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撥人約有五六個,衣飾各不相同,但都有一股子精悍之氣。當然,在北荒,這是非常大眾化的模樣,沒有人會特意關注他們,除了深知他們底細的靈犀散人。
“不是有個抱貓的家伙嗎?”黑袍這些天,通過時不時的盤問,幾乎把靈犀散人翻個底掉,對一些人、事也有印象。
靈犀散人搖頭:“這里沒有他。”
“里面有幾個知道黃泉秘府的事?我是說,玄靈引,還有相關的那些……”
靈犀散人立刻就明白了,他沒有正面回應,只道:“三年前,黑月湖,姓趙的也在。
那就是知情了。黑袍的兜帽略動一下,那意思是要跟上去,對此,靈犀散人心領神會。
前面那撥人速度不慢,很快就深入森林百多里,但他們也不可能再深入下去了。一個時辰后,森林中一個偏僻地點,黑袍將手中已經奄奄一息的修士丟下,轉眼去看靈犀散人。
“他們說是來起贓銷贓。”
靈犀散人轉生為玄蜂妖身后,對迷香之術,可說是精益求精,即使此時長年積存的上等迷香都已不在,但對付這些人,還是相當輕松,很快就讓他們吐露實情,但與黑袍相比,他還是遜色得多。
兩人分開盤問,他問過的修士僅是神智昏沉而已,可黑袍那邊,只要是沾了手的,就是面目癡呆,更慘的就是大小便失禁,完全廢掉了。
黑袍哼了一聲,兩個臭氣熏天的家伙五官七竅同時迸出火光,轉眼化飛,只剩下四人,對眼前的景象也已全無知覺。
“銷贓是為了參加豐都城那邊的隨心法會,好像姓趙的對會上一樣寶物感興趣,打的是暗偷明搶不成,就參與競拍的主意。”
這些事兒,黑袍都清楚,他也不關心這個,只問:“你那邊問出行蹤沒有?”
靈犀散人只能搖頭,從這些沙盜身上得知,自上回與他聯系的老三、老七被殺,他也失蹤后,趙子曰似乎有些不妙的感覺,行蹤就飄忽不定,和老部下的聯系也少了,偶爾現身召集,安排事項,也是一現即隱,這些人里,也有兩個所謂的“心腹”,但上次見趙子曰,也是半個月之前的事了。
黑袍也不多說,拿過靈犀散人逼問的那兩人,用他特有的粗暴方式,直接破開神魂防護,查驗事項,確認之后,這二人也和白癡差不多了。黑袍揮揮袖子,剩下這幾人便也都燃燒起來,毀尸滅跡的功底深厚。
“走吧。”
黑袍有些不爽,受翟雀兒點醒之后,他已經明白,其實玄靈引也不是唯一的鑰匙,只有收集到足夠的信息,有超卓的計算能力,硬生生推算出黃泉秘府的所在,也不是不可能。如此,按他的想法,像趙子曰那樣很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人物,殺一個就省一份兒的心,免得到一來平添變數。
“算那廝警醒……不過他說要去豐都城,若真是如此,不如給翟雀兒那鬼妮子提個醒兒,在那兒解決掉?”
黑袍覺得這也是個辦法,他是個想到做到的性子,轉眼就是一道傳訊符書就,飛劍傳書是不用想,他干脆命令靈犀散人再跑一趟,送到三家坊去。
靈犀散人自然沒法拒絕,心中詛咒一聲,正要離開,黑袍的動作突地一頓:“等下,這是什么?”
順著黑袍的視線,茫然去看,靈犀散人見到,林間焚尸后的黑灰中,露出一塊不規則的硬物,隱透著碧光。
黑袍拿起來看:“這是……詛魔結晶、碧血瞳術?”
靈犀散人愣住,他在摸爬滾打多年,當然聽過這種又詭譎又惡心的魔門秘法。
“有意思哎。”黑袍哈哈地笑起來。
“不是說修煉這種法門的修士,必須是碧眼嗎?”靈犀散人有些疑慮,已經死掉的賀五爺,很可就是修煉的這種法門,但剛才那幾個人里面,可沒有碧眼的。
“不不不,這家伙沒有修煉。”
黑袍將那塊不規則的晶體拈在兩指之間,原本完整的詛魔結晶是眼球形狀,細節完備,但如今已被高溫融了半邊:黑袍看得仔細,口中嘖嘖有聲:“這塊詛魔結晶只是個半成品,若是自身修煉到了火候,還不至于此。”
“那是何故?”
“這上面氣息與其本人相異,自然是外面安進來的。”黑袍越看越笑,分明是胸有成竹,“不錯,是通過神道法術,將特定法門打入,背后這人,倒學了點兒神主法門。”
神主!
靈犀散人當即為之一激,甚至有點兒暈眩,天底下五大神主,哪有一個好惹的?
黑袍卻是大笑:“怕什么,若真是那幾位,怎么會用這種粗糙的手段?直接授人法門,為神主法門中最下乘者,以人為符、為模,哪能收到信眾,神魂變異之下,除了傻子就是呆子。”
話里靈犀散人倒有一半兒聽不懂,黑袍倒是被這突發事件激起了興致,話比平時多了許多:“既為神主,既要刺心探幽,明理知欲,又要植種子、灑心力,廣種薄收,哪是常人能玩得起的?要不然同樣是巔峰成就,天底下地仙層出不窮,神主從古到今,也就那幾個?”
這是層次上的差距了,靈犀散人剛才還能聽懂一半,現在是完全不懂。
黑袍則是又恢復了常態,嘴里嘟囔著“有意思”,細思片刻,方道:“那個趙子曰,又或是他背后的人物,我倒要看一看,是個什么模樣……去,把這符讓本城的三家坊管事轉交!”
他沒有變更計劃,畢竟,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黃泉秘府。
什么刺心探幽,明理見欲?什么叫植種子,灑心力,廣種薄收?
余慈也不懂,不過有些話他是懂了,尤其是靠前那段兒,直若正面打他的耳光,雖是相隔萬里,余慈仍有些訕訕。但話又說回來,黑袍此言,不啻于給他打開了一扇窗戶,至少讓他明白,自己做的這一出,算是怎么回事兒。
他倒不覺得自己修的是什么“神主法門”,他現在做的,完全是通過照神銅鑒和法寶碎片兩樣外物,沒有這兩樣東西,他什么都做不成,也沒有想著去做。
這件事值得研究,不過眼前倒有一件事比較當緊,就是寇楮那邊。
黑袍說什么“以人為符”,正是切中實際,余慈不知道后果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后果,又如何能讓問題潛伏下去?但這段時間,寇楮明顯已經習慣甚至是喜歡上了憑空得來的能力,要想讓它接受,還真要多費費心思。
余慈想到就做,向外吩咐了一聲,不一刻,寇楮便跑到這邊,跪下行禮,口稱主人。余慈也擺出主子的架勢,先讓它起來,又問起這段日子內外有沒有什么事,寇楮謹慎小心地回報幾樣,不外乎左近有人窺探,有人登門拜訪,它按照余慈的吩咐回絕之類。
對此,余慈自然是心中有數,但還是耐著性子聽完,后又問起寇楮近日來的功課進境,拿出了指點的架勢。
寇楮自是大喜,細細說來,大部分都是它如何練習太乙煙都星火符,又想到什么技巧之類。哪知才說了一半,余慈就沉下臉去:
“我給那靈符,是讓你有護身之力,免遭意外,卻不是讓你舍本逐末,荒廢了本來功課的!靈符練得再好,本身修為不長進,有個什么用處?百年之后,不是照樣煙消云散?”
寇楮還是頭一回見余慈如此嚴厲,嚇得忙又跪地,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余慈依舊繃住臉,道:“這段時間,你要抓緊修煉,我先收了那靈符,免得你用志不堅,等真正精進了,再給你不遲!”
寇楮自然是有些不舍,可是余慈在他心中威嚴日重,理由又極是充分,它也沒什么可說的。余慈當下動念,神意星芒和五彩光絲同時作用,寇楮神魂深處,太乙煙都星火符的印痕轉眼抹消。寇楮只覺得腦子一空,有些茫然,不自覺像以前那樣嘗試了下,卻是半點兒火星兒沒迸出來,當下頗是黯然。
余慈見它沒有什么明顯的不適,便揮揮手,讓它出去,眼看出了門,卻又想起一事:“這兩天,你跟著鐵闌,到鬼池那邊修煉吧。”
學妙相那種自虐式的方法沒可能,也沒必要,但在那處特別布置的陰煞之地,像寇楮這樣的鬼修,修行起來也能夠事半功倍。
安排好了寇楮的事兒,余慈準備把注意力放到更關鍵處,然而心念一動,他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攤開手,也不見怎么用心,一簇火苗便平空生出來,隨后散化為萬千火星,乍閃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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