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卓天敏沒有特別深得印象,記得他有個兒子,曾經到執委會來找過蕭子山,要他批條子給吳南海分個雞蛋給他――給兒子吃的――雞蛋眼下可是最緊俏的東西,每天只有三四個,一般只供應病號。
他三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沾滿石粉和泥土的作訓服,指著那個新砌好的壓力池,眼睛不看任何人,說:“……按設計圖紙:進水室的底板比前室的底板要高。現在卻造得一樣高了。”
工程隊的人圍繞在他身邊,都不作聲。梅晚有點不耐煩:“就幾公分的高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樣樣都摳設計圖紙的話這就是一豆腐渣工程。”
“那是缺材料搞得代用措施,沒法子的事情,”卓天敏聽他這么說,氣不打一處來了,“這壓力池的水泥石子黃沙一樣都沒少用,為什么不按圖紙做?”
“工程隊的人對圖紙不了解,沒注意……”冰風試圖打圓場。
“這更沒道理。干活的都是生手,不是專業工人,責任不在他們,這沒錯。我們都是吃工程建筑飯的,這樣的低級錯誤還好意思說?”周圍的人都在交頭接耳了。
幾個專業人員都紅了臉,梅晚也駁不倒他,只好說:“那你說怎么辦?”
“砸掉了按圖紙尺寸重新做。”
“這樣浪費材料不說,還延誤工期!”梅晚幾乎要跳起來了,“再說你也不是水電專業出身,知道為什么池子前后要做成這有高低?圖紙上的東西未必就是對的么,這樣的事情多了。”
“我的確不知道,不過正因為我們不懂,所以對圖紙絲毫也不能含糊。”
這時有人發現了王洛賓,說:“王委員來了!”
卓天敏聽說王洛賓來了,轉身一看,王洛賓果然站在人群里,他有禮貌的向王洛賓點點頭,不說了。
“卓工,你繼續說呀。”
“我要說得都說完了,而且我的確也不懂水電建筑。王委員你來決定吧。”卓天敏冷淡的說。他要看看這執委會的委員到底有多少水平。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王洛賓身上。
王洛賓圍繞著池子走了一圈,又拿桿尺測量了下各部分的深度。檢查完了,他向卓天敏征求意見說:“卓工,你看怎么辦好?”
卓天敏說:“不按圖紙施工就是質量不合格,唬弄是可以的,就怕以后會出問題。”
王洛賓轉身問梅晚:“你看呢?”
梅晚想了一下,說:“的確是和圖紙有出入,但是現在材料少,又得趕日期,我看可以將就使用!以后有了條件再改。”
這個提議得到了一部分建筑組人員的贊同。
王洛賓點點頭,說:“如果重新返工,要浪費一些水泥、鋼筋,還會延誤發電并網的時間,但是這個事情卻不能將就。”
他指了下池子:“壓力前池的寬度和深度要比渠道大,是為了水流進入前池之后減慢流速,這樣水里的泥沙就會沉淀下來,這是第一步,進水室比前室底部高一些,是為了防止已經沉淀下來的泥沙沖入壓力水管。保證水輪機的安全運行。”
梅晚知道這件事情上自己又領會錯了執委會的意思,修筑公路的經驗使他以為執委會主要看工程速度,所以這次就堅持進度優先。眼看著建筑隊的人大眼瞪小眼的都看著他,沒有好氣的揮了下手:
“別看了,快把有問題的地方都砸掉,返工!”
建筑隊跳下池子拿八磅的錘子敲打著要返工的地方,混凝土塊剝落著掉了下來,王洛賓一陣心疼,水泥這東西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做出來,遠程偵察隊正是為了尋找各種資源才被派出去的,現在已經走了快一周了,雖然每天都有無線電聯絡,但是資源勘探情況還沒匯報過來……
卓天敏站在一旁注視著王洛賓,似乎今天才認識王洛賓。平時他對這些執委的印象就是和氣而圓滑,蕭子山這類就是典型,永遠不說一句讓你不高興的話,但是你分辨不出他對某件事情的態度,即使是要在某些爭端中充當決策者,他也會用一套言辭讓大家都覺得不傷面子――他很佩服這樣的人,但是同時又看不起,覺得這是自身沒有專業的人才會搞得一種生存手段。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在建筑工程組里幾次發言之后已經成了梅晚的忌諱,但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不就是為了離開那個虛偽空洞的生活環境才帶著兒子來到這里的嗎?如果到了另外一個時空還要繼續搞那一套,那他何必來呢?
風很大,枝條柔軟的樹木起勁的搖晃著,百仞灘這里的植被保持的比其他地方要好,附近連綿的矮丘陵上的樹林茂密,隨著風傳來一陣陣的樹濤。風忽然變大,天氣也陰沉下來,有點要下雨的樣子。返工的部分砸掉之后,梅晚立刻重新組織了力量,親自帶領工程隊搶修,澆注的混凝土的工作要搶在降雨以前完成。王洛賓也在工地協助清理殘渣,他邊干邊思索,正如文總在私下里和他談得一樣,團體里的事情并不象想像的那么簡單,從這些天他組織安排施工的前后來看,建筑組內部顯然已經有了裂痕。
重新澆注完混凝土之后,馬上開始安裝水輪機。水輪機安裝要求比較高,要測水平,最好是一次性吊裝到位,梅晚調來了那臺汽吊,經過一下午的折騰,終于把水輪機吊裝到位。發電機房因為沒有磚瓦可用,暫時就先搭建了一個棚子作為遮蓋。
工程隊冒著細雨清理干凈工地上碎石和垃圾,安裝好引水渠閘門,最后將取水口的土石完全挖開。弧形木閘門發揮了它的作用,水沒有涌入,現在就等混凝土完全干透即可發電。
這座水頭20米,水流量每秒兩立方米的小水電站,可以為基地提供200KW的電力。未來的遠景規劃是達到5臺機組1000KW的發電功率。
因為即將有二臺發電機同時發電,原先簡單的拉電線供電的模式就要有所改變。常凱恩計劃建立起新的電網系統。系統是成套采購的,這個電力網將采用110千伏電壓高壓送電,用電則采用工業380伏和民用220伏,這都是本時空現成的電壓標準,也符合他們帶來的各種機械設備的用電需求。
電網的輸電線路梅晚為了安全起見原打算都安裝在地下,但是沒有合適的耐腐蝕的電纜套管,所以繼續采用電線桿架空輸電,好在從水電區到主城區的線路全長才100米,完全在視線范圍之內。如果有必要,可以用城墻把兩個區域之間連接起來,不過暫時還沒這個必要。
有了電,接下來的項目是供水系統。文瀾河的水質主要是受到上游縣城居民區和農田的廢水廢物的污染,故而有機質含量比較高,水藻較多,泥沙含量反而很小。對于這樣的水質,僅僅依靠傳統的泥沙沉淀、消毒的方法是不夠的,水藻會帶來難聞的臭味,連氯氣的味道都掩蓋不了,太湖無錫段的藍藻大爆發的時候,當時自來水廠出廠的水質在理化標準上完全合格,但是臭味卻始終不能消除。
田九九作為給排水的專業人士,在查堪過水文地形后,決定采取滲濾式取水口――河水通過河邊土壤的滲濾再進入到蓄水池,這種形式取到的水通常不受污染,不需要太多的處理。
最簡單的模式是挖掘滲濾井。不過田九九考慮到要供應的人口數量多,現代人的生活習慣用水量也較大。所以采用的是比較復雜一些的滲濾廊道給水系統。
首先在沿河15米的地方,平行著河岸開挖一條集水管溝,集水溝的的開挖深度要低于最低水位線1米,管溝內是由多層不同規格的砂、礫石和小碎石組成的濾床,濾床中間埋設集水管道,這種管道在現代一般是用50~100mm直徑的打孔PVC塑料管,田九九沒這種PVC塑料管,所以采用了混凝土管,用200mm圓徑的圓木作為內模,用礫石、細紗和水泥混合后現場澆注成型。這種管道不需要太密實,而是要求疏松多孔,管道接口的地方也不用密封――以便到進入集水溝里的地下水能滲透進管道里去。整個管溝用不少于30mm厚度的泥土進行覆蓋。
最后,在管溝的北面盡頭,地勢最低處,用混凝土砂漿砌石修筑清水井,滲入集水管的清水最終被流淌到這里沉淀。建筑工程組為這個水井做了一個鋼筋混凝土蓋子。沉淀后的清水用泵泵入高架水塔。水塔的基座是用石塊和水泥砂漿砌起來的,上面安裝了一個從船上拆下來的十噸水箱,水箱外面涂上了一層用作防水防銹的水泥砂漿。水塔外安裝有一個臭氧發生器。這個裝置用高頻電子裝置產生臭氧用于殺菌。臭氧殺菌效果并不比氯氣差,而且不需要復雜的電解裝置和管道,對人體也沒有很大危害。在電解食鹽裝置沒有上馬前,這個東西能頂很長時間。
為了防備臺風,整個高塔水箱用粗大的船用纜繩牢牢斜拉在地面上。通往主城區的主輸水管道是PVC材質的,因為建筑組規模宏大的地下市政暗溝工程還沒開工,這條輸水管道暫時埋設在淺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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