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依靠經驗果然是愚蠢的,這一波意識亂流的強度,遠在余慈之前遭遇的那波之上。單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余慈完全可以憑借天龍之意的威能,硬堵回去,現在的問題是,隨著他控制的簡單意識粉碎,之前打進去的神意星芒都失去了憑依,那些圖景的光點更是沒了中轉樞紐,就這么大片大片地滅掉了。
那可是他辛苦定位的杰作!
余慈只來得及罵上一聲,便推動天龍真形,對著那意識亂流硬頂回去,但這對救回那些已定位的圖景沒有任何用處。歸根結底,余慈還是通過碎片中簡單意識的渠道和感應,才聚攏了如此多的信息,那意識粉碎,渠道什么的自然不穩,眼看著心內虛空的萬千光點都要熄滅。
余慈來不及多想,趁著對面意識亂流暫時退卻,便用出了延生度厄本星咒,將本命星光打入碎片之中。
他的選擇沒錯,也被證明是行之有效的,星光加持上去,第二次潰散掉的簡單意識重又聚合起來,那些搖曳著就要滅盡的光點重又穩固,甚至是剛剛那些熄滅的也慢慢恢復,這是他心中未曾消盡的記憶,免了他一番功夫。
余慈才松了一口氣,忽又發現他有一個疏失,外敵未靖,就想重建,豈不是給對方豎靶子來的?
果不其然,簡單意識剛剛凝合成型,對面剛被轟退的的意識亂流,又沖擊過來,只一記便將正匯聚的簡單意識打滅小半,“十方十方”之音,不絕于耳。
都是一樣的大小,怎么這威力和后勁都是天差地別?
余慈心中疑惑,但延生度厄本星咒也不會那么容易被壓垮,這符箓本就是用來抵抗災劫,延生續命之用,符法一出,對抗的就是天地間生死消亡的偉力,修煉到極處,便是閻王爺親自過來,也要等本命星光滅去,才能將生魂勾走。
當然,余慈還差得很多,碰上那些“必死”的施法對象,就算是在步罡七星壇的加持下,能維持小半刻鐘已經是老天護佑,碎片內的簡單意識也不怎么給他面子,自從被毀掉重建之后,便像是氣泡一般,分外脆弱,現在他就不得不在毀掉、聚起的循環中掙扎。
由于符法運化涉及生死大勢,短時間內,對一個對象只有一次加持的機會,余慈暫時不知道金屬碎片內的意識算不算生靈,有沒有類似的限制,但他也不想去試,必須全力維持本命星光的作用,可地祗厚德神符那邊,他也不能完全不管,兩下這么一合,余慈發現,他明明有天龍真意這種大殺器,一時半會兒卻無暇調動。
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事態變成了兩個金屬碎片之間的角力,余慈這邊的碎片也成了抵御意識亂流的橋頭堡。只是對面的意識亂流何等狂躁,短短數息時間,已經是幾十上百次沖擊,而這“堡壘”也太脆弱了些,一次沖擊就能毀個七七八八,連帶本命星光搖擺不定,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余慈確實手忙腳亂了一段時間,還好到這種地時候,延生度厄本星咒抗擊生死大勢的獨特的韌性就展現得淋漓盡致,總能在“奄奄一息”的絕境中,再鼓余力,迅速維持住最基本的生機。
甚至其核心處,聚攏的意識碎片越來越凝實,也越來越不容易撼動。最后甚至又能“中氣充沛”地用同樣莫名的“十方”意念反沖回去,
雖然一個像老狼長嚎,一個像小狗汪汪叫。
僵持了片刻,余慈倒是不著急了,對面的意識亂流確實比較強,但還沒到讓他抵御不能的程度。對抗時間一旦拉長,眼下的局面就有些峰回路轉的架勢。
這時候,“地祗厚德神符”經過這么長時間的運轉,也到了行將終結的時候,他必須要多分過去一點兒心思,才能確保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而且隨著明黃地氣噴發,地層的震蕩范圍早就擴散到十里開外,而數百里方圓之內,那些比較敏銳的修士,對此應該都應該有所感應。
余慈要抓緊時間才行。
此時的心內虛空,妖毒形成的黑煙已經完全被洗滌干凈,明黃地氣的上漲勢頭大不如前,但仍未到回落之時,對核心符紋造成了直接壓迫。一旦觸及生死符,就會動搖余慈的根本,那時候還真不好比,妖毒和此事造成的后果,究竟哪個更嚴重一些。
余慈稍微定神,從心內虛空暫退出來,隨即便取出一塊方盤,很仔細地擺放在法壇正中央。緊接著,之前法壇吞沒地氣運轉中樞的情形再現,方盤也陷到了法壇里去,卻沒有從底部出來,而是鎖固在法壇中央區域。
他拿出來的當然就是射星盤,這玩意兒稱不上是法器,只算是運轉符紋的工具,可以大幅提升發動符箓的的效率,尤其是洞徹符箓真意的修士,更可借此提至理論上的“瞬發”境界,余慈此時拿出來,正是要用它的效率!
快,快,快!
在無法目見的法壇中心,符法靈光轉眼滿溢,一個接一個的靈符飛出來,每一個消耗的地氣都不算多,但百個、千個、萬個,層層疊疊,噴涌而出的時候,其對周邊元氣的抽吸,簡直就是可怖!
對著玉神洞靈篆印觀摩習練兩三年,若說對天罡地煞祭煉之術的理解,至少是對法器祭煉層面,前六七重天的理解,余慈已經可以挺直腰板兒,和世上任何一個符法大家討論一二了。符意清析,又有符盤為工具,打出這些與祭煉息息相關的符箓,又算什么?
層層符箓疊加,余慈偶爾要以咒術加持,但絕大多數時候,還是射星盤在唱獨角戲。只見得余慈腳下法壇,在內部澎湃靈光的沖擊下,已開始微微顫抖,與之同時抖動的,還有與之密切相關的道經師寶印和太陰幡。
道經師寶印還好,畢竟已經是祭煉八重天的水準,堪稱是合格的還丹修士主戰法器,另兩個剛剛成型的玩意兒,其祭煉層次接連沖高,消耗的地氣也是一路飆升。
“砰”地一聲響,充做太陰幡桿子的九疊竹,不在法壇體系之中,被急劇變化的氣機絞成了碎末,也在這一刻,太陰幡和法壇主體齊齊邁入了三重天,祭煉速度驟然放緩。
此時,余慈感覺到,由于祭煉的進行,法壇的功能受到影響,長時間的“超限”加持到了盡頭,沖高的波峰,總有回落之時,他的狀態開始下挫,想和之前那樣,快速結咒加持已不可能,他也很自覺,直接停了下來。
僥是如此,三重天的祭煉層次,幾乎相當于常人一兩年的努力,從太陰幡制成至今,余慈只用了不到一月的功夫就辦到了,如此進境,就是當年在摘星樓上,也遠遠不如。只可惜,這法子可一而難再,激進的祭煉之術,很可能造成法器結構損傷,那時候,就要得不償失了……
終于,橢圓形的樹葉靈符耗盡了力量,緩緩飄落,余慈將其接下,收入云樓樹空間,看著腳下明黃地氣開始退潮。
陸青站在距離法壇不遠處,舉目看來,余慈對她笑了笑,還沒做出下一步的動作,“噌”地一聲,這個廢棄礦區的土層被硬生生分開,一道流光向法壇上面疾刺而至。
陸青反應極快,也不管那是什么,一拳虛擊,前方彌漫的明黃地氣便凝滯住了,連帶著將那道流光定著,這時就能看清,那也是一塊不規則的金屬碎片,和余慈手中的那塊極其相似。
這時候,余慈叫了一聲:“讓它來!”
陸青聞言,也不問為什么,拳勁一松,那金屬碎片便嗡地一聲再度發動,直撞向余慈所在的位置,更準確地說,是撞向仍懸浮在余慈身前的另一枚金屬碎片。
“叮”地一聲響,兩個碎片撞在一起,余慈和陸青都看到了,原來兩個碎片有一小部分的缺口是相互咬合的。這一下子,碎片就成了一個飛蛾般的造型,中間窄小而兩翼寬大,中間有紋路貫穿,邊緣依舊是不規則的裂口,頗是詭異。
余慈探出手,還沒有真正觸摸到,金屬“飛蛾”兩翼,驀地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五彩光線,但卻不向外去,而是貼身回環繞行,轉眼形成一個五色光繭,十分華美好看。
余慈伸出的手頓住,停了片刻,那光繭在微弱的聲響中破碎,而在金屬飛蛾表層,那獨特的光澤便開始流動,映現光芒,讓這造型古怪的玩意兒顯出幾分靈性。
“十方!”
金屬飛蛾清晰的意念傳遞到余慈心中,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響亮,但沒有半點兒威脅。只因為在剛才的角力中,余慈這邊的簡單意識,終于依靠著本命星光,笑到了最后,不但守住了自己的地盤,還趁勢反攻,一舉將對面的意識亂流壓制,最終……
吃掉!
余慈用手握住金屬飛蛾,同時,再次寄生成功的神意星芒,也將里面的一切都呈現出來,這回,余慈看到了與上回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十來個安靜懸浮的細小光點,外圍環繞著五色微光,一閃一閃,眼看就要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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