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第二天上午，看著棗樹已經紅云蓋頂，衛遠找了根長桿開始打棗子。

狠狠敲打了幾下，又紅又大的棗子就“噼里啪啦”雨點似的往下掉，很快鋪滿后院，猶如一層厚厚的紅毯。

早就在旁邊等候的小孩們，歡呼著提起土籃圍過去撿棗，全然不顧還在下落的棗子打到頭臉上的疼痛。還有性急的孩子，一邊撿，一邊直接用手擦擦先吃掉幾顆解饞。

很快，棗樹的采收工作就完成了。衛遠收了兩筐，小孩子們也都挺著撐的圓圓的小肚子，心滿意足的帶著半籃子棗回家了。

由于空間水的效力，衛遠家的棗子，比村里人家要早十幾天成熟。紅紅的大棗像瑪瑙一般，讓小孩子們看著眼饞。

盡管這些孩子自家大多也有棗樹，但仍是隔三差五跑來盯著衛遠的后院看。不過他們再不敢像從前一樣偷偷進來打棗吃。因為現在衛遠院里總有幾只大白鵝看家，只要發現有人進來，不是熟人就會追著擰。

現在村里人都知道，衛遠的鵝，很有勁頭。

它們往往追人跑到很遠也不放棄，非擰到不可。小孩子本身就跑的不快，一害怕更是亂跑，到最后被擰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哭著回家。氣得當媽的一邊心疼孩子受傷，一邊罵，“犢子玩意，就知道吃。”個別心眼小的媳婦，還會跑來在衛遠院外嚷嚷幾句。

衛遠本來也不差幾個棗子錢，所以看棗熟了，索性招小孩們過來一起吃，還能幫著收棗。要說揀棗還是小孩有勁頭，連落在花叢那邊的棗子也都一一被撿到，絕不放過一顆漏網之魚。

看著小孩們都拎著籃子做鳥獸散了，衛遠準備把棗再整理一下。他琢磨著泡幾斤到紫稻酒里做酒棗，也是不錯的選擇。正這時候，長和垂頭喪氣的過來找他喝酒，那種頹廢的樣子，衛遠一看就知道是追求不力。

一碟花生米，一盤核桃仁，二兩高粱酒，衛遠聽著長和的苦悶心聲，時不時的勸兩句……其實無非就是林曉琴態度較為曖mei，還是不能確定關系。

衛遠心里當然有同情，畢竟追的還是很殷勤的，下了功夫。但說實話，他也稍稍有些幸災樂禍。

叫你小子總在我面前充情圣，找對象那么容易啊？現在的女孩哪有幾個好追的？

正這時候，院里忽然傳來了尖叫、喊自己的名字的聲音……

怎么這么耳熟？

衛遠趕緊出門一看，我的媽啊……衛媽她老人家居然來了。還有大鵬，但兩人都被衛遠的大鵝追的滿院跑。

趕快跑過去把鵝轟走，衛遠又去扶著看似狼狽的老媽。

衛媽穿一套褐色真絲上衣、七分褲，好像被鵝擰的有點亂了。看上去心有余悸的樣子，衛遠也很心慌，忙問有沒有傷到。

衛媽看鵝走遠了，定定神，張口卻是這么說的：

“沒事沒事，你居然還養鵝了，咋沒告訴我？啥都瞞著我！還好我反應快。你老媽身手也不一般的，當年在生產隊……”

確實沒傷到……她老人家居然又開始講古了。

衛遠放了心。這時王長和也跑出來，知道是衛遠的長輩來了，上前跟衛媽問個好，看沒啥事就溜了。

衛媽的突然光臨，是衛遠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的。他忍不住開口詢問起來。

畢竟這事也太奇怪了，老媽怎么突然跑來，連個招呼也不打？大鵬也是，老媽先去找的他，當時就該打電話通知一下，弄得自己現在一點準備沒有。

衛媽卻先不答話，里里外外像查夜神似的，把衛遠的房前院內統統看個遍，想找什么蛛絲馬跡似的，最后才進了屋，先好奇的打量了幾眼怪異的豬籠草。

經過一夏的繁衍，衛遠的豬籠草長了很多袋子，兩盆加起來近百個，長長的連著絲條垂下來，跟兩門簾子似的，吊在炕上立柜邊，很醒目。

“我是過來問問你，你倆的事到底怎么樣了？要不十一先定下來？我和晶晶她媽都說好了，一定辦的熱熱鬧鬧的……”衛媽一開口就轟的衛遠頭昏腦脹。

這都哪跟哪啊？老媽說的話，怎么完全聽不懂？

不對！晶晶這兩個字，突然勾起了衛遠的記憶。

第一時間想起來那塊牛糞，還有踩到牛糞的那位……

“梁晶晶？”衛遠也奇怪，自己到現在居然還記得人家的名字，還有生氣時紅滟滟的鼓著氣的臉蛋，十分清晰。只可惜……

“不是晶晶，還能是誰？”衛媽兩眼一瞪，像是發作，隨后又露出好奇的表情，問：“你自己又找到個？哪的？有照片沒？”

連一旁吃著核桃仁裝沉默的大鵬都關心的豎起耳朵。

暈，真暈。衛遠徹底服了。

“還又找個？老媽你還真看得起你兒子我。半個都沒有，根本沒影子的事。”

衛遠決定搖醒老媽的白日夢。

“怎么可能？晶晶那邊，她媽都找到我了。”衛媽第一時間進行反駁。這些天，雙方父母都見過面了，尤其衛媽和晶晶媽，這不到兩月功夫，互相都聯系好幾次了，彼此印象都很好……

一切都如此有鼻子有眼。這下衛遠算是徹底糊涂了。

這話要從梁晶晶離開山村回家說起。

之前衛遠在梁晶晶心中沒有什么痕跡可言，就是唯一一個相過的對象，見面能認出來，僅此而已。

牛糞事件后，衛遠雖然在梁晶晶心中留下沒有風度的壞印象，但不可否認的是，個人形象也清晰不少，起碼衛遠拿個破筐找牛糞的樣子算是被晶晶徹底記住了。之后的買西瓜的那次見面也不怎么愉快，又邋遢又懶洋洋的……即使西瓜、桃子都是他種的，也沒有什么了不起。

在衛遠走后，商量桃價錢的時候，王老漢說漏了嘴，晶晶跟小玲于是知道了其實都是衛遠種的。不過西瓜已經付了錢，趙曉桃的吃桃熱情啥也擋不住……

回去之后的某天晚上，晶晶吃著老媽買來的西瓜，在家里上網投簡歷。

她感覺這瓜口感肉肉的，剛咬上去很甜，仔細一品，又透著像沒熟似的酸味，沒有在村里吃到的西瓜零頭好吃……盡管是某人種的。

還有山里的清泉，明亮的星空，清涼的夏夜……從西瓜聯想到這里，梁晶晶仿佛又回到那個寧謐怡人的小村莊，心情隨之也好不少。

不過，這一想不要緊……牛糞和衛遠也跟著在腦海里冒出了頭。

氣得梁晶晶直搖腦袋。

真是……自己怎么會莫名的認識這家伙？

都是相親惹的禍！

女兒的自虐行為引來晶晶媽的注意。該不會還在惦記那個混小子？

一想那個家伙，晶晶媽就生氣。如果是正經處對象，不會這么不認真。

快畢業了，說什么不留遺憾，死命追求自己女兒，畢業也不努力留到本地，跑南方闖世界去了，還讓晶晶等他。偏晶晶那傻孩子當真。

現在家家就一個，誰能不拿當個寶。可女孩保護的太好，就不知道世事，脫離實際。自家又激烈反對，反倒弄得孩子更反叛……好在是異地，那個死小子很快變心找了別人，這才算徹底了結。

梁媽想想都擔心，忍不住旁敲側擊。卻不想，自己女兒忽然提起了她那次唯一的相親看的對象。言談之間多為不滿，尤其還指出介紹人很不負責，明明就是住在村里的，偏跑到這邊來相親，騙人！

不能啊，介紹人是二十多年的老同事，為人熱情，就是嘴大點，但這種事還是很保靠的。晶晶媽第一個反應就是如此。

本來想繼續問問怎么回事，可轉念一想，女兒怎么這么奇怪，突然提到這事來？當初讓她相一次親都很勉強，僅有的一次之后還鬧了革命。

這都多長時間了，半年都多，早就該忘了。難道……去年十一之后他們之間有聯系？晶晶媽的心思千回百轉。

看著女兒發小脾氣抱怨，晶晶媽越看越覺得有問題。

不過她這回比較“明智”，私下里找介紹人詢問究竟。介紹人是衛媽二嫂的小姑子，自然很快串聯到了衛媽。

中間經過了介紹人的大嘴巴加工，這事就變成兩人之后偷偷有聯系，現在鬧了別扭。衛媽一聽，這沒事啊，自己兒子脾氣好，再說能到女方都告訴家長了，肯定已經處得不錯了。趕快，見面，大人先溝通。

心急火燎的衛媽和操心女兒的晶晶媽，算是一見如故、一拍即合。互相提供自己孩子的行蹤，尋找蛛絲馬跡。最近這次縣城山村游，時間地點都有確鑿證據……倆媽三下五除二的就腦補出來了交往過程。

連衛遠都不知道的戀愛史居然就這樣被設計完了，而且居然還有板有眼。

要說世界上最瘋狂的，就是操心自己獨生兒女婚事的中國父母了。

短短兩月不到，他們連孩子將來誰帶都考慮了。

眼下已經進九月了。十一國慶放假，兩家都有空。衛媽就想著弄個正式見面，定下來，好張羅房子。之前打電話點了點，正好晶晶媽過來找她，也沒說完。

傻兒子也一直沒個話……衛媽終于坐不住了。親自過來，想讓兒子徹底交代，到底怎么樣了，搞定沒有，實在不行老媽可以出馬……

衛遠五體投地。

真的，他想不出梁晶晶知道這事，會是啥表情。

一定很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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