主所站的地方,是偏角處,有點黑暗。她睜大眼,倔強地瞪著玉紫,眸中有淚,“玉姬,你莫要以為,你做的事能瞞過天下人!”
玉紫挑了挑眉,詫異地問道:“公主這話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明白?”
齊公主恨恨地瞪著她,壓低聲音叫道:“盧姐姐根本就不是那種人。我今天見她時,她也說了,是你害的她。玉姬,你為了獨占趙王,還真是用盡了手段啊。”
她一臉厭惡地罵道:“總有一天,大王會厭煩于你的。上眼也會開眼,不會讓你這樣的惡婦,得意太久的。”
玉紫翻了一個白眼,暗暗想道:我還真是無聊,好好地問什么問?找罵挨。
如此一想,她便頭也不轉,提步便向前面走去。
剛剛走出一步,衣袖被人扯住,齊公主在后面低叫道:“你別走,你有本事就別走!你得意什么?天下人都知道你想獨占大王了,天下人也都懷疑,你會害得大王子嗣不旺。玉姬,我告訴你,你獨占不了大王的,只要你一獨占,天下人便會害怕那些巫說過的話。就算你害死了盧姐姐,那些話也已被世人記住了,我告訴你,你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玉紫果真沒走。
她只是慢條斯理地喝道:“來人!”
喝聲雖然不響,卻也令得四周聽到的人都是一靜。
齊公主一驚,急急地松開了她的衣袖。
這時,兩個劍客應聲前來,叉手道:“玉姬?”
玉紫朝著又低下頭,一副楚楚動人模樣的齊公主望了一眼,徐徐說道:“公主醉了,剛才拖著妾胡言亂語,你們把她送回驛館吧。”
交待到這里,她持著酒杯,繼續優雅地向前走去。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齊公主便抬起頭來詫異地望著她。她還以為,在這種場合下,玉紫為了不讓天下人以為她善妒,不會說什么呢。沒有想到,她竟如此坦然地要人把自己趕出去?
在齊公主愕然之時,兩個劍客走上前來,他們二話沒說,朝著齊公主一叉手,朗聲道:“公主請!”
齊公主睜大眼,淚水在眶中轉著,卻是不動。
就在眾人開始疑惑時,只聽得玉紫對著一個詢問的嬌嬌搖了搖頭,以一種優雅的語氣淡淡地說道:“公主尚幼。她為太子之事適怒于我。”
一言吐出,眾人恍然大悟。是啊,這個齊公主隨齊太子來到邯鄲時,何等風光?這轉眼間,她不但嫁不了趙王,自己的靠山,嫡親的兄長還可能保不住太子之位。這么一個年幼的公主,沉不下氣口出惡言也是情理當中。
玉紫的話,眾人的議論和恍惚大悟的眼神,眾齊臣拋來的責怪的目光,令得齊公主淚都流出來了。她咬牙切齒地瞪著玉紫,恨不得把她撕碎吃了,偏又做聲不得,辯駁不能。
這時,一個劍客又喝道:“公主請!”
齊公主回過神來,她狠狠地低叫道:“走就走。”長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轉眼,便沖出了殿門。
一沖到臺階上,齊公主便頓住了。她聽著里面的喧囂聲,笑鬧聲,笙樂聲,想到趙王那俊美高華的面容,還有他看向自己時,那淡而深邃的眼神,想到自己這么一走,怕是此生都與他再見無期了。想著想著,她悲從中來,不由以袖掩臉,嗚嗚痛哭起來。
只是,她畢竟身份不同,還是怕人笑話的,只哭了兩聲,她便用袖子捂著臉,如飛一樣沖向廣場馬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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