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先成本來也想勸高懷遠就此作罷,但是當看到高懷遠身上散發出那種殺氣之后,心中暗驚了一下,微微頓了一下之后,便站在高懷遠背后對柳兒搖了搖頭,并且點點頭轉身走到了另外一個船艙。
柳兒看出紀先成有話要對他講,于是跟著紀先成走到了另外一個船艙,急切的說道:“紀先生,我家官人今天情緒不好,我怕他去了漁村,會作出惡事,先生還是勸勸他吧!”
紀先成搖搖頭道:“夫人不要勸他了,由他去吧!雖然你們朝夕相處,但是恐怕夫人還沒有老夫更了解他,懷遠這幾年之中,在京城里面不容易呀!他本是一個性情耿直之人,可是為了能干成一番大事,不惜整日忍辱負重,周旋于京師之中的那些權貴之間,數年如一日的過著小心謹慎的日子,換作一般人,恐怕早已無法承受了!
懷遠本來心地善良,處處都為宋人著想,他不求老百姓們擁戴他稱頌他,但是也不想百姓誤解他,這話他平日無法說出口,心中早已壓抑很久了,今日又受到這些愚民的攻擊,還受了傷,難怪他會突然間如此暴烈,就由著他發作一次吧!要不然的話時間長了之后,恐怕他也承受不住!
至于他想做什么,我等莫要過問,假如他作出過分之事,也只能怪那些愚民自己了!夫人,懷遠不易呀!”
聽罷了紀先成的話之后,柳兒也沉默不語了,默默的轉身出去,為高懷遠奉上了一壺香茶,希望能讓高懷遠的憤怒平息下來。
但是高懷遠這個時候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如此憤怒,下令船只朝這些亂民的漁村急行,天黑之前便靠上了湖岸,高懷遠讓人將他的馬送下了船,翻身上馬領著一都親兵便朝著一處漁村趕去。
漁村之中此事已經升起了裊裊炊煙,許多小漁船停靠在漁村的小碼頭上,一些漁民家還正傳出哭聲。
高懷遠在帶兵抵達了漁村之后,有人立即看到了他們的出現,驚慌失措的叫喊著逃入了村子,高懷遠側目看了一下碼頭上的這些小漁船,立即認出這些漁船之中便有參加今天攻擊他的船只,個別船只上還留著短箭。
“給我殺入村子,將今日攻擊本官的賊人盡數抓來處斬,膽敢反抗者,立殺無赦!”高懷遠臉上帶著兇厲之色當即下令道。
李若虎這些親衛們只聽高懷遠的吩咐,至于善惡不是他們考慮的問題,而且今天高懷遠險些死于這些亂民手中,也讓他們各個憋了一口氣,聽罷了高懷遠的命令之后,李若虎立即帶兵呼嘯一聲,便沖入了村子。
村子里面立即響起了一片驚叫哭嚎之聲,很快還傳出了打斗的聲音,高懷遠面色如冰,緩緩策馬前行,隨著自己的親兵進入了村子。
這個時候村子里面早已是一片大亂,驚慌失措的人到處亂跑,有漁民拿起了魚叉刀槍等物,試圖阻擋這些官兵,但是他們在岸上豈是官兵的對手,李若虎一馬當先,逢人便殺,見人便砍,官兵所過之處倒下了一片尸體。
而且官兵還分兵將漁村包圍了起來,只要有人試圖逃走,劈面便是一刀將其斬翻,不多時漁村里面的抵抗便停止了下來,只剩下村中婦孺發出的無助的哭聲。
在官兵的搜查下,十幾個漁民被綁起來押送到了漁村中間的空地上,隨即更多漁村的婦孺也被趕到了這里,官兵將他們看押在了空地四周,高懷遠騎著馬走入空地,掃視了一下這里的村民,所有人都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他的到來。
高懷遠胸中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怒氣,看了一眼被綁著的這些漁民,冷聲問道:“可曾審問過了?他們可否參與了今日的事情?”
李若虎立即答道:“已經審問過了,這些人今日都參與了伏擊大人之事!”
“殺!”高懷遠咬著牙從牙縫里面崩出來了一個字。
親兵聽罷之后,立即上去刀光閃過,在村民一片驚呼聲中,十幾具無頭的尸體噴著鮮血撲倒在了地上,人頭嘰里咕嚕的滾的到處都是,鮮血將地面立即染出了一大片血紅。
村子里面的女人和孩子這個時候看著自己的親人就這么被斬殺在面前,集體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撼哭之聲。
高懷遠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隨著這些人的被殺,他胸中的怒氣稍微得到了一點緩解,忽然自己問自己,他何時變得如此兇厲了呢?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突然間從人群里面闖了出來,直奔高懷遠而來,手中還持著一把剪刀,臉上帶著無比的恨意,如同厲鬼一般的舉著剪刀撲向了高懷遠,嘴里面發出著尖利的尖叫聲:“我跟你這個狗官拼了!你殺了我家男人,殺了我叔叔,今天我也要殺了你!”
高懷遠剛剛開始冷靜下來一點,馬上便又被這個瘋了的女人激怒了,他正待拔刀的時候,李若虎已經搶先上前,一腳將這個女子踹的吐著血倒飛了出去,一頭撞倒在了一灘血泊之中,女子手中的剪刀也飛的不知去向,滿身鮮血的躺在血泊里面,哽咽著大口吐著鮮血,身體蜷縮成一團萎頓在了地上。
“你們的男人今日在湖上伏擊我們將軍的坐船,以圖謀反作亂,殺死朝廷命官,只殺他們已經是便宜了你們了,以后再敢有人干出如此謀逆之罪,定要將你們全家抄斬!來人,將這個試圖謀刺將軍的女子砍了!”李若虎站在高懷遠的馬前,厲聲對跪了一地的村民吼道。
村民這會兒都在嚎啕大哭,整個村子在經過了這場洗劫之后,幾乎只剩下了老弱婦孺,全村的男人幾乎都被殺光了,高懷遠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這個女子,冷冷的撥轉了馬頭,揮手道:“到下一個村子!”
于是官兵們立即收起了武器,護著高懷遠朝下一個村子進發而去,一個時辰之后,有一幕如同前面村子一樣的場景出現在了這個漁村之中,很快當天參與伏擊官船的這些漁民便被綁到了空地上,在高懷遠的一聲令下之后,全部人頭落地,村子之中又響起了一片嚎哭之聲。
高懷遠看著眼前散落的人頭以及尸體,胸中的這口惡氣總算是發泄了出來,扭頭看了看那些哭嚎中的老弱婦孺,直到這個時候才又一次心生憐憫,坐在馬上哀嘆了一聲。
“收兵,派人前去通知當地里正,令他報官,處理這些后事!”高懷遠低頭對站在他馬前的李若虎吩咐道。
“還有兩個參與的村子沒去呢!大人難道放過他們不成?”李若虎有些奇怪的問道。
高懷遠沮喪的搖搖頭道:“罷了罷了!咱們已經殺了不少人了,此事就此作罷!我們回船去吧!”
當高懷遠回到了船上之后,并未告訴紀先成和柳兒晚上他們所做之事,而是自己獨自回到一個艙室之中,令人不得打擾他,他一個人呆坐在艙中的椅子上沉默不語,就這么獨自坐了很長時間,一直到后半夜也沒有說一句話。
艙中的燭火在這個時候早已燃完熄滅了,高懷遠還是默默的坐在黑暗之中,他想不通自己今日為何會如此報復那些愚民,放在以前的話,他肯定會放過他們的,但是今天,他卻帶人血洗了兩個村落,難道是他這幾年的時間,心性已經變得冷酷無情了嗎?
雖然這些人伏殺他罪名不小,但是根本上來說,這些人到底還是愚民,受到了其他人的蠱惑,即便有罪,也不見得非要都殺了他們不可,可是今天他是怎么了?居然當著他們家人的面,將他們一個個的斬殺,這么做難道不是說明他變了嗎?
高懷遠一晚上走坐在艙中痛苦的思考著這個問題,卻找不出一個答案,這個時候艙門一響,有人舉著燈籠從艙外走了進來,高懷遠皺眉正想呵斥,但是借著燈光看清原來是紀先成和柳兒走入了艙中,于是這才吞了口吐沫,不再說話了。
柳兒托著一個食盤,里面放著幾個香噴噴的菜和一碗米飯,另外還放著一壺酒和兩個酒杯,輕輕的走到了高懷遠的身邊,將食盤放在了他身邊的桌子上。
“官人,晚上您還沒有吃飯,妾身為你做了幾個你喜歡吃的菜,紀先生也想陪你喝幾杯酒!”柳兒柔聲細語的對高懷遠說道。
紀先成這個時候將艙中的蠟燭換過,重新點燃起來,使艙中亮堂了起來,走到了桌子另一邊,伸手倒了兩杯酒,遞給了高懷遠一杯。
“你我好久沒有一起喝過酒了,今日不妨老夫陪你喝上兩杯如何?”紀先成對高懷遠說道。
高懷遠雖然心情不好,興致也不高,但是也不愿駁了他們兩個的面子,接過酒杯苦笑了一下之后說道:“我知道今天做的過分了,也讓你們擔心了,但是今天我確實控制不住心中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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