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隔空拳重傷老古,兩個兇人退走,幽綠光球飛起,一連串變化如兔起鶻落,讓人目不暇接,周圍很多人都是感覺到那些按著協議沖進來的高手氣息,乍一分心,場中已經只剩下那個鬼嘯連天的玩意兒。
幽綠光球飛速旋轉,尖利而縹緲的嘯音從它表層十多個黑洞洞的孔竅中迫發出來,入耳就讓人心血浮動,這還是余慈的感覺,修為較差的人感覺只有更糟,當下驚呼連聲,人們開始往外散開。人影綽綽,亂成一團,倒是給逃走的兩人更好的掩護,眨眼間,二人已經蹤影全無。
四面聚合的諸多還丹高手又是一分,有一撥往外圍去追擊,另一撥仍舊上前來。
陸青其實沒有追擊的意思,聽著鬼音陣陣,她眉頭微皺,明白那個九尺壯漢留下這玩意兒,勢必不安好心,未必就是僅此而已。她深吸口氣,便要有所動作,便在此時,那些來援的高手中,有人驚道:
“攝魂球?幾個竅?”
陸青管它什么攝魂球破魂球,略一提勢,又是一拳轟出,拳力觸及攝魂球的瞬間,這個詭異的法器驟然一亮,陸青便感覺到攝魂球中央,有一股力量,帶著強勁的爆破力,急劇外爍。
到此她哪還不知對方的打算,稍一動念,拳鋒之前,大氣完全凝固了,隨后她身形閃動,轉眼就到了攝魂球上方,從前沖的勢子轉而下壓,大氣中一聲低爆,攝魂球上慘綠光芒劇盛,卻無論如何都沖不開方圓尺余的空間,被陸青拳力壓著,直撞入地。
陸青身形落下,依舊保持著拳頭下壓的姿勢,感應敏銳的修士便能察覺到,拳力震蕩地面,拳鋒直抵十丈深處,硬生生將攝魂球固定在那里。刺耳的鬼嘯聲隔著巖層,也只能斷斷續續地傳遞上來,再無危害。
余慈看得眼前一亮,沒有想到,像陸青這樣安靜寡言的女子,竟然修煉如此剛猛的拳術,更難得的是,其拳力已臻至陽極陰生,剛柔并濟的高妙境界,既有崩山裂地之威,又有封印閉絕之能,實在是出神入化。
只是……
“陸坊主,你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吧。”又是剛剛開腔的那人,這時余慈就分辨出來,說話的也是個熟人,不久前還見過面來著。
“宿副堂主是什么意思?難道陸姐不出手,讓坊里的客人受了傷損,才合你的意?”
寶蘊的嗓音由遠而近,柔媚宛轉的聲音便是帶著火氣,也撓得人心里癢癢,等她現身,更是乖乖不得了。她顯然是匆匆過來,沒有來得及打理衣妝,頭上挽的發髻已經散了一股下來,垂落在半露的雪肩上。強烈的黑白對比,讓人更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落在如瀑青絲下,豐韻的胸肌上。且由于急趕過來,又在發怒,氣息沒有調勻,生動的起伏曲線更是勾魂攝魄,不知有多少人眼睛發直。
宿通也有點兒發愣,總算他精修魂魄心意之術,更有定力,很快回神,頗是淡定地回應:“寶蘊姑娘這是什么話,我只是說,這攝魂球看上去已經開了十多個孔竅,里面的陰魂已經蓄積到一定數量了,要是處理不好,是要出麻煩的。”
寶蘊自然是不信的,她哼了一聲,不管別人的目光,自顧自地攏起肩上的散發,上挽結髻,這個動作讓她豐韻的曲線愈發驚心動魄,然而,當她的視線轉到陸青那邊的時候,卻是窒了窒,那邊陸青仍保持著壓拳的姿勢,神色嚴肅,并沒有站起來。
這一下子人們便知道,宿通也不完全是危言聳聽來著。寶蘊也是能屈能伸的,明眸一轉,又接著宿通的言論往下說:“那按照宿副堂主的意思,該怎么了結?”
宿通視線在寶蘊身上一轉,覺得心癢癢的,有心要為難幾句,就笑道:“這攝魂球收集萬千陰魂,成就陰爆之力。那兩個兇人逃走前將其引動,隨時可能炸開,到時候陰魂邪氣四散不說,只一個陰爆之力,就能把方圓里許炸成一鍋稀湯,陸坊主拳力無雙,但也不能一直這么壓著……”
“哎呀,那可怎么是好?”
寶蘊手撫酥胸,往前湊了幾步,正好來到余慈身邊,包裹在翹頭弓鞋中的素足輕踩余慈的腳尖,在間隙中低聲道:“喂,前輩,幫忙啊!”
“嗯?”
見余慈不開竅的模樣,寶蘊氣得銀牙暗咬,但事情緊迫,她也只能再踩一記:“你不是最擅長招魂捉鬼嗎?還真看著宿通騎到頭上來?”
“其實是也平平。”余慈說得很樸實,事實上,他招魂之類的手段,也就是追復生魂定星咒等有限幾個符箓,比不得宿通之流精研此道的專業程度。
寶蘊俏臉漲紅,要不是眾目睽睽之下,她真要撲上去狠咬余慈一口。
余慈則是在想另一件事。剛才萬全咋咋呼呼破門而入的時候,他原本以為,就寶蘊那邊出了問題,畢竟那個未曾謀面的人物,給了他很深的印象,感覺很是妖異。卻沒想到是另生枝節。說又說回來,那個奇怪的家伙哪去了?
念頭轉動一圈兒,看著寶蘊幾乎要比攝魂球還要先一步炸開的模樣,余慈也覺得不能讓宿通再這么主導局面。美人兒有句話說得很現實,從周鬼手和三家坊那件事看,他和宿通可是直接的競爭對手來著,不是他壓宿通,就是宿通壓他。
現在他的局面還不錯,是因為兩件事他都占了點上風,但若他這回縮了,在北荒人的眼中,他大概就是一個人見人欺的貨色,永遠別再想抬起頭來。
“只要把陰魂控制住就好了。”余慈突然開口,滿園都是一驚。
有些人奇怪他為什么橫插一杠子,也有人認為他是被寶蘊所迷,出來當槍頭子使,但最重要提,在亂紛紛的交談中,他的身份消息迅速傳播,然后大部分人都明白了,也覺得是理所當然。
宿通當然看到了余慈和寶蘊暗地里的勾當,但當余慈真的表明立場時,他的臉色仍不免陰沉下去,陰冷的視線刺來,像是亮出毒牙的蛇。
余慈則不予理睬,寶蘊卻是雀躍不已,外表仍顯出美艷嫵媚的風情,主動伸手挽著他的臂膀,一起走到陸青身邊,便如已經得勝了一般。
在近處稍作感應,余慈問了一句:“如何?”
“再撐小半個時辰吧。”
陸青話音平靜,并沒有吃力的跡象。所謂的“陰爆”之力,不至于讓她受傷,但是想要純憑拳力化解,也不可能。這樣僵持下去,其結果正如宿通所言,力量對沖形成的絕大沖擊,很可能對周圍地層結構造成不可逆的損傷,還有散逸的陰魂,若是傷到了周圍的客人,也是件麻煩事。
余慈便笑道:“陸坊主不介意我插一手吧?”
陸青略微點頭,余慈便伸出手,在宿通似乎放射出毒氣的目光下,擺了個架勢:“先讓一下……唔,等等。”
旁邊的寶蘊險些被他閃了腰,氣急忘形,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記。余慈不動聲色,只是回瞥一眼,寶蘊反射性地縮回手去,扭頭不和他對視。
周圍如寶蘊一般的人不在少數,北荒從來就不是個溫良謙恭讓的所在,這一刻甚至有人發出噓聲。他們還真投入到看客的角色里去了。
余慈沒有讓這些看客滿意的義務,不過他倒不是有意如此,而是剛剛想起一件事:原本他打算用已經結成種子真符的無生劫星宿破魂神光,將攝魂球中的陰魂一發地打滅,對他來說,放符也就是一念間的事兒,就算陰魂厲害,多打出幾個就是。可是臨到頭來,他卻想到,若是下面的陰魂真成了規模,這么打滅,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掃了宿通一眼,難得這位說了句中肯的言語。
然后,他拿出了剛剛才到手的太陰幡。
此幡一出,丈許的高度很是吸人眼球,但很快,噓聲便起,比上回還要更厲害些。周圍沒有一個外行,如何看不出來,這幡材質雖好,卻是個完全沒有祭煉過的白板,靈光黯淡,能濟什么事?
余慈對雜音充耳不聞,手上抖了抖,將九疊竹縮了一半,一手接住太陰幡下端,又對陸青說了一句:“稍等片刻。”
說罷,他微瞑雙目,下一刻,太陰幡上靈光潮涌。
在心內虛空生死符的主控下,真煞依符法真意運化,轉為符箓靈光,對著太陰幡連番沖刷,靈光受幡上已有的符紋分形作用,分渠引水,各歸其位,由此與他神魂元氣交融,氣機互通。
某個假山下的陰影中,有人正用手帕拭去手上殘留的膩香,見院落中那般,便是微笑:“法器結構平平,但立祭一層,也是難得。”
這笑語無人聽得,不過人們倒是都看到了,受此影響,太陰幡如波浪般抖動,余慈松開手,竟然也懸浮在空中。
余慈并沒就此中止,他騰出雙手,十指靈巧地變幻出連串印訣,因手速太快,靈光又隱而不發,短時間內竟然無人能看清他的手法,眼力稍遜色的,更是只看到他左手連續分張、合握,化掌為拳,在右手掌心連砸五下。
“他搞什么鬼?”竊竊私語聲在假山花墻后蔓延。
音波傳遞到陰影中,剛剛出評價的那位,輕咦一聲,隨手扔下手帕,仔細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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