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孤狼/第七百六十七章不贊同

二零零九年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網絡和傳統媒體上，彩云航空公司客機返航事件已經在國內引起了軒然大波，整個民航系統都為之震動了。在二月十三日這一天里，彩云航空公司共有一十七架去彩云省的客機不落地返航，占到了當天彩云航空公司去彩云省總航班數的三分之二！這還是后來，彩云航空公司管理層察覺到了其中的不正常后，立即采取行動后，其余的航班正常降落后的結果！

最初，彩云航空公司方面還想將此事隱瞞下來，以天氣因素不利于安全降落的理由來解釋這一事件。但是這一事件所引發的后繼反應，包括這些航班的乘客們的強烈抗議，使得整個事件根本就捂不住！國內的其他航空公司也是暗地里下絆子——彩云航空公司是彩云省的本地航空公司，占據著彩云省航空市場的最大份額，這些同行們很樂意看到它被民航總局給予處罰，最好是停飛一些航班，從而讓出更多的市場份額來。

全球性經濟危機對于航空市場的影響已經在逐步地顯露出來，雖然說原油國際市場上的價格大幅度下滑，令一直飽受高油價困擾的各大航空公司因此而松了口氣，但是上座率的一路下滑，也是令各大航空公司的管理層簡直要愁白了頭。各大航空公司都在進行調整，一方面削減公司的運營成本，另一方面則是推出種種優惠措施來吸引出行的旅客。

各大航空公司對于客源的搶奪，可以說已經趨向于白刃化！而彩云省又是國內的旅游大省，每年都會接待來自國內外的大量游客，自然也就成為了各大航空公司爭奪客源的重點市場之一。這一次彩云航空公司“自廢武功”，這些同行們怎么能夠放過擴大自己在彩云省航空市場份額的難得機會？

所以，就在今天的中午，彩云航空公司的負責人已經婉轉地承認了，彩云航空公司客機大量不落地返航是一件人為造成的惡**件。對于這一事件的發生，彩云航空公司將會嚴懲涉事的相關人員。而對于為什么彩云航空公司的航班會發生這種事情，這些航班的機組人員又為什么要這樣做的時候，受采訪的彩云航空公司的負責人顧左右而言他。

方明遠隨手將電視關了，彩云航空公司客機返航事件，其實不用問，方明遠也能夠猜出來大致的原因，說到底，肯定還是勞資雙方間的矛盾到了無法調和的階段并爆發了出來的結果。方家旗下有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雖然說他并不參與直接的運營管理，但是這兩家公司的報表他還是要看的，業內的整本情況他也是要了解的。

說起來客機駕駛員，大多數人都會認為這是一個高富帥的職業，國內外飛來飛去，身旁又有漂亮年青的空姐相隨，收入也遠高平常人，這日子別說多滋潤了。但是實質上，客機駕駛員這一行，并沒有一般人所想的那樣美好。它其中的辛酸和苦楚，只不過是被華麗的外表所掩蓋了。

收入確實是相比于正常人來說是高薪，年薪數十萬元的，可以說并不罕有，但是這是以機長的薪酬來說的，像副駕駛的薪酬就會跌下來一大塊，而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機長，單單作為學員培訓的時間就要花費四到五年，學員在航校畢業后，還要接受航空公司和地區管理局監督的技術等級考試，假若考試通過了這才只是拿到了飛行執照。而且就算是學員畢業后進入航空公司，還需要在航空公司使用模擬機進行轉機型訓練，然后再轉到本場訓練，要用真正的飛機做至少20個起降，而且為了錯開白天的正常航班，主要在午夜12點到早上6點進行，或者調機飛往流量較小的機場進行。通過本場訓練后，這才算是正式可以上機了。然而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機長，要經歷多個階段，就算是一路都順順利利地，沒有個五到七年時間，也是當不上機長的。而要是中間出點事情，犯點錯誤什么的，十年八年都當不上機長，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像機長、副駕駛員的薪酬，一般都是由基本工資、飛行時間和各種補貼三部分組成的，也就是說每個月里飛的時間越長，收入也就越高，從這個角度來看，其實是有些像出租車司機。但是飛行時間也不是可以隨意延長的，依照民航總局的規定，飛夠一定時間后，就必須要休息一段時間。但是國內的很多公司都充分發揮了所謂的國內特色，將政策的空子鉆到極點，規定的休假制度則借口飛行員的彈性工作制而幾乎取消殆盡，即使有公司明確了休假制度，但實際申請時往往由于各種原因而無法獲批而名存實亡，這導致飛行人員極度疲勞。

而且機長如果沒有休息好，或者說情緒有較大的波動時，都是不適合駕機飛行的。因為駕機飛行是一個高強度的工作，雖然說電影電視劇里，那些機長看似來都是蠻清閑的，但是實際上，機長和副駕駛員要做的工作是很多的，有著職業特殊性，它的工作強度和壓力以及各種職業傷害是非常高的。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保險項目都將飛行員列為禁止購買的職業類目的原因。

而且一旦上天，包括機組成員在內的上百人甚至于數百人的小命，就全在機長和副駕駛的手里握著，這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就很可能全機所有人員都遇難！這對于駕駛員的心理壓力之大，是常人所無法體會到的，這也使得飛行員的平均壽命要低于國內的人均壽命。

最重要的一條是，在國內客機駕駛員與這些航空公司之間的合同，基本上就是終身制的，可以說只要你進入了這家航空公司，除非是公司之間的合并，或者說是得到公司的允許，否則的話想要中途跳槽去其他航空公司，極難！原本是用于保護勞動者不受雇傭單位隨意解除合同的保護變成了航空公司阻礙飛行員辭職的工具。

所以從機長資格的獲取難度，以及國內目前合格機長的稀缺度等諸多因素來說，這樣的高薪酬是合理的。

秦西航空公司由于有國資背景和自身的使命，九龍航空公司的成立則是有政治意義，又是在香港，所以在招聘飛行員這一塊，倒是沒有怎么受太多的限制。可是即便是如此，當初秦西航空公司成立的時候，為了得到足夠多的駕駛員就費了很多的周折，而且早期不得不雇傭了不少的外國飛行員，同時自己招收學員送到外國的航校進行學習，這種狀況一直到在澳大利亞的珀斯通用飛行服務公司啟動后，才有所緩解。而到了現在，珀斯通用飛行服務公司每年畢業的學員，已經能夠充分地滿足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對飛行員的需要，如今兩大公司里的飛行員，除了一些特殊的國際航線，已經基本上不使用外籍飛行員了。而國內的航空運輸業，這幾年一直在迅猛地發展，每年都有大量新飛機加入到各大航空公司的機隊中來，對于駕駛員的需求，自然也就越發的強烈。而沒有足夠的駕駛員，即便有再多的飛機，也只能夠停在地面上！所以，各大公司對于自家旗下的駕駛員跳槽，那都是極其難以容忍的。

而隨著民航產業對民營資本的放開，這些年里，有不少民營航空公司的出現，而這些民營航空公司的飛行員來源，大多都是從各大航空公司中高薪挖人，有的甚至于能夠開出飛行員在原單位工資的兩倍！這在國內造成了不小的負面影響，也出現了航空公司對跳槽飛行員的天價索賠事件。

在方明遠看來，說到底都是國內的航空人才培養機制不夠完善，民用客機的飛行員，來源太少，基本上只能依賴每年少數院校畢業生和軍隊退役飛行員來支撐著，這在國內航空業緩步發展的時期，倒是沒有出什么問題，但是整個行業一旦快速發展，飛行員輸送這一塊就跟不上了。而這又與民航管理機構沒有足夠的遠見，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明遠，從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彩云航空公司這一次發生航班返航事件，是遲早都會發生的。”安潔莉娜坐到了他的身邊，將一疊資料放到了方明遠的面前道，“高工作壓力，比業內平均水平還低的薪酬，工資、福利、補貼的大量拖欠，上下溝通渠道不通暢，管理層無能等諸多的因素，加上去年下半年公司業績的明顯下滑，已經令彩云航空公司如同一個火藥桶一般，隨時可能爆炸。而航班返航事件，就是飛行員群體對于公司的不滿達成一定程度后的一個發泄！”

方明遠微微地點了點頭，要不是不滿情緒達到了極其強烈的程度，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的航班的機長、副駕駛都卷進此事來，而且之前居然還能夠讓彩云航空公司的管理層對此一無所知。這說明，要么是這些飛行員們組織的好，要么是彩云航空公司的管理層實在是太無能，他比較傾向于后一種因素。

前一段時間，跳槽飛行員被原東家索賠上千萬元的事件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也震懾了不少有跳槽心思的飛行員，估計彩云航空公司的管理層也是覺得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所以對于旗下飛行員們的關注也就降低了。

“現在民航總局正在追查此事，據說要給帶頭的飛行員以終身禁駕的處分！同時，對彩云航空公司也有處罰，要削減它的航班數量，并罰款一百五十萬元！”安潔莉娜道。

“罰款一百五十萬元？嘿嘿！”方明遠冷笑了兩聲，一百五十萬元對于普通人來說確實是一筆巨款，但是對于航空公司來說，尤其是像彩云航空公司這樣的國有航空公司來說，那就是個笑話。一個飛行員跳槽，他們要培訓費還要能開出上千萬的價碼呢，一百五十萬元又算什么？

“明遠，他們這算是罷工嗎？”安潔莉娜問道，“對了貴國允許罷工嗎？”來華夏也不少年了，她好象沒怎么見過有罷工事件發生。而在歐洲，行業罷工，那都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就是航空公司工作人員罷工，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以前的憲法里規定工人有罷工的權利，不過后來的憲法取銷了這一條款。不過，依據法無明文禁止不罪的原則，理論上是允許，當然了只是理論上。”方明遠聳聳肩道。彩云航空公司這些飛行員的行為算不算罷工，他不知道，但是至少是消極怠工。像去年某個航空公司的四十余名機長同時請病假，結果該公司不得不領導親自上陣，還取銷了大量的航班，那才更像是罷工。

“只是理論上？”安潔莉娜若有所悟。

“對了，通知一下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如果說有媒體或者說上面部門詢問我們對此事的看法時，不要亂說。嗯，首先要批評彩云航空公司對那些因為返航事件而利益受損的旅客照顧不夠，而且應當給予足夠的補償。其次，就說我們對這些飛行員采取這樣的行為，表示遺憾和不贊同。其三，強調一下，這一次事件的發生，原因是復雜的，不能夠簡單地給予涉事人員處罰了事，要真正地找到造成這一事件發生的背后原因，而且對帶頭的飛行員處以終身禁駕處罰，我們是不贊同的。而且，如果說可以的話，我們愿意以合理的轉讓費用接收這些飛行員。”方明遠站起身來道，“準備一下吧，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田占山，一臉怒氣地從彩云航空公司飛行部負責人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他是這一次返航事件的發起人之一，也是第一個返航航班的機長，從軍隊退役下來到就到彩云航空公司工作，是彩云航空公司成立后的第一批飛行員之一，可以說是彩云航空公司的元老級員工。當初與他一齊到彩云航空公司工作的其他飛行員，如今已經大多數調走或者說提升，只有少數幾人還在第一線飛行。

“田哥，和公司談得怎么……又崩了？”他沒走多遠，從走廊旁邊的辦公室里躥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跟在了他身后道。

“嗯，那幫混蛋，根本就不想真正解決問題，就想著怎么樣推卸責任！”田占山強壓著心頭的火氣道，“還跟我扯什么，我們這些飛行員的正當需求應當走正常渠道向上面反映，而不應當采取這樣過激的行為，要我在公司大會上正式做出公開檢討，請求公司從輕處理！放屁，老子對不住那些旅客，這我認！但是要說對不起公司，我不認！”他在公司里任勞任怨工作了這么多年，他沒通過正經渠道和公司的管理層說過飛行員隊伍中，對公司的管理已經有很大的怨氣了嗎？他沒和這些人說過工會活動已經名存實亡了嗎？他沒說過這些飛行員已經疲勞飛行很久了嗎？他好好說，又有誰聽過！現在想起來要走正經渠道了！

“嘶……”錢志毅倒吸了一口涼氣，田占山這火氣不是一般的盛啊。

錢志毅摟住了田占山的肩膀道：“田哥，我聽說局里打算要對帶頭的飛行員實施終身禁飛的，您要是和公司不能緩解關系的話，恐怕他們會拿您當替罪羊的。要不這么著，您寫篇檢討意思意思，托個病，我上去念去。反正大家心里都明白，這里面的誰對誰錯。說實話，就咱們公司這德性，要不是地勤人員好替換，他們也忍不住！”

“你上去念就不是我的檢討了？就算是公司里的大家都明白，外人呢，你們也要一個個去解釋嗎？人家只會看到我們低頭了，而我們低頭了就是我們的錯了！”田占山沒好氣地道，“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為不是自己的錯誤檢討過呢！再說了，日后，同行們和外人會怎么看待咱們這些人？反正我想過了，不是終身禁飛嗎，我辭職干別的去！”

“田哥，您這就是氣話了！”錢志毅一臉無奈地道，“您都飛行了超二十年了，除了這一行，您還會干什么？而且就算您會干，那些職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爭呢，咱們國家經濟的現狀，您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都待崗呢！就是環衛工，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夠干的。再說了，您要是去干環衛工，我們這些人豈不是禽獸不如了嗎？您帶頭是為了給大家爭福利待遇，結果上面問責下來，責任都您擔了。”

“沒什么，干這事前我就有心理準備了。反正我現在都四十多歲的人了，你嫂子收入也不少，小的也工作了，用不著我補貼什么，我就是回家呆著，也餓不著我，剛好陪陪家里人。但是你們就不一樣，上有老下有小的，還指著這份工作生活呢。”田占山拍了拍錢志毅的肩膀道，“不過，如果說經過這一次后，公司要是還沒什么好的變化的話，你們最好也有個準備。如今國內航空公司多了，別一棵樹吊死。”

“田哥，四十多歲的人怎么了，做為機長來說，正是您的黃金時代，要體力有體力，要經驗有經驗，國外的航空公司里，五十多歲的機長大把大把的。”錢志毅急道。田占山要真的辭職了，想要重新再回到航空系統里可就難了！其他航空公司也肯定不會招他，不說這樣會得罪彩云航空公司，還涉及到飛行員培訓費什么的，光憑返航事件中田占山所扮演的角色，誰會要一個刺頭啊，那不是給自家飛行員隊伍添加不穩定因素嗎？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來到電梯門前，恰好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門打了開來，一個同樣穿飛行員制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錢志毅的臉立時就黑了下來，冷冷地道：“姓馬的，你還有臉出現在我們面前，來干什么？舔部長的腚溝來吧。”來人姓馬名繼平，也是彩云航空公司的飛行員，這一次航班返航事件中，他也是參與者，但是由于他飛的航班沒有在預定時間起飛，而是晚點了近六個小時才起飛，這個時候，彩云航空公司大量航班返航事件已經驚動了公司，在公司領導的直接溝通下，馬繼平擔任機長的航班降落在了目的地，而不是返航。

馬繼平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沒有能夠拒絕公司領導的要求，沒有返航當了逃兵，你們怎么看待我都沒關系。我來也不是找你，我找田哥。田哥，我剛剛得到的消息，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負責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不贊成對帶頭的飛行員處以終身禁駕處罰，而且他們還公開說，愿意以合理的轉讓費用，接受不愿意在彩云航空公司呆下去的田哥你們幾人。”

“你騙人呢吧？”錢志毅一把將田占山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直視著馬繼平道，“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現在彩云航空公司返航事件已經成為了輿論熱點，要是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負責人有過這樣的表態，怎么他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我有戰友在秦西航空公司工作，媒體采訪秦西航空公司負責人的時候，并不是私下采訪的，當時很多人都聽到。而且，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關系一向密切，九龍航空公司負責人對來采訪的媒體也是同樣的表態。至于是不是真的，很快你們就可以知道了，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一聲，要是想去那邊，提前做點準備。”馬繼平看著田占山道，“還有，我想當面向田哥你說聲對不起！”

田占山擺了擺手道：“算了，你當時也有你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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