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的師父常常擤了鼻涕直接用手一摔在油單上擦一下就繼續切菜做菜,符季覺得這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事情。
家禽按照肉聯廠的標準分割成不同的部位進行冷藏,然后再加工成食品供應部隊。采取這樣的做法首先是衛生,其次是能夠有效的控制向每個士兵供應伙食的數量和營養成分。簡單的將十只激鴨連骨剁碎煮熟,在分發的時候即難以計量,也無法讓每個士兵都得到質量一致的食品,其難以監督質量的狀況會加劇舞弊現象。分發食品的士兵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人際關系和好惡,給某人兩個激腿,而只給其他人兩個激爪子。
采取分割供應之后,除了在大小上略有差別之外,東西都是完全一樣的。一人一個激腿就是激腿――激腿的數量按照人頭供應,少了就要連軍需上士和炊事兵賠償――毫不含糊,這就是文德嗣一貫鼓吹的“量化管理”。
分割供應使得利用率得到了最大化,一只家禽送進這個加工中心之后不會有任何東西被浪費。除了肉和適合食用的內臟、血液之外,不適合食用的部位被烘干碾磨成飼料和肥料。連羽毛也不會浪費,全部打包運回臨高,在那里經過消毒之后,羽絨儲存起來以備將來制造羽絨服,質量欠佳的加工成羽毛粉作為飼料――勛素濟還和幾位化學方面的達人一起研究,看看能不能用來制造醬油。
符季很快就成了熟練工。當他把分解好的部位一箱子一箱子的送上準備送入冷庫急凍推車上的時候,不由自主的總砸吧下嘴――這些好東西什么時候才能輪到自己吃呢?
在炊事加工中心的吃得比在營地里好多了。三頓是糙米飯,大鍋的激湯鴨湯熬白菜――是用剔干凈肉的激殼子鴨殼子熬得,味道不壞。吃晚飯之后,沒有任何食用價值的激殼還要被回收,被磨成骨粉,據說是要肥田用得。
“澳洲老爺們大約是窮苦人家出身。”符季這樣想。心里不由得對這些人有了點親切感。
撤回虎門的海兵隊休整整訓了幾天,大鯨也顫顫巍巍的在江面上航了幾次,當江面上開始感到一絲寒意的時候,陳海陽終于接到了從臨高傳來的命令:
“談判接觸無果,即刻泊船于白鵝潭。”
“這下我們要炮擊廣州了――看來還是到了這一步。”陳海陽把電文交給身邊的機要女秘書,“立刻召集支隊長和全體元老會議”
艦隊起航的日子選在了11月1日。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但是小冰河期的珠江上秋意已經十分的明顯,士兵們換下了熱帶軍服,換上了質地較厚的chūn秋款的長袖水兵制服。攻打烏涌的五個特務艇中隊和炮擊艇中隊在一大群舢板、長龍之類的小型船只的護衛下,向上游行駛而去。
大鯨步履蹣跚的跟隨在艦隊的最后,它上面琳瑯滿目的物件和不斷吐出的黑煙在船隊中顯得很是醒目。兩岸的百姓們都在傳說,這是澳洲人的“妖物”。
他們在珠江三角地區現在已經初步建立起了“威名”,百姓們知道澳洲人紀律嚴明,從不侵擾百姓,只要服從澳洲人的命令,生命財產就不會受到威脅。說不定還能就此改變命運,混上更好的日子。這會艦隊浩浩蕩蕩的往上游而去,自有一班善于經營的船主,駕著各種大小船只跟隨在艦隊后面,船上裝滿了各種澳洲如人可能會感興趣的食品瓜果之類,準備隨時兜售給艦隊。許多平日里無所事事的富家子弟們,知道澳洲人不是殺富濟貧的好漢,也就放心大膽的雇著船只跟在后面看著難得的西洋鏡――澳洲人炮打虎門的場景添油加醋的在這一帶傳開了,很多人都想親眼看看著難得一見的打場面。大家也猜也猜得出來,澳洲人這是往烏涌去了――那里最近已經擠滿了官兵,修了炮臺,運來的許多紅夷大炮。
“這會非得大打一仗了。”雇著船吃吃喝喝,摟著女人跟在艦隊后面的閑人們如此議論著。非常熱烈的期望看到一場轟轟烈烈,蔚為壯觀的大炮戰。
駐守在烏涌的許廷發聽到士兵來報,江面上出現了許多黑色的濃煙。他趕緊換上鎧甲,帶著親兵上了瞭望臺。只見遠處的江面上,數十道黑煙滾滾,直沖云霄,江面上有二十多艘大船和無數的小艇,密密麻麻的沿著珠江往烏涌來了。這副模樣讓他想到了在虎門時的場景。
烏涌此地的防御已經在虎門之戰后的一個多月里得到了極大的加強。官兵在這里密密麻麻的布置了十座匆忙構筑起來的土石結構或者沙袋的炮壘,安了八十四位紅夷大炮和一百六十位大佛郎機炮――幾乎將全廣東的紅夷大炮全部搜羅來了,連原先準備調往福建、山東和京師的大炮都給挪用了。
李逢節派到這里的兵力有三千之眾,其中二千是水勇。,人多得簡直連陣地上都要站不下了。還有24艘水師戰船――其中一半是臨時征集來得鹽船和米艇。
然而負責防御的許廷發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有守住烏涌的可能――除非那些打在江口的木樁和鐵鏈能攔住髡賊的船只。
為了給據說已經是嚇破了膽的武將們打氣,或者說監督他們不許逃跑,李逢節原先打算差遣廣州兵備道到了烏涌督戰。然而其所駐的東莞南投城已經被髡賊封鎖起來,信使無法抵達。李逢節只好改派左布政使陳應元到烏涌。
陳應元到了烏涌之后,召見了許廷發,言談之下覺得此人消極避戰,簡直就是“投降派”的嘴臉,干脆將他一腳踢開,親自布置烏涌的備戰。
烏涌是黃埔港的外口,得名于黃埔的烏涌河。在烏涌河和珠江的交匯處,有一個叫做馬涌圍的小島。烏涌炮臺的主防御陣地就設在這個小島上。
馬涌圍島上炮臺因為是主陣地,又是首當其沖,所以工事相對堅固,陳應元親自督責南海、番禹兩縣,大量征調民夫,在馬涌圍的南面修筑了土木結構的炮壘。又厚又高的壘墻上設有炮眼44個,架設44位紅夷大炮。
航道上除了打下三排木樁堵塞江面,另有一條橫江鐵鏈,鐵鏈用木排錨泊,另有鐵鏈上系有專門釘封來的沙船一艘,架有10門大號佛郎機炮。這艘船的目的除了穩定鐵鏈,不讓其被江水沖走之外,還有防止敵人直接派火船燒毀鐵鏈的意圖――陳應元在書上看到過的所有破解橫江鐵鏈的戰法,都是用火燒。所以他特意做了應對。
他因為聽說髡賊的炮火十分厲害,射程又遠,所以命令將新筑炮位全部前推,有的干脆修筑到了灘涂上,他又從武將和士兵們口中得知,髡賊經常會利用小船登陸,派兵從側后攻打臺,使大炮失去作用。所以在各炮臺外圍有廣泛的布置竹簽、鐵蒺藜和拒馬,每臺還增加一百名戰兵,準備隨時與登陸的髡賊廝殺。為了防備髡賊的優勢炮火對士兵的殺傷,又命令在江岸上挖掘壕溝,讓士兵們用來躲避炮火,直等髡賊登陸,再一躍而起與其白刃相交。
不知道為何,陳應元對官兵的白刃和近身格斗戰力充滿了莫名其妙的信心――髡賊既然火器厲害,近身肉搏必然是稀松平常的很。搞不好一看到官兵出來白刃戰就會一敗涂地。所以他的用兵思想是保證士兵們在髡賊的優勢炮火下活著――起碼要要活到髡賊沖到壕溝邊再說。
許廷發對陳應元很恭敬,簡直是言聽計從。陳應元要他怎么做就怎么做。征詢他的意見也一律以“唯大人馬首是瞻”、“大人英明”、“末將讀書不多,韜略更是淺薄”之類的話語來應付。
本來他一個小小的海防參將,在地位上與廣東左布政也是沒法相提并論的。力持己見不過是自討沒趣罷了。不過對陳大人的種種布置,他心中是極其不以為然的。在他看來,除非用“堅石”修筑厚厚的堡壘,否則這樣只不過是面對江面的一道墻的炮壘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不用說髡賊的船炮射來的炮彈無堅不摧,就是髡賊的“雷擊艇”拋射出來的大號萬人敵一落到墻后就能把炮手們炸得人仰馬翻,他們能活下命來就算不錯了,還放什么炮。
至于炮壘前推的做法,更是荒唐。難道自己前推了,對方就不能后退么?再者炮壘前推,潮水涌來侵蝕炮臺,日子久了,恐怕髡賊沒來開炮,炮臺自己先被沖垮。
他正在觀望敵情,忽然見到陳應元已經親自率領親兵親將,通過架設在烏涌河上的浮橋上了馬涌圍。看來他是準備親臨一線督戰了。許廷發不敢怠慢,趕緊下了瞭望塔,帶著親兵也隨之上島。
陳應元身穿三品官服,頭戴烏紗,身披斗篷,腰間懸著配劍,在一群親兵的簇擁下登上了馬涌圍炮臺的最高處,煞是威風凜凜。
“此處乃廣州之門戶,羊城之鎖鑰,將士們今日必要戮力同心滅此丑類”陳應元用高亢的聲音大聲喝道。
許廷發趕緊趕上前去請他到北岸督戰。
“將軍哪里話。”陳應元顯得慷慨激昂,“即奉撫軍大人之命來此督戰,事關省城之安危,學生豈敢有貪生怕死之念?”
許廷發暗暗叫苦――要是這左布政一時糊涂真死在這里,他的責任可就大了。當下關照自己的一個親信,去和陳應元的親將接洽,只要稍有危險就趕緊擁了他過橋跑路。為此他讓自己的親兵控制了烏涌河上的浮橋。
1630年11月1日,由李廣發的13中隊護送測量船“海天”號為前鋒,特遣隊抵達距離廣州城30公里的烏涌炮臺。
海天號在特務艇的護送下首先迫近烏涌,測量水深。當船開到烏涌炮臺的大炮射程內時,陳應元立刻命令開炮。頓時整個馬涌圍島上騰起一片硝煙,炮臺上的所有炮位,不管方向還是射程,全部開了炮。各式各樣的炮彈拉著高低遠近各不同的煙跡七零八落的朝著海天號射去,大部分落在離船很遠的地方,只有少數幾顆炮彈迫近了船舷。
海天號立刻轉舵離開射程。它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水深資料,同時也大致判明了島上火炮的射程和威力。
幾分鐘后,這些情報通過旗語通知到了每個中隊。陳海陽下令,由第13中隊打頭,迫近馬涌圍島開始炮擊。
四個加農炮中隊按照老方法,以縱隊隊形靠近炮臺,在炮臺發射的大量炮火中迫近到五百米處,隨后轉舵。
官兵的紅夷大炮盡管最大射程可達1000步,但是由于這次炮臺沒有布置在露天的墩臺上,而是在一道厚厚的土木墻壘之后,壘墻上的開得射擊口很小,而且沒有左右上下射角的調整余地,只能按照固定的射擊角度發射著炮彈。雖然連續開火時候蔚為壯觀,但是炮彈卻極少能夠飛到特務艇的附近。
13中隊在炮火中完成了轉舵,在五百米外發射球形彈、燃燒彈。后面的各個中隊也相繼轉過舵來跟進轟擊。
4個中隊的一輪炮擊就將整個馬涌圍島上的炮臺打得千瘡百孔。有些地方的壁壘已經坍塌下來。大多數火炮已經完全沉默。不管軍官們如何吆喝,攔截士兵們已經開始潰逃。至于調上島來保衛炮臺的水勇,逃命更快――比起官兵,他們這些臨時工的作戰意志更為薄弱,大炮一響就開始紛紛跑路了。
伏波軍依然采用老戰術,裝備加農炮的戰艦消除消除了敵人的炮火反擊的威脅之后,由炮擊艇中隊逼近投射大口徑榴彈:炮擊艇迫近到距離岸邊400米處用280mm臼炮轟擊馬涌圍島。劇烈的爆炸猶如潮水一般吞噬著炮臺,幾輪火炮過后,烏涌炮臺的大部分已被摧毀,岸上空無一人。舢板和小發艇,搭載著海兵,在小島南面灘頭開始登陸。
預先埋伏在戰壕的官兵和水勇在炮擊中沒有遭到多少傷亡,此時突然躍起,向海兵一聲吶喊沖殺過來,但是陳應元認為大明官兵比髡賊高明的白刃戰并無根據――白刃戰的勝利者總是屬于紀律嚴明,組織訓練更好的軍隊,短短的五分鐘白刃交手中,大約有50人倒在海兵的刺刀下,只有2名海兵因為猝不及防被弓箭和長矛殺死。
馬涌圍炮臺的南岸既已失守,炮臺上余下的幾門大炮便已完全失效。只有少數戰兵依仗壕溝繼續抵抗。
在正面展開進攻的同時,另一個連搭乘舢板和小發向珠江北岸tǐng進,由于這里能夠掩護烏涌炮臺的側后,陳應元幾天前突擊布置了三座沙袋炮壘和數百水勇。
特務艇緊隨在登陸部隊之后,準備隨時用炮火對官兵炮臺進行“洗地”,小發艇上的打字機也隨時準備開火。這時江面上突然刮起東南風,波濤洶涌,水位暴漲,三個炮壘因為過于靠近岸邊,頃刻之間就被水淹了。炮壘上堆積的火藥卻全部被泡透了。水勇和炮手失去了最后一點勇氣,未發一槍一炮的潰散了。
許廷發見北岸的炮臺失手,知道再不逃走就會被前后夾擊,堵在島上等死。立刻大喝一聲:“速送大人離開”
陳應元的親兵們一擁而上,不由分說的將他扶上馬背,許廷發當即帶著親兵家丁開路。在亂軍中奪路而逃,第一個跑過浮橋,脫出了險境。
防御炮臺側后的掩護既已經被擊破,烏涌炮臺敞開的側背只有竹簽、鐵蒺藜和拒馬可以依仗了。海兵隊從舢板上拉上2門12磅山地榴,從烏涌炮臺的背后轟擊,還在島上堅持的少量人馬就徹底的潰散了。
登陸的海兵如同潮水一樣涌上島,島上的幾百官兵已經潰散,在炮火、步槍和刺刀的前后夾擊中死傷累累。一部分士兵和水勇且戰且退,退至烏涌河邊。烏涌河寬約十米,原有一座浮橋,連接小島與珠江北岸。許廷發帶著陳應元沖過橋之后,原本守橋的數百士兵一哄而散。之前在北岸登陸的海兵們迅速搶占橋頭,向企圖奪路而過的官兵和水勇發射了密集的子彈。橋面上頓時人仰馬翻,死尸相藉。
面對前堵后追的敵人,官兵退無可退,最終在兩路夾攻中全局覆滅。陣亡216人,被俘200人。
馬涌圍島陷落之后,整個烏涌炮臺的防御體系便徹底崩潰了。分守各路、炮臺和戰船上的官兵水勇不待進攻紛紛瓦解,潰逃。海兵如同和平接受一般依次占領了各炮臺,軍營。一個小分隊登上了已經空無一人的栓在鐵鏈上的沙船,拆除了橫貫在珠江上的鐵鏈。這條巨大的鐵鏈顯然是很有價值的戰利品――足能回收出好幾噸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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