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毒不同世間的五行毒素,漫過胸口沒事,但是絕不能入腦,否則神仙無救。當然,現在就算神仙來了,也沒法子為他拔出早已蔓入骨血的尸毒,溫樂陽現在懷疑,自己的骨頭可能已經變成了灰黑色。
身體中其他的毒素彼此糾結,漸漸匯聚成一條新的毒流,卻沒有一路侵蝕進入心臟,而是隨著血液一路奔騰,開始與尸毒接觸、碰撞。絲絲縷縷的陰褫尸毒,也像活了一樣,紛紛從灰帶中剝離而出,和他身體中的百毒拼命糾纏,溫樂陽的骨髓時而冰針攢刺,時而烈火燒灼,如果不是惦記著紅葉林外兩個傻叔叔,早就昏死過去幾回了。
敵人三番兩次闖入紅樹林,溫樂陽都快爆炸了,生老病死坊中的人們也不曾出來看一眼,現在毒蟲四處亂跑,病字號的人卻坐不住了,吹著竹哨,手里都拿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樹枝,開始歸攏毒蟲。
溫小易也踉踉蹌蹌的從木屋中走了出來,溫樂陽怕傷到她,在銀針上下的麻藥分量極輕,小丫頭舉目四顧,終于發現了溫樂陽,哭著就撲了過來。
幾個生老病死坊里的人似乎良心發現,也跟著小易跑過來扶起了溫樂陽,眼神里沒有一絲憐憫。
溫樂陽卻伸手指著林外,努力不讓自己昏厥過去:“去,兩個叔叔……”
溫九和溫十三兩個人的聲音已經沉寂了半晌,不知道有沒有事。
在身體中無數種劇毒在不停的撕扯著,而他的精神卻比著剛才略略健旺了許多,溫樂陽暗暗嘆了口氣,知道這是回光返照。
毒力相生相克,中醫也有以毒攻毒的講究,但是侵入他身體的劇毒實在太霸道了,就好像一個花盆里可以都蛐蛐,但是絕容納布下二虎相斗。溫樂陽現在就是花盆。
電閃雷鳴,暴雨又至。
冰冷的雨水砸在佛燈蟲的身上,小蟲子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著,它最怕雨水,可是卻不肯離開主人的臉龐。
溫樂陽催促著扶著他的人走出紅葉林。
一個老頭子搖搖頭:“坊主不在的時候,誰也不能踏出紅葉林一步。”
溫樂陽氣急敗壞的罵道:“四爺爺不在,我就是坊主,扶我出去!”他對幾個爺爺都敬若天神,但是畢竟是個現代社會的少年,在家訓和叔叔的安危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后者。
那些老頭子都不再說話,只是緩緩搖頭,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沖到溫樂陽身邊,把其他人用力推開,架起溫樂陽就向外走。
溫樂陽心里又疼又暖,正用盡全身的力氣架住他,每一步都隨時可能會摔倒的正是溫小易。
幾個老頭子看著兩人離開紅葉林,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其他人又恢復了行尸走肉的表情,紛紛跟著老頭子們回去了。
溫樂陽心里苦笑,自己家族里的生老病死坊,究竟是一個什么地方?這些人之間竟然沒有一絲人情味道。
“九叔,十三叔他……怎么了?”溫樂陽的聲音顫抖,因為劇痛也因為恐懼,自己這兩個叔叔天真爛漫毫無心機,說句傻的可愛雖然肉麻但是一點也不過分。
溫九看了他一眼,突然跳起來哈哈大笑:“小太陽上當啦!”
溫十三也翻身坐起來,手舞足蹈,傻笑和奸計得逞的狡猾同時出現在臉上,看得溫小易直起雞皮疙瘩。
溫九用力拍著溫十三的肩膀,一個勁的催促著:“快拿出來,快拿出來!”
溫十三使勁的點頭,伸出滿是泥水的巴掌從自己懷里使勁的掏著,兩個傻子只顧自己忙著,根本沒注意溫樂陽現在已經身受重傷。
悉悉索索的響聲里,溫十三從懷里掏出了一個不知從哪撿來的破塑料袋,溫九則手忙腳亂的幫他遮擋著雨水。
塑料袋里是一個錫紙包,溫十三小心翼翼的把它遞給溫樂陽:“小太陽,我們費了好大勁才留給你的,你快嘗嘗!”說著努力的吞了口口水。
溫九也跟著吞了口口水,隨后忙不迭的點頭,一臉期盼的望著溫樂陽,就像個孩子把最好的東西留給親人的模樣。
溫樂陽身上劇痛難忍,遇到兩個傻子捉弄本來氣的想要大罵,此刻看到兩個叔叔的表情,胸口猛地一窒,那句到了嘴邊的惡語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錫紙包上的那個標志,他在縣城讀書的時候再也熟悉不過了,打開包裝,果然是半塊巧克力,不過形狀已經變形的不成樣子,天氣炎熱,這半塊巧克力被兄弟倆捂在懷里,不知融化了多少次。
哥倆神色焦急,一個勁的催促著他趕快品嘗。
直到溫樂陽把巧克力放進嘴巴里,作出了一個驚訝贊嘆的表情之后,哥倆才一起長出了一口氣,隨即好像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好事一樣心滿意足的手舞足蹈。
劇痛撕扯,劇毒蔓延,溫樂陽的心頭卻是暖洋洋的一片,突然笑著回頭望向小易,努力的做了一個鬼臉:“小丫頭,你猜怎么著?”
小易的淚水和雨水混成了一片,哭著搖頭。
溫樂陽笑瞇瞇的說:“我現在,經脈斷了,身體里無數種毒素在打大仗,咱們病字號里毒蟲的毒素都已經結成一伙,正在跟陰褫尸毒拼命呢,可惜看不見,否則一定很熱鬧啊。你才誰會贏?呵呵,當然是咱們病字號的毒更厲害些……”
他的毒功有限,根本感覺不到經脈的存在,但是在身體中的陰褫尸毒,其他無數種毒素糾結起來的毒流不停相抗的時候,突然他整個身體一軟,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隨即感覺又有一股毒力在體內蔓延,加入了百毒爭霸。
略一思索溫樂陽就明白了,自己的經脈在劇毒沖突中,被寸寸擊碎,自己泡毒酒積累下的毒力四散溢出。
無數中毒素相互沖突,情況像極了高手以內力逼入體內,經脈承載不住強大的沖擊,斷碎不足為奇。
溫樂陽深深的看了小易一樣,似乎想要把她的樣子牢牢記在心中,略帶遺憾的說:“可惜,要是能練錯拳,沒準真能完成溫辣子祖先的遺愿呢。”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想要伸手去自己的懷里取什么東西,可是一只沒受傷的左手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
溫小易他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小小紅玉盒子,四老爺在出生老病死坊之前交給他保管的東西。
溫樂陽呵呵,把盒子塞進小易的手里,笑了笑:“三個月之內,如果四老爺沒回來……不好,你別等了,紅葉林現在沒有禁止了,一會你就讓兩位叔叔帶你去找溫家村,把它交給大爺爺,如果大爺爺不在的話,給其他兩位爺爺或者大伯都可以。”
溫樂陽說完,喘息了一會,又望向兩位傻叔叔,隨著他們一起哈哈大笑:“香甜的很,我愛吃!”
說完身子一軟,連著身邊扶著他的溫小易一起摔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溫九和溫十三驚訝的愣住,彼此對望了一眼,扎手扎腳的去扶他,直到這時溫九才一捏鼻子,驚叫道:“怎么這么臭!”
溫十三嘿嘿傻笑:“那個東西太好吃了,好吃的他拉褲了。”
“拉褲也不用暈倒啊!你也拉過褲子,沒看你暈倒過!”
“我沒他那么臭,他是把自己給臭暈的!”
溫小易搖不醒溫樂陽,聽著兩個傻子胡言亂語,尖叫著跳了起來,抓著兩個人的衣服,可是怒罵沖出嘴巴,卻變成了嚎啕大哭
天空中驚雷激蕩,和著小姑娘的哭號:“救他,救他!他快死了!”
咔嚓,一聲清脆的響聲。
紅玉盒在溫樂陽的胸口,被墨玉香鼎擊中,就已經產生了無數道裂璺,現在溫小易心情激動中小手緊握,盒子突然碎裂了,九顆湛清碧綠的青豆溜溜打著轉,從盒子里滾入她的手心。
小丫頭突然停止了哭聲,雙眼愣愣的望著在這些綻放著隱約光華的青色豆子,猛地歡呼了一聲,對著溫樂陽又哭又笑的喊:“你怎么不告訴我,你身上還帶著歸一草的果子。”
溫樂陽沒辦法回答了,四老爺讓他保管的東西,他根本不敢看一眼,就算看過了,也不知道這九顆青色的豆子是什么。
歸一草分作九支,成熟時輪流開花,每支花開一月,等九支花開遍之后,每一支上都會結出一顆果實,九枚果子無論看、聞還是品嘗都一模一樣,但是其中八枚含有劇毒,別說是溫家的人,就是溫家的大象誤食之后也得蹬腿,而另一枚則飽蘊著天下至陰之性,是天下煉毒、煉方、煉丹者夢寐以求的至寶。
不過因為這九顆果實根本無法分辨,真的入藥煉方,有九分之八的可能是含有根本無法化解的劇毒,如果一股腦拿來煉制毒藥倒是可以,可是沒有一個人舍得那么做,白白糟蹋了那枚至陰屬性的寶貝果子
除此之外,歸一果還有一個可以用逆天來形容的效用,九只果實用來封住七竅、肛、臍的話,可鎮住男身,鋼針入腦、劇毒攻心,只要有一口氣在,一百天之內也死不了。”
溫小易不敢再耽擱,直接招呼兩位傻叔叔撬開溫樂陽的嘴巴,扒光了他的衣服,九顆翠綠的果實分別填入了他的臍門、肛內和鼻孔、耳洞、嘴巴。最后小易輕輕的掀開了溫樂陽的眼皮,把剩下的兩顆青豆塞了進去。看的溫九和溫十三直嘬牙花子。
九顆歸一果剛剛擺好,立刻從溫樂陽的七竅和肛臍,同時綻放出一抹氤氳的光華,九顆果子瞬間干癟了下去,各自滲出了一滴乳白色的液體,融進了他的身體。
溫樂陽渾身氤氳的惡臭,遽然消散,換而一股讓人心曠神怡的清甜香氣。
‘我服了’身體顫抖,無力的從溫樂陽臉上上跌落,小小的身體在泥水中吃力的掙扎著,似乎想要躲避暴雨的侵襲,又似乎想要爬回到主人身上。
小易輕輕把它捻進手心里,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悲戚卻沒有減淡一分,歸一果能吊命卻沒法救命,百天之后溫樂陽蘇醒之日,也就是他喪命之日,小丫頭不會毒功毒法,但是看得書比溫家村全村人加起來還要多,就憑著溫樂陽身體里的陰褫尸毒、佛燈火毒和百蟲之毒,現在他的骨髓里都已經是劇毒,就算是溫辣子復生,也只搖頭嘆氣的份。
小丫頭皺起挺秀的雙眉,也不顧冰冷的暴雨滂沱,仔細的回憶著自己看過的典籍,拼命想找出一種方法來救溫樂陽。
兩個傻叔叔蹲在一旁看了一會,覺得索然無味,溫九翻了翻那個裝著巧克力的塑料兜,哭喪著臉:“這小子都給吃了,也沒給咱們剩點。”
溫十三則把溫樂陽的褲子翻來覆去的看:“好像不是拉褲啊。”
溫小易用盡心思,卻什么都想到,腦子里漸漸變成了一團亂麻,各種各樣的古方亂七八糟的出現眼前,終于再也支持不住了,淺淺哼了一聲,就摔倒在滿地的泥濘中。
兩個傻子聽到聲音,回頭一看驚呼了一聲,各自抱起兩個少年,招呼了一聲:“他們要死了!找老妖精去。”撒腿就跑。
跑了幾步之后,溫九站住了腳步,愣愣的問他傻兄弟:“老妖精在哪?”
溫十三痛苦的搔了搔腦袋:“前幾天看到他出山了。坐著車走了,本田。”
溫九鄭重的搖搖頭:“是現代。”
溫十三傻乎乎的咧嘴笑了,隨即側著腦袋,把耳朵對準了身后的小易:“小丫頭你說啥?”
溫小易不過是個普通人,經歷今晚這這么多的事情已經心力交瘁,在她小小的心肝中,最后一個念頭就是救溫樂陽的性命,即便在昏迷中全部精神也都被這個念頭占據,嘴里不停的念叨著:“讓溫樂陽打錯拳,錯拳……”呢喃了幾聲之后再也沒有生息了。
溫十三小心翼翼的把小易放在地上,還雙手合十拜了幾拜,才湊到溫九身旁,表情莊嚴肅穆:“我看這個小丫頭死了。”
溫九的臉上悲戚戚的,連說了兩個成語:“人死燈滅,入土為安。”
溫十三張嘴就接了下去:“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溫九愣了片刻,對著十三挑起了一根大拇指,贊道:“好文采!”
文學青年溫十三羞澀的點點頭,伸手拍了拍溫九背上的溫樂陽:“小丫頭死了,最后想看小太陽打錯拳,小太陽的錯拳打得比咱們好嗎?我看也稀松平常。”
“小丫頭不識貨,就喜歡看蹩腳的錯拳,要是咱們老大死的話,一定會在臨死之前說句:“讓溫十一打錯拳給我看!”溫九一邊說著,回頭把溫樂陽小心的放在地上,伸手扶著他的手腳抖動了幾下,看樣子是想扶著溫樂陽打錯拳。
溫十三也湊過來幫忙,按著錯拳的招式,扶著溫樂陽亂七八糟的比劃,同時滿臉納悶的問:“溫十一,是你還是我?”
“我知道了!”溫九突然扔掉了手中溫樂陽的胳膊,一臉歡喜的湊到他傻兄弟跟前,小聲的嘀咕起來,一邊說著,一邊賊眼忒忒的望著溫樂陽。
片刻后,兩個傻子哈哈大笑,就把兩個少年丟在暴雨中,手舞足蹈的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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