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充做車夫的玄黃得令,驅使白虎掉轉方向。。。
余慈又往華陽窟上掃了一眼,黃泉夫人柔聲道:
“等天君下次來時,必然站上山巔,俯覽蒼生。”
余慈微微一笑:“若你撐過這一路,我也給你一個前程。”
“如此謝過天君。”
“到時再謝我吧,如果真心實意!”
信口說罷,再招呼玄黃,那邊“哎”了一聲,純化劍意與白虎煞氣相合,咆哮聲,有金鐵之音,橫掃,輦車如飛,放開狂奔,沖著四面合攏的云壁直撞過去。
兩個月來,余慈雖大出風頭,卻更加清楚,與天魔交戰時,自身優劣所在。
所優者,他具備玄門正宗滅魔神通,殺滅魔頭,最是便利;身邊又有玄黃殺劍護持,就算末法主親臨,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他不得。
所劣者,則是分身不耐久戰,玄黃塑靈成功未久,對魔染的抵抗力還有些欠缺。
故而,連番大戰下來,余慈就揚長避短,形成了一定之規:
但凡是遇到魔潮,勢必左沖右突,游弋不定,絕不死戰,以爆發力取勝。
相應的,天魔一方也做出調整,只要是動手,必定四方合圍,結成魔域,全力限制他的活動范圍,便如此刻。
車至半途,尖利嘯叫之聲破空碾來,是魔言發音。
余慈曾從幻榮夫人處,學過大略,知道是有“圍殺”之意。
伴隨此音,兩側陰霾云壁剎那崩摧,分明是緲無所重的云氣之屬,卻硬是帶起了海嘯傾壓的轟鳴之聲。
天魔煞氣凝如實質,拍擊下來,其灌注的是天外劫魔的兇橫意志。
是“老朋友”了……
和天魔打了兩個月的交道,余慈也大概弄明白了對方的優劣之處。
對他來說,匯聚魔潮的念魔、煞魔之屬,群擁十萬、百萬,也沒什么用處,真放出神通,一頓飯的功夫,就能殺個干凈。
但若魔潮深處,有一兩個天外劫魔主持,場面就立刻不同了。
劫魔天生就有“凝念聚煞”的神通,若有特別精擅此道的魔頭居主持,幾乎就是展開了一塊擴及千里、萬里的“天魔界域”,又能隨時化魔頭為武器、法術、神通,防不勝防。
余慈最初是出奇不意滅掉了一個,后來在“伏擊”南下魔潮的時候,預設戰場,戰果輝煌,加上三個;
后來第一次過華陽窟的時候,上清符法神通勾連諸天法界殘陣,又得手一次;
但再往后,分身被打滅三回,才又滅掉兩個,難度在迅速攀升。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就是因為魔潮深處“老朋友”的出現。
余慈也是從黃泉夫人處,得知其名姓。
“圖莫羅。”
這古怪拗口的天魔真名之后,就是一個真真正正在億萬天魔闖出名號的、令所有到域外修行的修士都為之心驚的魔頭:
兵災魔王。
這魔頭,本身是天外劫魔的級數,還沒有資格“稱王做主”,然而由于其在“凝念聚煞”上的精深造詣,最擅長糾眾強襲,打伏擊戰、殲滅戰,不發則已,一旦發動,往往是億萬天魔洶涌成潮,成百上千的修士絕命域外,連幾大門閥都吃過他的虧。
在西方佛國,便給它升格,安了一個“魔王”的名號,稱其為“兵災魔王”,可見為禍之烈。
自此“兵災魔王”接手追剿、主持魔潮樞之后,余慈確實壓力劇增。
有趣的是,打過這些場,兩邊還未曾真正照面。
輦車疾速奔馳,眼看要撞上前方云壁,輦車上諸般神通顯化出來,勾動星辰,不取別的,就取遭劫云隔斷的大日。
真界大日是由巫神花費多劫時光,自域外深處牽引而來,又多有“斧鑿”而成,繞界而行,迥異于域外星空常態法理,偏不失先天之力。
兩相對照,愈能見出巫神在天人法應用的玄妙之處。
尤其是本體在域外傳回相關感應之后,余慈可謂是頗有心得。
借大日之力成就符法,事半功倍。
對這手,天魔一方吃了不少虧,如今立起劫云,隔斷日光,便是有意克制。
然而,這畢竟是在真界之內,余慈何懼之有?
他也不是臨時抱佛腳,連續兩個月的激戰,他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其腰間便佩一件金鈴,乃是太上圓光流金火鈴符所化。
此符本就是“諸天飛星”符法最頂尖的幾個之一,又以早年解良所授的貫氣法,每日行功加持,兩月來斷斷續續,也有四五十遍,幾乎是到了他這具分身所能控制的極限。
此時不需刻意,鈴聲響起,百丈范圍之內,便再無一個念魔、煞魔能立得住身,不論有形無形,紛紛散開。
壁立劫云,也隨之崩潰一角,輦車順勢就撞了過去。
輦車飛奔如光如電,然而剛闖進云層空隙,便有烏黑長矛飛空,直貫過來。
鋒芒倒不甚刺眼,而是凝如墨滴,且無聲無息,蓋因其速度遠超音速,迎著車勢,相對而行,更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此矛便是天魔煞氣所凝,不知里面聚了多少念魔、煞魔的精氣,對修士而言,就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余慈沒有動作,玄黃悶頭駕車,也萬事不管。
可那矛尖在白虎額前數分,便倏然隱沒,再現時,已經在輦車之后。
長矛去勢不減,一往無前沖著后方合攏的魔潮貫入,破開大洞,轉眼不見。
這時候,天空才響起郁郁雷音。
余慈腰間金鈴跳動兩下,節奏略有變化,是對近在咫尺的兇橫魔意的反應。
他的虛空神通是以心內虛空為本,若用魔門分身,即鬼厭,是幽冥藏秘術。像這具分身,還是欠缺了點兒,不過短時間內,扭曲虛空還是能做到的。
只是“兵災魔王”聚合魔煞的造詣,也是不淺,同樣可以干擾虛空,雙方角力,始終在一線之隔,一個弄不好,就敢被貫胸而入。
能這么“行險”,也是近日來余慈對這具分身和相關敵情掌握越來越準確之故。
兩月來,連場大戰,頻率之高、力度之強、層次之深,是余慈有生以來的首次,非常過癮,也大有所得。
本體在域外的感悟可以傳到分身上,分身的感悟同樣可傳回到本體。
二者交融,彼此增益,他這段時間來的進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并不為過。
另一方面,他的心神也是空前地專注、集。
涉及北地大局,涉及天下大勢,涉及各宗各派利益、勢力消長,以及黃泉夫人這等智謀之士的心思變化,他不精、不通、不懂。而且,這份差距絕不是短時間內所能追上的。
舍長就短,則事倍功半。
目前,余慈只能去追求那些他所擅長的、可以“徹底掌握”的部分——也就是在境界、在層次、在法則上的感悟和相應神通,以及那一點點積累起來的豐富殺伐經驗。
在當今之世,他所能掌控的,只此而已,焉能不珍惜?
每一場戰斗,不管是緊張還是輕松,他都傾注了十成十的專注,鉆進入、融進去、透進去!
魔潮滾滾而來,黃泉心思如淵,看得冷漠;玄黃是天生兇器,看得自然。
唯有余慈,情緒飛揚,也學那“兵災魔王”,一聲長嘯,因無法把握全局而積下的塊壘,便在嘯聲揮發殆盡。
大日強芒如火,飛投下來,在車畔形成灼目的光圈,再急劇擴散,仿佛滾燙的刀身,切過油脂,當者披靡。
魔潮有撲出來的真人眷屬,在撲面而來的太陽真火面前,也只有退避一途。
不知厲害,硬搶上來的也有,卻是轉眼周身浴火,遭了魔染的神魂都要給燒透。
玄黃只是瞥去一眼,便將其斬落,又增了戰績。
真人級別的眷屬,真的是過來送戰績的。
余慈也好、玄黃也好,一者具備滅魔神通,一者具備純化劍意,都是直指魔頭最虛弱處,應付這些“東西”,可謂得心應手。
一路追殺下來,死在他們手上的真人眷屬,已超過四十個,部分是魔劫起后,新近魔染的;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多年來一直游蕩在外域,趁天劫、魔劫并起之機,躥入真界來的。
“北地輿情圖”上,地化院甚至專門列了表,言述近一段時間以來,死在他手下的這些“眷屬”。
來歷最久的一個,甚至要追溯到四劫以前,萬多年來,被這些眷屬害死在域外的修士,絕不只是百人、千人的規模。
余慈的名聲因此更上一層,毫無疑問,這里也有黃泉夫人的功勞。
可惜,現在不是計較名聲的時候,虛空又傳來魔吼之聲,味道和“兵災魔王”的感覺不太一樣。
未等細品,余慈頭頂一暗,抬眼看時,卻見黑深深的山岳劈面砸來,這不是魔頭凝成的神通,而是真的……
真的山岳!
倉促間,看不出多大,可黑沉沉的傾壓下來,陰影起碼超過數十里方圓,重量沖力更難估算。遑論山岳之上,還有硬生生拔斷的地脈余氣,與高空混亂的元力相激,雷聲轟轟,纏繞著紫蟒般的雷火,轟然而來時,方圓數百、數千里的虛空都在。
拔山擲岳大力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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