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子……”元初一微有失神。她怎么會不知道呢?她與韓裴正是因為一條絡子才有了交往的空間,若沒有那條絡子,韓裴或許只是她記憶中的一個模糊人影罷了。糟糕的是,自從回到桐城,她根本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后了,她分明知道這絡子對韓裴的重要性,可她卻始終沒有問上一句,不……以前她問過,但韓裴明顯不愿多談,僅以一句“故人之物”輕輕代過。
再仔細想想,韓裴從沒主動提起過他的過往,就連云慕佩,也是在她得知有這么個人后,才簡要地做了下介紹。
“那……”元初一開口時,訝然發覺得自己的聲音十分干澀,受人影響而產生質疑的感覺讓她心里有點難受,“那絡子是誰的?”
云慕佩看看她,十分爽快地道:“何家的大小姐,何清婉。”
元初一皺了下眉,“她已經出嫁多年了。”
云慕佩學著元初一做過的樣子聳了聳肩,“我也沒說她還待字閨中。”
“那就是說。他們在對方的心里已經是一個回憶了。”想到這,元初一的心里輕松了些,態度也樂觀不少,“誰沒有過去呢?韓裴也不在乎我的過去。”
云慕佩這次沒有反對元初一的話,只是道:“但愿你真的這么想。好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我想說的就是這么多,祝你與何大小姐兩敗俱傷。”說著她背對著元初一揮了揮手,“告辭了。”
“哎”元初一坐在拴馬石上叫了她一聲,云慕佩的話似乎在暗示,那個何大小姐對韓裴也并非無意,否則哪來“兩敗俱傷”之說?不過她已經嫁人了啊想到這,元初一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份,心中一陣懊惱,“那個何大小姐是個什么樣的人?”
“是一個……”云慕佩沒有回頭,站在那想了半天,說:“她是一個與你我截然不同的人,你以后會有機會見到的。”
云慕佩沒再表示什么,說完就走了,元初一目送她走出視線,低下頭,半天也沒動彈。
云慕佩這番似告誡又似挑撥的話讓元初一深深地感覺到了她心中的矛盾。云慕佩是一個驕傲的人,不容自己為一個男人而使出什么下流的手段;同時她的心中又充滿同情,因為她認定,韓裴與那個何大小姐必有眾人不知的淵源,而她元初一,不過是一個既幸運又可悲的替補者罷了。
她是嗎?她不想是。
在何府外坐了一會,元初一起身。慢慢走回小院。
梅香正在院中給盆栽澆水,見了她馬上迎過來,“不是說去逛街么?怎么這么快就回了?”
元初一擺擺手沒有回答,問道:“我哥呢?”
“大舅爺睡下了,他趕了一夜的路,昨晚壓根沒睡。”
想到元惜風塵仆仆雙眼通紅的模樣,元初一有些心疼,便讓梅香去做些點心,以便他醒來食用。
梅香應了一聲,又道:“姑爺說他去賬房核賬了,讓小姐回來不必擔心,他不會亂走的。”
想到自己臨走前的交待,元初一輕笑,可心情始終是有些沉悶,本想去與沈氏說說話,梅香卻道:“夫人被何夫人請去了,說中午在那邊吃,不回來了。”
元初一點著頭揮了揮手,讓梅香去做事,自己則回到房中,獨坐了一會。腦中明明什么也沒想,心里卻忽忽悠悠的,始終無法安穩。
又過一會,她著了魔似地開始翻箱倒柜,尤其那些可以容納小東西的盒子,著重翻看,倒也翻出不少一看就是有年頭或者是留為紀念的東西,不過并沒有那條絡子。
環顧被翻得很亂的房間,元初一吁了口氣,坐下休息。
能放哪呢?自她上次弄丟了那絡子后她就再沒見韓裴帶過,但一定是被韓裴收到某處了,因為他說過,不會再讓她有機會弄丟了。
莫不是放到沈氏那了?想到這個可能,元初一心里有些不舒服。沈氏應該是韓裴最信得過的人,如果他真將那東西交給沈氏保管,那么那東西在他心中的份量不言而喻。
“小姐……”梅香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跟著她推門而入,手上端著一些簡單的飯菜,是給元初一的午飯。見到屋內的情景她愣了下,“小姐在找什么?”
元初一沒回答,讓梅香將房間收拾收拾,自己坐下吃飯。一邊吃一邊琢磨著要不要去和沈氏確認一下,還是直接問問韓裴?要是……元初一的心忽地瑟縮一下,韓裴那樣的人,除非他不說,不然定是不會說謊的,要是問出的結果是她最不想知道的那種,該怎么辦?她已經放出去的心,又該怎么辦?可要不問。這件事勢必會成為她的一塊心病,讓她寢食難安。
要是他能主動交代就好了,他若主動說起,就代表他心無芥蒂,她也就可以放心了。可是……都已經這么久了,他要說,早就說了。
還是他也認為這些只是過往,根本沒在意這件事?
元初一越想越混亂,正矛盾著,突然聽梅香“咦”了一聲,“這是什么好寶貝?包得這么仔細?”
元初一抬頭,見梅香手中拿著一個套著精致綢套的長筒,一般這種筒子里裝的都是些字畫,以便保存,元初一剛剛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小東西上,從箱中翻出這個也沒太在意。
看著梅香好奇的模樣,元初一道:“打開看看吧,我也看看他有什么壓箱底的寶貝。”
梅香馬上解開筒套的繩結,打開長筒,里面果是幾卷畫紙,卻沒有裝裱,只是一些紙張而己。她看了半天,皺著眉道:“這是什么啊。好像是蓋房子用的。”
此時元初一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讓梅香把畫紙拿過來,鋪到桌上,一張張地翻看。
梅香說得不錯,這是一卷工程圖,一共大約有十來張的樣子,畫的是一個亭子的分體結構,不過看得出畫得不是十分嚴謹,筆觸也有些青澀,下面的落款竟是韓裴,再看時間。是十年前。
十年前,韓裴才十二歲,難道他從小的志愿是去當一個木匠或是瓦匠?
翻看了幾張,元初一訝異地發現這亭子的創意竟然不錯,雖然表面是個普通的亭子,不過亭底部分卻是中空的,旁邊標著注釋,“可聚香薪,冬有暖香”。
這倒是不錯,元初一饒有興致地又翻了兩頁,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又翻回標著注釋的那張,看著那幾個字,最終目光落到“暖香”二字之上。
原來這亭子她竟是見過的。
就在何府,有一處暖香亭,功能與之相同,只是外觀上有些許改動,不過仍可看出是以此為原型的。
她記得沈氏在介紹那亭子時說的是……“這都是大小姐布置的”。
原來這位大小姐很早就出現在她的耳邊了,只是她沒有留意。
那么,明明是韓裴的藍圖,為何會成為大小姐的功績呢?這似乎不用細想也能得出答案,只是這個答案讓元初一心里更為發悶。
這是以前的事了。
她不斷地這么告訴自己,翻著畫紙的手卻停下,將那些畫紙推回梅香面前,“收起來吧。”她沒什么精神地說。
當韓裴再次回到房間時,元初一正坐在窗下的搖椅上,閉著眼睛,椅子卻一直在搖,以示她沒有睡著。
“今天出去買什么了?”韓裴上前將窗子打開通風,讓室內涼快一些。
“沒有。”元初一沒有睜眼,“云慕佩就是想和我聊聊天,根本哪也沒去。”
“都聊了什么?”韓裴隨意地說著走到書桌旁,發現桌上放著的東西,抿了抿唇。
元初一掀開眼睛看了看,“哦,那是我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的,是什么東西?”
“這是……一個亭子的細節圖。”韓裴將那畫筒拿起掂了掂。“大概快有十年了,我都要忘了。”
元初一立時坐直了身子,追問道:“什么亭子?”
見元初一很有興趣的樣子,韓裴略一遲疑后,將畫筒打開,抽出里面的紙張,“來,看看。”
元初一便起身走到韓裴身邊。韓裴指著那些畫稿,從第一張開始講起,直至將十張畫稿全部講解完畢,半低下頭,朝元初一笑笑,“這亭子就在何府之內,如果你有興趣,我們可以去試試,不過現在太熱,得再過兩個月才好。”
元初一咬了咬唇,“暖香亭么,我倒是見過,不過聽娘說,那是何府大小姐布置的,怎么又成了你的?”
韓裴垂下眼簾,將畫紙卷起重新裝好,慢慢道:“那時大小姐與她的朋友打賭看誰能設計出別致的亭子,這畫稿在我手中很難成為現實,我便將它送給了大小姐,這件事連我娘也不知道。”
他說話時,元初一仔細地瞄著他的神情,卻始終沒發現什么異樣,對自己雖沒有主動提起,卻也不刻意隱瞞,態度從容自然,這讓元初一有些懊惱,難道她真讓云慕佩給忽悠了?
“對了,你不是問我和云慕佩都聊什么了么?”元初一笑著將話題轉回去,“她就是問我們是怎么相識的,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怎么認識的?”
韓裴笑笑,“因為一盤醋椒魚。”
元初一搖搖頭,“那時我根本不記得你,是在船上的時候,因為一條絡子,我才記住了你。”
韓裴向來清淡的笑容更淡了些,他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將那畫筒撂到書架之上。
他近似于回避的態度讓元初一有些不安,她馬上又道:“說起來那絡子還是我們的媒人,你放哪了?找出來看看?”
韓裴半晌不語,就在元初一開始有些惱怒的時候,他轉回身子,看著她淡淡地道:“初一,你有話,可以直接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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