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咸陽氣派非凡的承相府邸,內中暗藏著一間不起眼的雅室。這小小的雅室,卻是應侯范睢大謀橫出、結交天下豪杰之所。那進獻于秦昭王贏稷的“遠交近攻”之長策大謀,正是在此謀劃而出。
此時,這幽靜的雅室內。火紅的炭火上溫著一壇上好的秦酒,秦昭王贏稷、應侯范睢兩個當世豪杰。正把酒言歡、談笑風生,好一派君臣相知、暖意融融的景象。應侯范睢低飲淺啜,似乎這爵中的琴酒乃瓊漿玉液一般享受口曾經貧賤、饑寒交迫的范睢。也曾無數次幻想過能有今日之榮寵、風光。但曾經夢想的舞臺不是咸陽,而是魏國大梁。世事無常竟至于斯,范睢享受如今風光之時,也免不了偶爾幾聲感嘆。
自登上秦國相位后,范睢漸漸找到如魚得水的感覺,長策大謀“遠交近攻”為秦國東出一統莫定根基。久藏劍匣的寶劍,終于耀出了奪目的光芒。
此番借得恩仇巧周旋,先挾平原君趙勝。威逼趙國;鏟除仇人魏齊之時,借以打破趙魏三晉老盟。應侯范睢自覺此次出手干凈利落。一應謀劃天衣無縫。此時的他靜靜地享受著一策既出、諸侯為之變色過程,只需靜靜等待最后的收盤。“秦王,來,我范睢再敬秦王一爵!”應侯范睢高高舉起酒爵,瀟灑地對高坐上位的恩主秦昭王贏稷,恭敬地敬酒。“呵呵白發蒼蒼的秦昭王贏稷低聲淺笑,眼見應侯范睢的長策大謀在一步步變成現實秦國一統天下似乎指日可待,這一代雄主在酒香的熏染下如沐春風。
此前數十年來,秦昭王一直活在宣太后、承相魏拇的陰影下,自得到應侯范睢這大才的輔佐,贏稷才漸漸找到了縱橫揮闔、號令天下、大秦之王的感覺。范睢之于秦昭王,已不是君臣相知而已,已是秦昭王贏稷心底的砥柱!“贏稷得承相,如穆公得百里奚…否!應侯強于百里奚多矣,你我君臣的宏愿遠超穆公霸業!”一時間,秦昭王贏稷眼角的魚尾紋似乎也展開了不少,“來,承相。滿飲此爵!咕咕咚咚”君臣二人興奮地啜飲著美酒瓊漿,在心目中已將今日的飲宴權當做了范睢的慶功酒。此時春風得意的君臣二人。稍后即將明白,今日這慶功酒。確實飲得早了些!“我王。王使胡義快馬急報!”雅室門外,一個刻悍的秦王侍衛拱手昂聲稟報。“哦一一胡義這么快就回來了!”秦王贏稷連聲淺笑著。看來胡義差事辦的不錯,那魏齊的人頭該提來了吧?秦王贏稷想著。緩緩擱下手中的酒爵,高聲道:“宣胡義!”秦昭王贏稷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頃刻后。發髻散亂、滿頭大汗的胡義踉蹌著奔進了雅室。望著胡義這幅狼狽的模樣,秦昭王贏稷眉頭皺成了字,心想這平日機智穩重的胡義怎么這副模樣,莫非事情有變?
范睢更是遽然回首,定定地望著胡義,心底撲通撲通地打著鼓。”我王,大事不妙,大事不妙!”胡義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斷續急促地說道。
胡義之言甫一入耳,應侯范睢心底咯噔之下:“邯鄲有變!不好!”定神間,范睢那舉著酒爵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我大秦特使,怎生這般模樣,何事,速速報來!”秦昭王贏稷聲音高昂起來,見胡義遇事竟然如此慌亂,口氣中盡是責備之意。”回稟我王。趙國拒絕交出魏齊一鄭安平”已被擄至邯鄲。趙國要以應侯的恩人一換得平原君歸趙!”胡義被秦昭王贏稷嚴肅的面色嚇住了,再加上累得氣喘吁吁,這番話說得結結巴巴。“鄭安平被擄至邯鄲,什么!”范睢只覺耳邊如同響起一顆炸雷震得心神一陣激蕩,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砸在案頭。
俗話說“關心則亂”這鄭安平乃是現今范睢在這些上最親近的人,自己的救命恩人被擄,飽經滄桑凄慘、恩仇之心深重的應侯范睢,這時再也冷靜不下來。”鄭安平被趙國擄去。可有憑證?”秦昭王贏稷倒是氣度沉穩,心神一轉想查看是否趙國君臣定出的詭計。是否乃趙國想來一招瞞天過海。“我王、應侯。且看,有此藍田玉佩為證!”王使胡義顫抖著遞過玉佩。適才應侯范睢一瞬間的神情劇變。令胡義心頭升起了不詳的陰云,胡義幾乎按捺不住心頭的恐懼,那雙手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半空中,一縷陽光照射下的藍田玉佩。晶瑩別透、水頭十足。只是這絕美的玉佩,卻是帶著噩耗傳來。
“玉佩!”范睢一聲哀痛的悲呼,急速起身沖向胡義,猛地一把搶過玉佩。應侯范睢定定地望著手中的藍田玉佩,漸漸眼中泛出了淚水,開口一聲哀呼“鄭恩人!范睢害苦你了!”
緊接著“咚”地一聲悶響,應侯范睢竟當場昏厥于地、牙關緊咬!這范睢前半生坎柯無比,更遭逢屈辱的虐打,若非鄭安平的俠義相救,范睢早已身死化作濃血。此時救命的恩人被擄。范睢心底的瘡疤再次被揭開。最脆弱的那根神經終于崩斷。“應侯。應侯”眼見應侯昏厥,秦昭王贏稷連聲驚呼。急忙起身往倒地的范睢奔去。待抱起范睢瘦弱的身子,秦王轉身高呼。“來人。速速傳太再!”這日。大將軍趙括正在中軍帳奮筆疾書,準備他的《趙括兵法》之情報篇。就在范睢昏倒的那一剎那,趙括突然只覺心臟“咚”地一聲奇怪的猛跳。緊接著一陣劇痛襲來。
趙括撫著胸口,緩步走集中軍帳,沉穩地立著身子,目光深沉地望著西方咸陽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語:“應侯,不知此時你是否已知我趙括即將破局的消息?唉我趙括改變歷史的逆天之舉,是否已遭蒼天的怨怒?”
貼導施滿臉虔誠地望著趙括,底暗道!豎“天賦弄刁…洲叭將軍,怕是又在謀劃出乎意料的奇策吧?
咸陽應侯范睢的承相府。
溫暖的長榻上鋪蓋著華麗的錦被,錦被下,蜷縮著應侯范睢瘦弱的身子,此時的應侯范睢似乎不再是那才華橫溢、豪情萬丈的大國承相。陡然間恢復了貧病交加的落魄士子模樣。
一旁的秦昭王贏稷望著滿面哀榮的范睢,擔心不已。這應侯范睢可是秦昭王的主心骨,若應侯范睢出了意外,那一切的長策大謀,秦國的一統霸業,贏稷還能靠誰?“我王勿憂,應侯只是一時急火攻心,而至昏厥。待靜臥片刻,稍后即可醒轉!”匆匆趕來的太醫,待細細查看病情后,心底連連感嘆應侯范睢的恩義深重。動容的太醫緩緩放下了切脈的手指,輕聲安慰著一旁滿臉憂戚之色的秦王……應侯身體虛弱。憂勞國事之余,平日里還要妥善調理才是。”太醫說著,伸手遞過一個方子,“藥物為輔,食補養氣、寬心養神才是正道來”秦昭王一聲召喚。門外侍立的承相府官仆急忙進來,垂首聽宣。秦王贏稷揮舞著藥方。連聲催促道:“快去為承相煎藥。不要耽擱”。待太醫、官仆紛紛退下,秦昭王贏稷憂心仲仲地守候在范睢的病榻前。望著范睢飽經滄桑的瘦弱面龐,心底喘噓不已。
自幸遇范睢這當世的大才后,秦昭王引之為知己。若沒有范睢的在背后的撐持謀戈”秦昭王贏稷覺得深深地王宮寂寥無比,仿佛這王宮、秦國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樣。
每次看到自信滿滿、英姿勃發的應侯范睢,贏稷才覺得自己鮮活了起來,滿腔的宏圖大志。才能看到實現的希望,才找到了那種“手掌握天下大權、可決百萬眾生死”的氣派感覺。
模模糊糊中,略感疲憊的秦昭王贏稷。坐在病塌旁身子一歪漸漸沉睡過去。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應侯范睢已悠悠醒轉過來。待看清守候在塌旁的閉目小憩的秦王。那那蒼蒼的白發、殷殷的關切。令范睢心底泛起一陣溫熱的感動。情動間,范睢急忙掙扎著起身。
范睢的動靜,登時輯醒了小憩中的秦王贏稷,秦王一把扶住范睢的肩膀,和聲道:“承相躺好,將養身子要緊!范睢怎敢有勞我王”范睢顫抖著說道。只覺得自己的驟然昏厥實在對不住眼前白發蒼蒼的秦王,范睢頓生愧疚之心“范睢早年貧賤,染此病疾,此時已然無礙,我王勿憂!”
說著范睢鉆出錦被,努力地活動著手臂、頭顱。刻意向秦王贏稷展示著自己的健康與活力。眼下棋局已亂,范睢又怎忍心、怎安心高臥病榻?“應侯,鄭安平俠士之恩,本王略有耳聞,細備如何,可能說與本王。秦昭王試探著詢問范睢,這鄭安平在范睢心目的地位到底如何,秦王要探探底,只有這樣才會,秦王才可決斷是否要行真不得已之事。秦昭王一句詢問,催生了范睢滿眼悲痛的淚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剎那間一幕幕襲上心頭。
范睢聲音顫抖著,述說著那一樁樁、一件件血淋淋的故事,說道凄慘之處,范睢那清瘦的面龐忍不住一陣陣痛苦地扭曲。范睢凄慘的往事令秦昭王悚然動容。待范睢述說完畢,秦昭王贏稷一聲嘆息:“鄭安平,真乃有情有義的奇男子也!若無鄭俠士相救,何來本王今日之應侯!我王,鄭俠士乃范睢救命恩人,大恩不能報,我范睢還有何顏面存活人世?。范睢痛心疾首,滾熱的淚珠顆顆滾下,接著話鋒一轉,“若放了平原君,豈不便宜了那狗賊魏齊,豈不便宜了趙國?此事。兩難矣”。秦昭王低垂著白發蒼蒼的頭顱,默然沉思片刻,心中計議已定。隨即秦昭王贏稷目光熱切地注視著范睢,無比堅定言道:“應侯之恩人,即本王之恩人,鄭俠士必須救下。至于,平原君且放其歸趙吧!秦趙之決,“哼來日方長!那魏齊老賊,早晚會把人頭奉上!”
此時的秦昭王贏稷心底已十分清楚,應侯范睢實乃恩義深重之人,若鄭安平不能救回,范睢肯定于心不安。大秦的霸業,需要的是一個心無旁鶩、全力以赴的應侯。
秦昭王為了成全范睢,秦昭王贏稷終于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秦昭王也清楚地預見到,此決定一出,前番的努力將付諸東流。削弱強趙、拉攏魏國,只有再待來日了。,“范睢,謝過我王!”聽到秦昭王這個艱難的決定,范睢感激涕零。忙趴伏于床上,悄身拜謝。范睢這一拜,拜得真誠無比蓋因為了自己的恩仇,秦昭王不得已打亂了全盤的謀劃。得遇如此恩主明君,范睢夫復何求。
待送別秦昭王贏稷,范睢躺在榻上閉目沉思,心底翻涌著滾滾暗流,翻來要去難以入靜。范睢梳理著近日的謀劃,揣測著今日這突來的噩耗!“借得恩仇巧周旋。我范睢本想借魏齊的狗頭。一舉打掉趙魏國,到底是哪位高人,竟能破得我范睢設下的死局!馬服君趙奢?上卿藺相如?”范睢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推測。此時的他還沒想到趙括這。新近躥紅的少年將軍。在范睢看來。曾上過秦國黑冰臺刺殺榜的趙括只是悍將一個”此等破局大謀,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能為?待數日后,邯鄲的消息傳來。范睢震驚得無以復加。這才知道破掉自己精心謀戈的死局的對手。竟然是從未想到的趙國大將軍少年趙括。
范睢震驚之余,心底連聲沉呼:“趙括,趙括,你可是上天降下來專克我范睢、專克我秦國的天才?”稍后,范睢目光一凜,心中暗道:“趙括,哼此番我范睢輸你一局,待來日再行較量!看秦趙大決,鹿死誰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