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朱斌自盡
那明光鎧的將軍已明顯成了只軟腳蝦,如果沒人攙扶,估計連爬都爬不動了。
當曹軍船只緩緩駛近時,就聽船上一片我們投降,我們投降!的叫嚷聲。隨即,曹軍士兵上船接收俘虜和戰船時,那身著明光鎧的將軍神情頹廢,口吃著說道:我乃袁軍副……帥……薛禮,我……們投降,我要……見許褚,許將軍……
在這一天日落黃昏前,戰勢已基本明確,袁軍敗勢已定,來襲秣陵是袁軍五千之眾,或殺或降了三千多人。不是李儒再三阻撓,以許褚和其屬下的嗜殺性格,他們可能連俘虜都要屠盡。
此時,朱斌率殘部五百余人,已離進攻秣陵的灘頭二十余里。但后面的許褚還是不依不繞,緊緊跟隨,一路追殺著他們,這沿江岸的一路已留下無數尸體。
終于,朱斌退到了山窮水盡之地,一條座筆直的山崖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后面的追兵也在此時放緩腳步緩緩逼近的這點僅存的袁軍,旁邊就是濤濤江水,那不是逃生治所,另一面是一段沙土堆成的江堤。有士兵立即想從那里逃生,但當他們沖上江堤時,一千多追擊的曹軍已從江堤上合圍了過來。
袁軍士兵已無路可走,他們只能退回背靠峭壁懸崖的那塊沙土地上。許多士兵面對這樣的生死之境,紛紛氣餒的跪伏在沙地上痛哭溜涕。
這其中就有朱斌,朱斌此時已是披頭散發,形如鬼魅,頭盔早已不知在那一場拼殺中被打落了,他身上最起碼有三處刀傷在流血,那差不多都是許褚給他留下的。在敗逃的過程中,朱斌兩次試圖于許褚決一生死,但他武藝不純,不是許褚的對手,被許褚在身上留下了多處傷口后一路敗逃,直到此時已形如喪家之犬。
許褚卻不急著殺他,連敗他兩陣,連放了他兩陣,已是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
朱斌嚎啕大哭了一陣,沙地上鞋底與沙土地的磨擦聲和鎧甲與兵器的碰擊聲由遠及近,在一聲停!的高喝下,所有的曹軍軍士在哭泣的朱斌等人身前三十步外戛然而止。部隊呈扇型圍住了這最后一部殘兵,很多袁軍士兵這時已扔掉手中的兵器,或跪,或躺,或站放棄抵抗,并且一個個已神情呆滯,絕望的等待著最后的判決。
慢慢所有的聲音都靜了下來,這時只剩下了朱斌一人還在抱頭,把臉埋在略顯堅硬的泥沙之中,輕輕悲泣著。
嚓,嚓!沉重的皮靴磨擦沙地的聲音由遠及近,來人在朱斌跪伏的身前十步外站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此人和朱斌身上。朱斌自然也聽到了那不同與普通士兵的腳步聲,朱斌停止了哭泣,像喝罪了酒的醉漢,搖搖晃晃的站定身形,看著面前那張他曾經熟悉的黑臉,只是擁有這張黑臉的蠢家伙即將主宰他的生死。
來人自是丹陽郡司馬許褚,許褚的臉此時泛著一層油亮亮的紅光,特別是那道刀疤更是紅的突出。這是興奮的緣故,許褚現在很是興奮,他現在正用獵人嬸視獵物的眼神欣賞著朱斌那張失魂落魄的臉,暗忖著自己這一仗打得是多么的漂亮。
對面的朱斌也在看許褚,此時朱斌眼中已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他正處于絕對的放松中。不知是不是太放松了,以至于身體隨時會散架倒下一般,隨著江面上吹來的輕風亂搖著。
突然朱斌像是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竟左右踉蹌著步伐咯咯尖笑起來,并且越笑越大聲,發展到最后竟是狂笑起來。
有曹軍士兵認為朱斌這是在嘲笑許褚,有人準備出列就此斬殺了朱斌。剛有人起步,腳底和河灘上的泥沙才發出一點輕微的磨擦聲,許褚頭也不回,一抬健壯的腕臂,示意手下不要動。
那些準備前行的士兵不得不剎住以邁出的腳步,許褚寒著臉靜靜地等著朱斌笑完,對待一個將死之人,他許褚還是應該拿出點風度。
朱斌笑了一會兒,可能是沒力氣了,漸漸自動停了笑聲,轉而用一種抽搐的語調問許褚:“許褚,你你說我這一生遇見你們后為什么總是倒霉?”
許褚明白朱斌說的這個“你們”主要是指曹智,他的事業也的確是遇見曹智后,開始走下坡路的。許褚嘴角冷漠的抽搐了一下,譏諷道:“那是因為你不應該和我大哥作對!”
“哈哈”朱斌再次使勁的笑了幾聲,“是啊,曹智,本來一個一無是處的宦官子弟,今日已貴為丹陽太守,振武將軍,我卻落到今天這副田地,呵呵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唉你什么時候知道我們會奇襲秣陵的?”
許褚眼角微皺,像是笑了一下,答道:“半月之前!”
“咯咯……薛禮是個傻瓜,我也是個傻瓜,我們都是傻瓜,我明明早該看穿的,但卻為什么?為什么啊……”
“滄浪”一聲,許褚已沒興趣再和朱斌啰嗦下去,他把手中的鋼槊往身旁的泥沙地里一插,探手緩緩的抽出了他的波斯彎刀,不帶任何感情道:“別廢話了,朱斌,我念你曾和我共事揚州過,再給你一次機會,拿起你的劍,我們公平決一生死,你勝你可以離開,你輸,這就是你埋骨之所。”
許褚說這話,彎刀斜指朱斌,羅剎般的眼神掃過朱斌及他身后身后的每一個人,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打了個寒戰,那眼神就是代表了死亡。
許褚也知道朱斌身后這些殘兵敗將已在崩潰的邊緣,或許是許褚良心發現,或許是許褚還在念及上蒼的好生之德。他在等朱斌彎腰拾劍時,突然開口道:“你讓你身后的這些士兵投降吧!我不殺他們!”
“啊”
許褚話音剛落就有朱斌身后的袁軍士兵忍不住痛哭出聲,人都有對生的渴望,都有對死的恐懼。
朱斌此時形如傀儡般已彎腰拾起丟棄在他身旁的佩劍,他看著許褚再次笑了,而且是用盡了他余下的力氣開懷大笑。他笑的幾次跌倒坐下,幾次再奮力的強站起身。他以手之地,慢慢轉著圈環顧四周,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滔滔的江水,他最后再掃視過他身后的每一個士兵,他還在笑,笑的已很不自然,笑的讓人毛骨悚然。
他身后的士兵都被他的眼神看的汗毛粼粼,都不由自主的向左河灘上的高地退避著。他們害怕朱斌會發瘋,進而屠殺他們,不,應該說看朱斌的樣子已經瘋了,他肯定會在最后的時刻像瘋狗一樣把他們一起拉進地獄。
江堤上的曹軍士兵也主動退讓出一些空間,接受他們的投降。
朱斌終于轉完,看完,他把眼神從新定格在已蓄勢待發的許褚臉上,許褚也以為他要開始和他做最后一搏。
朱斌看著許褚突然又詭異的笑了,并莫名其妙的緩緩說道:“許褚,你覺得老天爺對我公平嗎?”
許褚不知道這人為什么這么啰嗦,不就一刀的事,為什么這么婆婆媽媽的,再說他那知道老天爺對他公平不公平。
許褚正要發怒時,朱斌又自言自語的開口道:“我覺得不公平,一個宦官子弟,一個土匪都能有這樣的成就,我,我兢兢業業一生,為的就是有所成就,為的就是建功立業,為的就是效忠漢室,老天爺為什么不給我點機會”
朱斌說到最后時,已把本來輕若蚊蠅般的聲音,一高到狂叫的程度,只不過他現在的狂叫也是那么的嘶啞,無力,最后他只能用笑意嘲諷著自己。只不過這次笑的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許褚嘆了口氣,放下了他緊握著的波斯彎刀,因為對面的朱斌現在快連站都站不住了。他雙手緊握著劍柄,勉強的用它撐住自己,身體也跟著他的笑哭激烈起伏著。這樣的人已沒必要殺了,他已經完全喪失了他的一切信念,他要是再能活著,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收兵!”許褚插刀還鞘,如雷鳴般的聲音響徹全場。五百多戰俘早已在許褚和朱斌對話時接收好,此時,隨著許褚的將令,部隊和戰俘就開始有條不紊的陸續后撤,沒有人再去在意河灘上那個曾經有理想,有抱負的丹陽朱斌。
許褚更是邁著大步,行向他的戰馬。他此時覺的自己已經正真的勝了,他此時的步調莊嚴肅穆之氣便再也遮掩不住,許褚略挺了挺了身軀,一股凜然霸氣透體而出,像個正真的王者,一個敵人的生死對勝利者老說原來并沒有那么重要。
正當許褚一腳踏上他黑色戰馬的馬鐙時,他身后,在那步履整齊的踏步聲中,響起了一個嘶啞的聲音:
“許褚呲!”
許褚定格在哪里,以他多年的戎馬生涯,當然聽得出那是劍鋒劃過肌膚的聲音,他也知道那是誰的劍劃過了誰的肌膚。
三秒鐘后,一名許褚的親衛奔至許褚身側,躬身稟報道:“稟司馬,朱斌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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