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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龍臺上的沖天血氣,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符詔、青蓮的質地,淡青的光澤,區隔了此外一切顏色。倒是與臺上道人水煙似的神光,頗是契合。
青蓮飄落,就落在道人腦后神光之上,載浮載沉。
說也奇怪,隨青蓮落下,道人腦后神光便是節節下挫,倒是青蓮花瓣之上,漸滲水珠,愈發地瑩潔明透,而符詔之上,真文道韻也是盤空流轉,不只是向外投放,也隨著流轉,內斂收攏。
收放之間,道人神光便被逐漸剝奪抽取,都化作“養份”,投入萬古云霄所化的道境之中。
到得最后,他腦后神光,只剩下微不可察的一絲,實際上,已經是完全不受道人控制,只是作為青蓮寄托的根基留存。
余慈等于是把青蓮“種”在了道人的道基之上,以真文道韻的力量,強行將其鎮壓、收攝。
漫長修行歲月,道基一朝易手,道人非但不怒,反而大見喜悅。雖還在斷龍石上伏著,卻是長笑道
“上清楊氏,有不肖后人如此,吾輩斬之,又迎起復之機,道滅而無愧矣。”
應著他的話音,斬龍臺龍影凄厲,仰天長嗥,沖天血氣沒有了壓制,化為刀鋒,又與斷龍石上那一道深痕所透毫光相應,一落而下。
楊氏道人頭顱落地,斷頭處血液飛濺,初時其血如墨,掙扎化形,欲將復起,卻一直被仍鎖在道人胸腹間的血色鎖鏈力量壓制,又被符詔青光牢牢照住,栽種下來的青蓮,更是化有“出污泥而不染”的清凈法門。
幾下合在一處,使得那飛濺的墨血始終不能化出確切形狀,也無法展現神通,一滴滴化煙泯滅,終至于無。
余慈暫松口氣,他種下青蓮,決不是要奪人道基為己用,而是代替那位楊氏道人,鎮壓其中躍躍欲動的魔頭。
事實證明,他的神通使得恰如其分。
不真正接觸,余慈也很難想象,楊姓道人體內,竟然是“污濁”至此。
至少有十道以上的兇橫魔意盤踞其間,雖也有彼此吞噬對抗,卻也是基本統合在一起,衍化天魔根本法,形成了幾不可抵御的染化之力。
余慈估計,就是尋常長生真人染上一絲,除了走火入魔,就是化為眷屬。
楊氏道人能以一己之力鎮壓多年,其玄門正宗修為,固然是到了余慈必須仰望的至境,也是如道人所言,利用了封神臺的力量,扭曲時光長河,將此地的時間節點“錨”在了道人壓制住所有魔意的那一刻。
這正是光陰秘術,而且比之燭龍王暫時“扭曲折疊”虛空變化的天賦神通,更是遠勝。
余慈所見者,唯有當年曲無劫截取時間長河中某一節點,化為“靈綱劍圖”之事,在精妙上可堪比擬。
可要論所耗之巨,代價之大,依然是瞠乎其后。
當然,這也是有封神臺乃至于太霄神庭為后盾,才能做得出來。
此時此刻,道人身殞斬龍臺,通天法力都歸入道境,封神臺上的道法神通自然消減。
余慈形神微震,分明又“聽”到了時光長河的咆哮,這一處凝滯千百年的淤塞,轉眼便給沖開,一切的一切,都在短暫的漩渦混亂之后,回歸干流。
余慈本就是“外來人”,又有自辟天地神通加持,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
然而封神臺上,修羅場似的慘景,卻是在光陰亂流中,扭曲變化。
雖然最終是要趕上時光長河的主干,但在短時間內,反倒出現了“回溯”的現象。
余慈眼前光影迷離,恍惚中看到,那楊氏道人,身化清光,落在封神臺上,身畔天魔、眷屬瘋狂圍殺,都被他反手擊滅,舉手投足間,大小神通無窮無盡。
其實余慈都看不清他的面目,因為魔影重重,再加上神通所化的沖天光芒遮蔽,只能從那始終不改的水煙神光上辨認出來。
此時,楊氏道人分明已經身遭魔染,一邊殺敵,一邊還要自畫符箓,通神變化,成就血色鎖鏈,一根根穿胸透腹,自損修為,鎮壓體內魔意。
而且,在他左手上,分明還提著一個人,不管形勢如何艱難,都不曾放下。
一看便知,那人也是身遭魔染,狀況反復,一時猙獰掙扎,一時痛哭流涕。
但不管怎樣,楊氏道人都是無動于衷,就這么在封神臺上,往復沖殺,直至將所提之人,扔在斬龍臺上,喚起殘缺龍影,化刀斬落,一擊斷頭。
是的,那就是余慈初見楊氏道人時,他腳邊那顆。
承啟天那邊,趙相山深吸口氣
“楊端明!”
“誰?”
“最后一任紫微帝御。”
余慈啞然,回頭看封神臺邊緣,那顆依稀熟悉的頭顱,不正是他從多位上清英靈記憶中看到的那個“罪魁禍首”嗎?只是在此刻,隨著光陰之力沖刷,那顆頭顱正迅速、化骨,終又成飛灰,再不見痕跡。
余慈一回頭的功夫,時光亂流已經漸漸平復,封神臺上的魔頭,也被楊氏道人殺盡,一時清凈,終于顯出他清朗面目。
果然,與余慈最初所見大不相同,這次倒愈發眼熟了。
余慈也看到楊氏道人,試圖喚起斬龍臺化刀斬落,卻始終不能如愿,最后只有搖搖頭,再施禁錮,鎮壓魔意,又走到臺前,行步間已經變化面目……
而這時候,不只是趙相山,連影鬼、血府老祖都驚嘆出聲
“朝陽先生!”
“楊和子!”
余慈也終于是反應過來,愣在當場。
楊和子?不正是上清開派……的那位嗎?
他急回頭,此時再看斬龍臺上的頭顱,此時也已經變化面目,本是道體不朽,可斬龍之威,破基毀根,終不能維持,同樣朽壞,已不可辨。
但仍被血鏈禁錮的身軀,卻還是沒什么變化。
余慈心中驟生警兆,也在此刻,幾己貼在道人頸口處的青蓮搖擺,竟被反沖上尺余,有一道血色煙氣沖出來,又化為詭異虛影,形如蜘蛛,卻是十七長足,其詭譎兇陋的魔睛往這邊冷冷一瞥,望空便走。
余慈眼神更冰、更寒,從牙縫里擠出音來
“參羅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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