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口的鐵殞界,和那日商議的飛瀑界一樣,是不知多少劫前,域外某位大能創立,
但此界的命運,不但比不上真界,連飛瀑界都遠遠不如,崩潰得更加徹底。以至于衛護世界的元氣障壁,也就相當于真界的碧落天域都不能保全,直接暴露在域外星空。
千萬下來,被天外隕石砸得面目全非,也在宇宙偉力作用下,退化為一個不規則的星體,
不過,此類世界能夠扭曲虛空,與真界相連,說明周邊一定有巨量且層次非常之高的能量留存,非常具有開發價值,而且,說不定還能得到當年創立此界的大能的某些“遺產”。
即使一切收獲都還是未定之數,照樣也有人爭搶。
余慈自然不會涉入此間,只是冷眼旁觀。
所謂“見微知著”,正如他之前考慮的那樣,如果辛乙代表八景宮,真要介入虛空世界的爭奪,壓力會傳導,影響會擴散,產生的變化,絕不會只限于一兩處,而是全局性的。
真正下場的時候,局面就會比較清楚了。
目前來看,似乎還比較穩定。
洗玉盟的“四天八地”,即清虛道德宗、飛魂城、四明宗、浩然宗等四個天階宗門,還有飛羽堡、八極宗等地階宗門都“禮讓”了。
說起來,今日碧霄清談之會,也是“四天八地”之名,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唯一一次的應用了,回頭怕就要變成“三天地”,也是洗玉盟最慣常的狀態。
實是魔劫之下,浩然宗剛提起來,四明宗還沒有徹底去位,才會如此。
如今,四明宗人才凋零,從與會之人的身份上,便能得見一斑。
“四天八地”之,四明宗竟是唯一一位由宗主親自過來參加的。
余慈也看到了楊朱,這位曾有過數面之緣的故人,以宗主之尊,卻非常低調,手把玉尺,始終坐在自家席位上,該說話時說話,該沉默時沉默,從不逾矩。
尤其他身側,就是隨性不羈的楚原湘,對比之下,更是強烈。
大概余慈注目的時間有點兒長,楊朱有所感應,視線移過來,微微一笑,倒是頗為溫和。
千寶道人注意到這個細節,頗有些嗟呀之意:“這兩年,也就是楊宗主只手擎天,才讓四明宗緩了口氣……可惜,當年銳氣難當的‘小楊君’,再難復現。”
余慈沒有回應,而是又將注意力放回到已經開始的“分云斗符”上。
天、地兩階都不出手,爭奪的主體已經是人階宗門,共計有家,幾乎占了一半。
但相較而言,更醒目的,倒是兩個盛階的小宗派,也派出人來。
不能排除某些人要“搏一搏”的想法,但更可能,這就是個“殼”,在他們背后,指不定就是哪個北地三湖之外的強大勢力。
余慈則在里面見到一個比較熟悉的門派,有點兒奇怪,往主位處瞥了眼,簾幕之后,也看不清楚夏夫人的表情。
八個宗門,五種“分云斗符”的方式,真要兩兩對戰,比個幾十場,再精彩的場面,都要讓人生厭。
故而,按照預設的規矩,碰到這種情況,就一個詞兒:
混戰!
便如這第一場,比得是“羽落法”,登場的就足有八人,他們以尋常雁翎為載體,現場刻畫符紋,自千丈高空飄然飛落,以最后觸及洗玉湖面的為勝。
隨著一聲罄音,八根雁翎齊齊飄落。
千丈距離,說低不低,說高不高,誰也不會傻一般,等著雁翎自然飄下,否則,也不會將初始范圍限定在十丈方圓。
在飛落的第一時間,混亂的比斗便已開始。
八根符羽,或堅比金石,橫沖直撞;或外爍真力,隔空絞殺;一個個靈光流轉,符紋變幻,但無論是哪個,在下落之后,都不能再有操控之舉,只能憑借預設在符羽上的布置,以決高下。
比的就是在方寸間,輾轉騰挪的符紋結構造詣,以及相應的巧思,和當日余慈以蓮花、荷,分制兩符,其實是一個路,而雁翎其實是細茸排列而成,結構上受的限制要更大。
這樣的混戰,難辨敵我,隨機性更強,說不定一陣風吹過去,就會變幻局勢,強者落馬、弱者上位,并不是不可能。
這也是莊家最頭痛——相應的,好這一口的修士最喜歡的賭局。
本身未必有多么激烈,但湖上的氣氛,轉眼間就給引爆,喝彩聲、歡呼聲、嘶嚎聲,便是遠在千丈高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或許,這算是給開了個好頭?
湖面上熱血沸騰,云霄間則相對平靜。
述玄樓上,只是有幾位對符法較有研究的,評點一下作品的優劣,余慈則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千寶道人和士如真君的討論,偶爾插一句嘴,面上看去,倒也然自得。
最終的優勝者,算是爆了一個小小的冷門,不是專精于符法、呼聲最高的靈辰宗修士,而是大宇門的一位。
但這種意外,也在情理之。
接下來,又比了兩場。
靈辰宗在“一色法”上勝了,總算扳回了些顏面。
但另一場比“萬象法”,意外卻是盛階宗門萬象宗更勝一籌,又爆出個冷門。
千寶道人為之失笑:“難道是宗門名字有加持?”
這當然是說笑,萬象宗雖是盛階宗門,出來的只是一位步虛修士,然而控符手法氣象萬千,顯然是專精于此,勝得極有說服力。
這萬象宗,正是余慈覺得熟悉的那個,也正是慕容輕煙出身的宗門。
當年這個小宗派的首腦,也不過就是還丹修為,在北地三湖完全不入流,幾十年過去,竟然也到了這種地步。
余慈依稀還記得其的法度,看得出,雖然慕容輕煙背后就是飛魂城,但至少這一場,出場修士用的是萬象宗的根本心法,非常圓熟,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年的南松。
這些年來,慕容輕煙提攜后進,倒是不遺余力。
此時,八個宗門,有三個各得一勝。按照規矩,五輪比完,勝場最多者直接奪標,若還是分不出勝負,先把一場不勝者踢出局,再讓夏夫人出題,以決雌雄。
如此,就算把勝場分攤到五家,也要排除掉三家;而若再給那三個勝家之一得了手,十有八也要玩完。
氣氛陡然間變得緊張起來。
參與比斗的八個宗門,都在調派人員,目前領先者希望奠定勝勢,落后者則要做最后一搏。
余慈目光掃視樓內樓外,見得許多細節。他直起身,等到這時候,本次碧霄清談之會上,最核心的事件終于要顯露端倪。
很快,各家參與斗符的修士已陸續出列,各自就位。
也就在此時,某種不那么和諧的氣氛,陡然間從觀景云臺上發端,相應的在洗玉湖上,各路修士反應過來之后,也是掀起了一波嗡嗡的聲浪。
在余慈身邊,千寶道人“咦”了一聲,把視線在余慈和薛平治臉上一掃,見二人都是從容淡定,便知里面的大概,也不再多言。
千寶道人能忍得下,卻不代表別人也是如此。
觀景云臺之上,終于有人按捺不住,猛站起來,厲喝道:“公羊策,你分明是澹水觀的人,怎么能下場?”
發話的是靈辰宗的一位修士,在他身邊,靈辰宗主臉色冷峻,一看便知,手下的發話,也是出自他的授意。
如此做法,或許是想留一個緩沖的余地吧。
作為此刻所有視線的焦點所在,身披玉色道袍,風度絕佳的公羊策,只微笑,不說話,另一邊自然有人為他出頭。
與靈辰宗所在位置相對,大宇門那邊,就有人大笑開口:
“為什么不能下場?我與公羊兄相交莫逆,如今請公羊兄幫個忙,也是情理事,規則上可沒有說,不能請外宗修士幫忙……若貴宗有所置疑,請去盟質詢好了。”
靈辰宗的修士也是氣糊涂了,真的聽話,揚聲便叫:
“夏夫人,此事我們不服……”
他話沒說完,身邊又是低嘩,忙扭頭看時,當下險些氣了個倒仰。
那盛階宗門萬象宗,誰都知道,雖然是“洗玉飛煙”的本宗,可是歷代都沒有特別出色的人物,目前宗門內最強者,也就是步虛境界。
可如今站出來這位,觀其一身氣機運化,分明就是個長生真人,而且,也是個熟面孔……
“唐煉,你堂堂千山教的大巫,和萬象宗能有什么干系!”
這次,唐煉沒有假手于人,理直氣壯地回答:“輕煙娘是夏夫人的干女兒,夏夫人又是我干妹妹,算下來,輕煙娘也就是我干侄女兒!干侄女兒請托,我自然要幫忙。也是那句話,規則上可沒有說,不能請外宗修士幫忙……我今天就站這兒了,若你們覺得難受、沒有勝算,自己也找人去!”
靈辰宗修士只覺得肺都要給氣炸了,還要再爭辯,卻被一側的宗主止住。
比手下氣急敗壞的樣要好一些,靈辰宗主至少還沒有七情上臉,他目注述玄樓內情形,仔細觀察。
目前雖“只”站出來兩個,卻是天、地階位的宗門各一,再看相關人等,“四天八地”,各個宗主、主事臉上,都沒有變化,坐在樓上的三個人階宗門主事,也都淡定。
一看便知,樓上那些人之間,必有協議。
他只覺得心發冷,不見一絲溫度。并非是因為敗局已定,而是作為十五個人階宗門之一,他們分明已經給排除在核心圈以外,這比勝敗更讓人揪心,更讓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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