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疑兇（一）

第八十四章疑兇（一）

拂曉時分，先是一處的房門打開，緊接著，像是約好了似地，每個廂房中都出來個小丫頭，她們穿戴好后便開始洗漱。其實客似云來的小丫頭們活兒也是極輕松的，她們不像是人家深閨大院里的丫頭，見天的早晚都要伺候在小姐身邊，更不需要專門的守夜，這個時段她們如往常一樣打理著一切，掃地、擦桌子，時不時也會有小聲的交談，但是聲音壓得極低，更不用擔心有人聽見！

這時，一個丫頭眼尖，視線瞥到了從走廊經過的小翠時，忙推了把自己一同的丫頭，交談聲戛然而止，丫頭們的恭敬的低頭，小翠仿若未覺，自顧的從所有人的身邊走過。待她走后，丫頭們又恢復了先前的動作，只是，那身形明顯的要比平日鮮快上幾分。在看不見的角落，小翠臉上浮現了一個動人的笑容，她不是沒有察覺身后丫頭們的動作，因為這些丫頭都是拿她做榜樣的：她們都希望能夠得到媚娘的垂青，往上走——將來可以大紅大紫，當然，在青樓里面身為丫頭，這也是她們唯一能夠爭取的目標了，不是嗎？

小翠心中不住的感慨著，這幾日她比往日要殷勤許多，究其原因，若不是前幾日院里發生的那些事情，小翠也不會這般的機靈，且不說其他了，昨日里媚娘連玉玲瓏的賣身契都交出去了，這意味著什么？在小翠看來，那代表這客似云來的花魁要易主了！每每想到這里，小翠心里就一陣熱血翻騰，這玉玲瓏要是挪了位置，那花魁、花魁，小翠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的腳步不由得輕快了許多，每日里往媚娘那里跑的更勤了。仿佛只要這樣做，她就能離花魁就近一步似地，是以她恨不得每日都泡在媚娘身邊，仿佛在提醒媚娘：看、有我、只有我，只有我才是合適的人選！

眼看著快到了，小翠忙停了下來，她理了理自己的秀發，再整了整衣角，這幾日小翠的穿著尤為的大方，她是知道媚娘的喜好的，要是身為客似云來的花魁，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什么樣子？是以小翠收起了那些濃艷的服飾，別說，這樣子一來媚娘還真的挺滿意的！等站到了門口，小翠一怔，這房門居然是虛掩著的，隱隱約約的一道門縫讓小翠心里一跳，隨即她便坦然了，也許、也許是媚娘早醒了呢？一念至此，她清了清嗓子說道

“媚娘、媚娘，是我！我是小翠啊！”

房內半點聲響皆無，小翠不敢走開，她只得拔高了聲音復喊了一遍。這個時辰是她掐好了的，不論媚娘每日多晚歇下的，只要自己這個時辰來，媚娘總會清醒一陣兒，至于其他時段她會不會補眠，這小翠就不在意了！反正她的想法很簡單，讓媚娘每日里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一閉上眼睛最好也能想起自己！連連喊了幾遍沒有回答，小翠遲疑的推門說道

“媚娘，那我進來了啊！”

門“咯吱”響著被推開了，小翠.先伸腳踩到了地上，她復喊了一聲，另一只腳也隨之踏了進去。房內的光線很暗，小翠眨了眨眼睛適應了下，待她往前走了一步，正打算去內室見媚娘的時候，刺鼻的味道讓她打了個寒戰，小翠低頭一看，正前方媚娘撲在地上，居然光著還腳丫子。當下里小翠顧不得多想，忙走上前扶著媚娘說道

“媚娘，你怎么了？可是摔著了？誒，你小心些嘛！”

隨著她的話落，她的眼睛像是被.刺痛了似的，滿目的血色讓她僵在了那里，但見媚娘身上幾處干涸的血痕，再一看，大灘的血跡被媚娘擋在身下，小翠腦子里一片空白，她不停的搖晃著媚娘說道

“媚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媚娘，你醒醒！”

媚娘像是沒有反應的稻草人，.隨著小翠的搖晃而動，漸漸的，小翠的心里越來越涼，她開始瘋了般的伸手拖媚娘，嘴里兀自說道

“媚娘，你一定是甩著了，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不料她腳下一個踉蹌，小翠一下子跌在了媚娘身.上，正好對上了媚娘那冰冷的臉龐，啊！小翠的尖叫聲響起，她終于回過神兒了，嘴巴更像是豁牙子一般，她的尖叫聲不住的跑著氣兒，也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其他。

小翠已經忘記了其他的反應，她似乎沒有響起要.去喊人，也基本上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不停的尖叫著，那聲音像是迷途的羔羊，居然包含著一絲的絕望。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人進來了，然后尖叫聲像是被傳染了似的，一個、兩個，更有膽小的丫頭居然當場昏厥了過去，小翠離媚娘的尸體最近，可是沒人敢喊她，而她像是傻了般，只知道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那叫聲居然沒有停頓、更沒有換氣，“咕咚”一聲，小翠背過氣去，再后來發生的事情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丫頭們都慌成了一團，有的嚇得不住的打著擺.子，有的則不停的哭著，動靜越來越大，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對了，請玉大家，.快請玉大家來，姐妹們快點去呀，我、我的腳動不了了！”

隨之亂哄哄的叫嚷聲此起彼伏，夾雜著所有人的恐懼，有幾個離得遠些的丫頭忙跑將起來，忙著去通知玉玲瓏。

而此時，玉玲瓏跟靈漪正在床上斜躺著說著話兒。其實昨天靈漪回房后不久，玉玲瓏就被鐵鷹送回來了。對于此靈漪倒也沒有覺得奇怪，畢竟玉玲瓏和鐵鷹兩人雖然有了夫妻之實，可是一來是逼不得已而為之的，二來嘛，這名分未定，依著玉玲瓏的性子，必然是會在乎這些的。果然，鐵鷹送玉玲瓏回房后就離開了，靈漪知道玉玲瓏面薄，也就沒有再問一些讓其羞惱的問題，倒是玉玲瓏，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看著靈漪累的一句話都不想說，這才把心放下了！而紅袖也早就睡飽了，她見靈漪神色憔悴，忙心疼的騰出了地方，拉著小桃就說要去小桃的房間看看，只把還打算回房睡回籠覺的小桃給弄的哭著個臉，可是小桃也知道靈漪確實是很累了，當下里只得犧牲自己帶著紅袖離開了。

就這樣，靈漪一覺好眠到了今日，等醒來后見到玉玲瓏心事重重的坐在梳妝臺前時，她忙開口說道

“玲瓏，怎么了？你什么時候起來的？”

玉玲瓏收回了飛揚的思緒，起身回到了床邊，她對著靈漪答道

“靈漪，我心里總是空落落的，總覺得好像在擔心什么，你、你說這是怎么回事呢？”

靈漪“撲哧”一笑，玉玲瓏這種情形其實也很正常，畢竟任何一個女兒家從閨中到為人婦都需要適應的，尤其是玉玲瓏，她一直處身青樓，身邊也沒親人引導，到了現在有些異常的反應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當下里靈漪拍了拍身旁，玉玲瓏上船后兩人靠在一起，只聽靈漪開口說道

“玲瓏，這是很正常的，以前人家說女子未出閣的時候和為人婦后是兩種不同的生活，而這都需要時間的，你呀，這是太在乎了！對了，你一說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念首詩給你聽，你就知道不只是你一人，天下間所有嫁人的女子都會有這樣的心情的，只不過表現不同而已！”

玉玲瓏點點頭，只聽靈漪緩緩念道

“三日入廚下，洗手做羹湯。

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

誰知靈漪不吟還好，她吟完后玉玲瓏的眼圈就紅了，靈漪慌的忙坐了起來，嘴里更是連連追問玉玲瓏原因，玉玲瓏先是搖頭，隨之悵然的答道

“靈漪，我很怕，不知道鐵郎家里人會不會喜歡我，更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看不起我。雖然、雖然鐵郎說他會處理這些的，可是我還是很擔心，畢竟、畢竟我出身青樓，這樣的身份會讓鐵郎蒙羞的，靈漪，你說我該怎么辦啊？”

靈漪一怔，玉玲瓏所擔心的可不也是她擔心的嗎，雖然鐵鷹對玲瓏是情深意重，可是玉玲瓏心里面這種想法總會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玉玲瓏神色一黯，她也知道靈漪沒有辦法，可是自己能怎么辦？自己的出身是事實，無論怎么樣都是改變不了的，驀地，她的手被靈漪抓住了，她訝異的抬頭，就聽靈漪說道

“玲瓏，我想你記住，將來不管別人怎么樣看你，你自己首先要看得起自己！沒錯，出身青樓又怎么樣，難道就注定你比其他的女子低賤嗎？玲瓏啊，身份這個東西是虛幻的，但是你一定不要自卑，否則我們就算幫你解決了這個難題，以后你和鐵鷹的生活還是有很多的麻煩的，你聽清楚了嗎？”

玉玲瓏一愣，只聽靈漪接著又說道

“罷罷罷，我還是告訴你吧，你所擔心的事情我早就跟王員外商量過了，到時候我們會給你安排一個好的出身，也算給你找個靠山。但是玲瓏，我想這件事情你還是先不要跟鐵鷹講，不如趁這個機會看看他會怎么辦，會不會在意這些，還要看看他有沒有下決心好好的照顧你，跟你相守一生！”

玉玲瓏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但是她知道靈漪是不會騙她的，當下里只是抱著靈漪哀哀的哭著，靈漪任她發泄了會兒，隨后又開口說道

“你呀你，我只不過說了一件事情你就哭成了這樣，那我要是還有個好消息跟你講，你聽了豈不是要把眼睛哭成桃子了？唉，算了，算了，我還是不要講了，免得你哭得像個淚人，等鐵鷹見了心疼不說，還要跟我算賬！”

“靈漪！”

玉玲瓏嗔怒的瞪了她一眼，惹得靈漪哈哈大笑起來，當下里她也不多話，起身下了床，玉玲瓏好奇的看著靈漪的動作，待見到靈漪走到了屏風前，伸手在懸掛著的衣服上不停的摸索著，待翻到了什么后就背著手笑著走了過來，玉玲瓏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動作，等靈漪上床后依然把手中的東西藏的死緊，她只得問道

“是什么，好靈漪，你給我看看吧，別賣關子了！”

誰想靈漪居然一改先前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經的開口說道

“玲瓏，雖然我能幫你解決眼前的難題，可是以后的身后要你自己面對的，答應我，無論任何時候你都要覺得自己低人一頭，我有個問題來問你，若是有朝一日鐵鷹負了你，或者他要娶小妾，你先不忙著爭辯，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無論是鐵鷹自己的意愿還是他家里逼迫的，你來告訴我，你打算怎么辦？”

靈漪的問題把玉玲瓏問住了，她從來沒想過這樣的情況，以前是沒有想過將來；現在有了鐵鷹，可是這樣的問題又很現實，玉玲瓏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靈漪會這么在意，可是她知道靈漪這樣問她定然是有靈漪的理由，當下里她斟酌著說辭回道

“靈漪，我不是那種薄命憐卿甘做妾的女子。縱然是這樣的出身，我也沒想過讓自己過那樣的生活。現在雖然因緣際會之下認識了鐵鷹，更跟他有了這樣的情緣，然而靈漪，你曾把你的經歷告訴與我，而我也感嘆你的過往，可是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坐以待斃的，鐵鷹既然選了我，那我就盡我所能伴他一身。當然，感情的事是不可能說的準的，若是有一天我面臨這樣的抉擇，靈漪，我只能告訴你，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雖然這樣會有人說我是妒婦，可是愛便是愛了，我始終認人心和感情是不能與人分享的，靈漪，我雖然比不上你這般的自強，可是這一點我自信是可以做到的！”

靈漪點頭，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定然會說這兩個女子離經叛道，可是女子就不能要求男子專情了嗎？玉玲瓏說完后便低下了頭，她剛剛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心中還正在忐忑靈漪會不會生氣，不料手中突然被塞進了一物，玉玲瓏詫異的對上了靈漪的臉龐，只聽靈漪開口說道

“你打開看看？”

玉玲瓏雙手輕碰手中的紙頁，驀地，她的眼睛瞪大了，這是、這是，怎么可能？她難以置信的抬頭急道

“這、這是我的賣身契，靈漪，你是怎么拿到的，可是媚娘跟你談了什么條件嗎？不不，不行，靈漪，你千萬不能為了再答應她什么，我寧愿不要這張文書，也不要你再為我、、、”

“如果我說這是媚娘心甘情愿給我的呢？”

玉玲瓏的小嘴大張，她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怎么可能，媚娘居然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給靈漪？她在客似云來見多了媚娘整治姑娘的手段，更加的清楚媚娘是個什么樣的人，可是現在靈漪居然說媚娘是主動交出來的，這、這也太不像媚娘的作風了！不提她吃驚的反應，靈漪也是感嘆的開口說道

“我想媚娘這么做必然也是有她的理由的，玲瓏，不管她究竟是為了什么，最起碼現在你自由了，這難道不值得你高興嗎？”

玉玲瓏身子一震，她捧著自己的賣身契痛哭出聲，自由了，真的自由了，玉玲瓏從來沒有自己會有這么一天，一時間她的心情跌宕起伏，不論靈漪怎么勸說，只是一個勁兒的埋頭哭泣，惹得靈漪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如交給鐵鷹，讓那家伙去跟玲瓏說這個消息，現在看看，自己的胸前都濕了一大片！就這樣，等到玉玲瓏終于停止了哭泣時，她羞赧的開口說道

“謝謝你靈漪，雖然我知道我只會說這些，可是你為我所做的我永遠都記在心里！”

靈漪捉狹的朝著她擠了擠眼睛說道

“好了好了，看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算了，我怕了你了，反正我是不打算出去了，我怕鐵鷹知道了背地里罵我，說我欺負他的新娘子，那我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玉玲瓏聞言羞惱的呵著她的癢癢，靈漪躲不過只得哀聲求饒，兩人笑鬧一陣后躺在了床上竊竊私語，到了這時候，玉玲瓏的心里再也沒有什么顧忌，兩人聊著悄悄話，不防門外的敲門聲響起，玉玲瓏忙開口問道

誰呀？”

“玉大家，不好了，出事了，媚娘死了，你快點出來看看啊！”

門外的疾呼不但是玉玲瓏頓住了，一旁的靈漪也是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怎么可能，兩人剛剛還在談論媚娘，這會兒居然就有人說媚娘死了！玉玲瓏心慌意亂的想下床，可是她一個趔趄差點栽到在地上，靈漪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嘴里復說道

“你先別急，先喚人進來問個清楚再說！”

玉玲瓏點頭，靈漪由著她去看門了，自己則坐在床上深思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隨后還有一更，親們稍后，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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