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怎么聽都有點起義投誠的意思。可這話從何清婉嘴里說出來,就不由得元初一心里不犯合計。
來自何府的邀約,除了呂氏,還有誰值得如此戒備?但何清婉向來是和呂氏坐同一條船的啊她這是改邪歸正了?要和呂氏劃清界限了?
“何出此言?”明知何清婉不會回答,元初一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問了問。
果然,何清婉搖了搖頭,“嫂子不必多問,只勸住了大哥就好,清婉以前做錯了許多事,現在只當補償吧。”
元初一心里還是納悶,不過何清婉不說她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去問呂氏,不過,元初一可沒忘了自己的初衷,邀何清婉回到自個的房間后,坐下歇了歇,又盯了何清婉半晌,盯得她有點不自在了,才笑道:"你和我直說,你對他,還有心嗎?”不跳字。
何清婉的面色猛然一白。迅速起身,“嫂子……”
元初一擺擺手讓她坐下,臉上仍是溫和的笑意,“你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是時候再找個人照顧他了,我婆婆表面不說,心里也是這么想的,我這做媳婦的,總不好等婆婆開了口才去做這些事。”
聽了這些話,何清婉眼中驚疑之色不停閃現,半天,竟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元初一嘆了一聲,“其實,有哪個女人愿意做這些事?不過,我也是沒辦法,誰想到我這么快就有了身孕?給他再找個人也是沒辦法的事,免得他將來怪我。”
何清婉咬著唇,輕輕搖了搖頭,“韓……大哥不是那樣的人,他對你……是很好的。”
元初一仔細看著何清婉的神色,見她眉眼間滿是猶豫躊躇之色,心中便已有了定論,什么死心,全都是假的,或許正如主兒說的那樣,她們母女就是利用“義女”這個身份行來掩飾她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元初一心中冷笑,但口中仍道:"他對我的確很好。所以我才不能做什么讓他不滿意的事,再說以他現在的身份,身邊多幾個人也是正常的。”
“嫂子……為何與我說這些?”何清婉手上的帕子絞得緊緊的,她也在看著元初一,想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元初一好歹在葉老爺子的熏陶下做了那么久的元掌柜,如何隱藏情緒還是做得到的,現下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無奈之意反問:"你說呢?”
何清婉立時低下頭去,在此之前,她不知多少次說服自己她與韓裴緣份已盡,韓裴對她似乎也不再放在心上,縱然呂氏仍然有心撮合他們,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又有什么辦法?所以她也放棄了,可她仍要時常過韓家來,時常看著韓裴對元初一體貼有加,她的心里仍會隱隱抽痛,直到今天,竹香說了那樣的話,她不是沒想過這是竹香為了氣她而說的,可在她心里,總有個聲音告訴她。那就是韓裴說的,韓裴怕她傷害元初一,才讓竹香形影不離,這一想法讓她對韓裴僅存的一絲幻想煙消云散,所以她才出言提醒元初一,謹防呂氏那些生米做成熟飯的不堪圈套。
何清婉了解韓裴,如果呂氏的計劃成真,韓裴多半會負起責任,可那樣的負責是她想要的嗎?絕不是可以說,在告訴元初一小心的時候,何清婉就已經心灰意冷了,可短短時間之內,元初一竟又給了她一絲希望,這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又鮮活起來。
可能嗎?元初一說出這些話,是出于真心的嗎?何清婉不是沒有懷疑,但她不能否認元初一說得也有道理,女子有孕,理應為丈夫另尋她人照顧,她所懷疑的是……元初一自己也有未出嫁的丫頭,一般來說這個時候都會收自己的丫頭為通房,一來好駕馭,二來還能防止外人鳩占鵲巢,又怎么會來與她說這件事
“照你母親想的做平妻是絕對不可能的,頂多為妾。”元初一又加了一句,“我不怕告訴你,你我雖同為和離之人,但我嫁給他的時候尚是清白之身。這一點你比不上我,所以我才會把你做為考慮人選,我不想招狼引虎的,最后把自己搭進去。”
何清婉的眼睛瞬間睜了睜,為元初一所說的大感驚訝,同時又有一種自愧形穢的感覺自心中升起。原來如此,竟是如此難怪韓裴不在乎元初一是和離之人待她如珠如寶,原來她尚是清白之身,相比自己……說是殘花敗柳亦不為過
不過,這句話也幾乎打消了何清婉所有的懷疑,在她想來,元初一找上她已是極為合理之事,畢竟她已非完璧,將來在韓裴心中的地位肯定也不會太高,自然不會影響元初一現有的地位,如果找個清白家的女孩兒,縱使地位低下,也極容易牽扯韓裴的精力。
“如何?”元初一看著何清婉不斷變幻的神情,笑容淡了下來。明擺著,何清婉對韓裴根本沒有死心,卻做出一副死心的樣子,如果她沒有加以試探,以為何清婉當真放下了韓裴。那該有多可怕
人與人的感情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慢慢積攢起來的,元初一與韓裴就是如此。無心的相遇、不經意的接觸,都成了他們相互了解的最佳渠道,相遇得多了,接觸得多了,了解的也就多了,如果這種了解中透著一種好感,那么感情迸發是自然而然的事。
何清婉現在正在進行這些步驟,在披上了“義妹”的外衣后,她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韓裴面前。只要她低調做人,等著韓裴重新接納她,不管是視為朋友還是視為義妹,都為將來的接觸打下了良好的根基。她本就是韓裴喜歡過的人,原來輸就輸在她太過自信,現在洗盡鉛華重歸原點,怎能不被元初一視為勁敵這么說吧,元初一相信韓裴,但不相信何清婉,與其隨時都要留心她的動作,不如在她最為脆弱之時將之一舉消滅只是這消滅的方式還有待商榷。
“我……”何清婉動搖了,心里無數個聲音在叫囂著“答應她”,為妾又能如何?能與他在一起,得他三分憐惜愛護,就算為仆為婢又能如何?她能下定決心與劉子謙和離,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她雙手緊捏著、輕顫著,終于,狠咬了下嘴唇,抬起眼來正想說話,眼角一閃,一個物件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件鑲翠攢珠金絲鏤空香薰球,約么拳頭大小,金絲閃亮翠玉瑩綠,貴重奢華,一見便非凡品,就掛在帳幔一角,再往其他方向看去,果然每個床角都掛著一個,按梅蘭竹菊的式樣劃分其他三個香薰球上的鑲嵌分別為紅寶石、白玉和黃碧璽,這樣的香薰球,一個便價值不菲,按圖成套的價格就更為驚人,不過,何清婉心中所想的,卻不是這套香薰球的價值,而是它們在這的含義。
韓裴是個崇尚簡單的人,他的身上永遠是樣式最為簡潔的衣服。屋子里也盡是些簡便實用之物,何清婉與韓裴一起長大,自然了解他的性子,在他身邊永遠不會看到累贅無用或是繁復奢華的東西,并非因錢財,而是天生如此,天生不喜歡穿金帶翠之物,所以此時看到這幾個奢靡到極致的香薰球,何清婉隱有恍惚之意。
如果說這是因為辦喜事而做的設置并無不可,但看看早已撤去的大紅幔帳和簡潔的室內設置,又無一不是韓裴的風格;如果說這幾個香薰球來自于元初一,是她的嫁妝……何清婉微微搖頭,在他們成親之前,她爹曾說過韓裴花高價買了一組金絲香薰球,那時她爹還猜測是不是要放在楚楚怡人壯門面,現在看來,她爹猜錯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話,韓裴曾說過的一句話。
“原來只要足夠在意,哪怕自己身無分文形如草芥,也愿奔走一生,為她掙個出人頭地。”
一個生性淡泊之人,為了心中所愛,哪怕不喜歡,也會任自己沾染浮靡之色,原來,沒有能不能做到,只有愿不愿做到。
心中的雀躍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何清婉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褪了個干凈,心底涌起的是極為無奈的自嘲之情。那天在客棧之中,他說的還不夠明白嗎?現在縱然元初一愿意,可他愿意嗎?他不愿意的事,真的能逼著他做嗎?
緩緩地起身,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嫂子……珍惜你與大哥的情分吧。”
元初一心里正盤算著怎么對付她,聽她這么說愣了一下,再看她一臉落寞地已往門外走了,到了門口頓了頓,回頭道:"嫂子有了身孕,暫時不要薰香了。”說完,推開棉簾一角,出了門去。
元初一很茫然啊難道她的試探計劃被發現了?不像啊還有什么薰香,她找了一圈才把視線落到那幾個香薰球上,估么著何清婉指的應該就是這個東西,其實早在大夫確診她有了身孕時,韓裴就已把球里的薰香撤掉了,現在留著這幾個球,純粹是她覺得好看,掛上當裝飾的。
想啊想,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不過她還是記著何清婉要韓裴推掉何府邀約那話,中午韓裴回來吃過飯后她就偷偷交待了,反正不管是什么,能遠離何家還是遠離。之后她又與韓裴簡單說了說何清婉,最后對何清婉的做法再次表示不理解。
韓裴一臉好笑與輕松的樣子,摸摸她的肚子說:"這說明她沒什么想法了,你可以安心了。”
元初一倒也是這么猜的,就是想不通,何清婉上一刻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怎么下一刻就改變主意了?還是說有什么更大的陰謀?
不過這想法她只是自己想,并沒對韓裴說,直到過了幾天,韓裴晚上回來神色頗有些凝重地問她:"那天清婉還與你說了什么沒有?”
元初一立時又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我們說的話我都跟你學了啊,怎么?她跑去和你告狀嗎?”不跳字。
韓裴搖搖頭,“她去城外的庵堂掛單了,似乎有出家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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