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羅利那和大梵妖王同在九宮魔域之中,都在天魔體系統馭之下,已經是最大限度地做到了“整合”,然而由于他們視角、立場的差異,就造成了主觀認識與客觀現實之間的縫隙,彼此之間更會造成干擾,給了真幻神通施展的余地。
可問題是,為什么是真幻?
這種手段,簡直和羅剎鬼王一模一樣。
雖未必有那種轉移因果的強勢手段,但用得恰到好處。
昊典已經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下一刻會出現在……
這兒!
大梵妖王看著幾乎已經壓在他眼皮子上的劍意鋒芒,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媽的為什么又是我?
這時候真切感應到昊典壓迫過來的劍意,大梵妖王其實很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
昊典的目標應該從來都沒有變過,劍仙的專注、純粹,在劍意中體現得淋漓盡致,中間的那些虛晃,徹底就是在明確目標之后的掩護。
純化劍意和真幻之法結合,簡直就是世間最致命的刺殺之術。
就算是昊典這樣最擅長正面強攻的強人,給大梵妖王帶來的感覺,也是變生腋肘,猝不及防。
更何況,此時大梵妖王面對的,正是昊典曾經用百萬血獄鬼府妖魔煉出來的誅神刺,是她誅神斬魔屠妖無雙的最強注腳!
當一位自在天魔級數的強者坐鎮在九宮魔域的宮竅中時,受魔域力量的加持,其效果絕不下于一個無上守御神通。然而不管什么守御神通,在面對大成級別的誅神刺之時,都毫無意義。
具備這份能力的,天上地下只有一個昊典,而現在這個家伙就在大梵妖王面前。
“混帳啊!”
大梵妖王想借用九宮魔域的力量,想借用天魔體系的加持,然而,不管他怎么去做,卻總是發現,相對于絕代劍仙純粹到極致的劍芒,所有的手段都是慢、慢、慢!
誅神刺無與倫比的滲透力,更是無極限的加劇了其中的效果。
大梵妖王慘嘶出聲,足以焚天煮海的強大力量都來不及徹底發揮,已經被一劍貫腦,劍氣滲透。
必須要說,面對這些年來層出不窮的意外,大梵妖王已經有了很豐富的經驗,早做了應對最糟糕情況的準備,昊典這一擊確實要命,但他早已經備好的兩個替死咒發揮了作用,根基雖是被劍意傷到,可總體來說,還能支撐。
然而昊典這一劍,就是專門攻伐神魂,一劍下去,傷人更傷膽,當即把他本來就不怎么堅強的戰意,伐了大半下去。
這一刻,大梵妖王甚至想著棄守而逃。
然而沒等他徹底回神,更要命的事情發生了。
昊典劍指收回,指尖竟是閃耀火光,某種極糟糕的感受順著火光蒸騰起來:
本源之力流失!
大梵妖王驟然一個激零。
縱然之前痛苦難當,可他還有一個很清晰的記憶,昊典分明有一個明顯的“抽提”動作,如果不是這樣,會給他造成更嚴重的傷害。而這樣做了,則更惡毒!
這是奪取本源之力手段的明顯表征,成功機率極高,對出手之人的要求更高,必須要一擊透伐對手根基才成。自劍修時代過去之后,已經很少有人這么做了……當年這樣做的人也很少,因為多少有點兒雞肋的意思。
在此時,昊典用來倒是恰到好處。
大梵妖王心生寒意:
是不是可以確認,昊典根本就是奔著他的本源之力來的?
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劍園。
當時大梵妖王成功地解決了這個危機,可在此刻,面對斬神滅魔屠妖無雙的昊典……
昊典沒有讓這道本源之力在自己手上停留太久,順手一甩,便是甩到遠處去。
大梵妖王則因為她強勢的劍氣壓迫,第一時間沒有攔截,也沒能破壞。
最過分的,竟然還有虛空移轉。
大梵妖王面臨著痛苦的選擇:
他一邊是要防備昊典說不定什么時候砍來的第二劍,一邊則是要追回或湮滅本源之力。
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了,
一貫正面殺伐的昊典不是這種曲折的性格,那么,她背后的……淵虛天君又想做什么?
“呦呵!”
由于部分神意一直追索著本源之力,感應范圍中,可認為是興奮的呼叫聲仿佛就在耳畔響起。
那是在已經翻入真界的葬星之中,血精源木的枝椏,猛地噴吐出兩個身影,有一只貓,應該是太玄魔母的徒湛水澄,以前打過交道的。
然后是……幻榮夫人。
這二人,“正好”就是出現在了本源之力隔空傳送的終點上
不好!
大梵妖王再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兩邊的距離至少也在千萬里開外,昊典無所不在的劍意,讓他一舉一動都變得艱難。以至于他除了眼睜睜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這是搶劫啊……
至于那邊,湛貓兒一閃不見了蹤影,而幻榮夫人,卻是正面迎上,長袖飛卷,仿佛是一滴暗紅巖漿的本源之力,就那么被她收納。
大梵妖王當然記得,這位以欲染魔主為道途的前魔門強者,當年就是憑借九宮魔域,一舉成就。只是因為大梵妖王的影響,未竟全功,而現在,一切都彌補了過來。
按理說,就算是得到了大梵妖王的本源之力,短時間內換榮夫人絕對無法將其運用自如,要在這場大戰中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未免有些異想天開。
可問題在于……
大梵妖王瞪大了眼睛,眼看著幻榮夫人還挾著未曾吸收干凈的暗紅血光,當空一躍,身化輕霧,再一次虛空移轉,再現身時,身下已經是正虛位以待的九宮魔域洞房宮。
還沒有真正入位,在洞房宮之上的欲染魔主法相,倏然模糊,依稀變成了幻榮夫人的面目。
僅就九宮魔域的立意,以及相關法則層面而言,包括曲無量,鬼鈴子、參羅利那在內的這些魔門強者,真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與魔門西支出身、自幼受經義影響,又已成就正牌欲染魔主尊位的幻榮夫人相提并論。
“大梵你這個蠢貨!”
參羅利那暴戾的意念,掃過天地虛空,然而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大梵妖王受昊典一劍,都還沒緩過勁兒來,而除了曲無量分不開身以外,鬼鈴子、參羅利那、柳觀都想利用現階段九宮魔域的整合力量,抗拒幻榮夫人的入位,
可就在此刻,淵虛天君長嘯聲中,再一記重拳轟出。
拳力所及,上下四方、天地萬物,在法則層面盡皆凝定:
定元錘!
余慈一拳擊出,身體就再次崩解,這種對控制力有著最高層次要求的拳意,比混元雷槌帶來的壓力其實更大,要保持住這剎那的平衡,余慈承受的沖擊可以說是之前的兩倍以上!
有那么一瞬間,余慈腦中都是一片空白,幾乎以為自己把握不住拳意,就此灰灰。
然而,他還是撐了過來。
除了益漸深入的解析修正以外,還因為在這極致微妙一刻,因為他氣勢恢宏的拳力,還有妙至毫巔的時機把握,諸多強者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這并非是虛榮,而是彼此的映照。
是余慈在進入了某種玄妙的層次之后,自然而然的感應。
余慈知道自己是什么樣,也知道了自己在別人的眼中,又是什么樣。
同時,在天人相搏的過程,他更清楚了在天地法則的客觀法度里,他是個什么樣。
如此的種種合起來,就是一個“我”。
特別玄虛的理解不必提,真正重要的,是實質的變化。
拳意橫空,靈光沖射;明月之上,陰霾洗凈。
余慈重新在虛空中聚合,也在這一刻,定元錘下,大半個九宮魔域的運轉都為之微滯,幻榮夫人抓住機會,從容入位。
下一瞬間,九宮魔域由“極靜”轉為“極動”。
這是法則層面的動蕩,同時也是天魔體系法度的沖擊。
整個魔潮都在上下起伏,像是驟發的海嘯,九宮魔域的“頭顱”則仿佛在里面打滾,天翻地覆。
巨大的排斥力,從四方四隅的宮竅中爆開。
這正是幾位魔主最擔心的情況,卻沒有辦法可想。
最早被轟出來的,竟然是參羅利那。
幻榮夫人就算成就地仙,其修為也未必夠參羅利那一刀砍的,可是在相應體系中,就是具備了優先的權限。
欲染魔主就是前面穢淵、無明、欲染、無畏、寂妙等五位魔主的中樞,就算換了名目叫五通什么的,也是這個地位。
就是“原汁原味”的大梵妖王與之相比,在法理權威上都有差距,在寂妙魔主之位的參羅利那更不用說。
退出來還不算完,天魔體系和外道體系的反噬同時到了。
不只是參羅利那,所有九宮魔域中的強者,除了中央深淵的曲無量,與元始圣道同化,地位超然以外,都發生了嚴重偏移。
當然,幻榮夫人這一手,雖然在九宮魔域的“小法度”上占盡先機,卻是實實在在違逆了天魔體系的“大.法度”。
反噬不可避免。
幻榮夫人早有準備,也不指望能夠反控九宮魔域,根本不在洞房宮逗留,幾乎是和鬼鈴子等人一起,從里面彈出來。
明月懸照,給予她層層加持,饒是如此,天魔體系的反噬,也讓她遭受重創——欲染魔主的根基都有動搖。
可相較于今后驀然開闊起來的前景,她已經是賺到了。
對鬼鈴子等人而言,這真是要了命的錯謬。
換了任何一種情況,九宮魔域既有的法度,都可以在天魔體系的加持之下,重新整合梳理,只要再次歸位就好了。
可這一刻,當鬼鈴子想要重新入位時,北地三湖區域,連續光芒沖起,邵天尊切入真實之域,在他另一邊,是清虛道德宗的伯陽天尊,兩位地仙都非弱者,更別說還有和他糾纏已久的儒圣法身,同樣是地仙戰力。
鬼鈴子初成脅侍魔主未久,就算比其他自在天魔要強一些,還沒有真正消化,當下就被牽制住。
他由此明白,這一場變故,恐怕不是臨時起意,是已經在事先有了籌謀。
也是這種籌謀,將魔門這邊弄得一團亂。
進,還是退?要做一個選擇了!
此時,大梵妖王也好,柳觀也好,情況都差不多。
比較倒霉的是大梵妖王,被昊典重創不說,彈出極真宮后,因為九宮魔域的“盤轉”,此時竟是給拋到滄江以南的區域,迎接他的,是南國玄門的架起的法陣。
不管是想重歸九宮魔域也好,還是要回無天焦獄也好,看起來都是漫漫長途,艱辛得很。
至于柳觀,一時倒沒有人阻擋他。不過眼下這形勢,怎么都不是他這種剛剛邁入自在天魔境界的人物所能扭轉的,他仰望天空明月,切齒不己,卻終究不是真正的瘋子,先一步遁走。
余慈現在顧不得別人,因為在他面前,就是被轟出太皇宮的參羅利那。
不管這家伙是不是在九宮魔域的宮竅里,都是個大麻煩。
當然,余慈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絕不給他回氣的機會,轟然沖擊。
剎那間兩邊對轟一記,隨即都是微怔。
余慈竟然沒碎?
很快余慈就明白過來,連續的分解重構,一直不斷的解析,還有天人相搏的進展,都在這一刻體現出來,他的形神結構已經滿足了“三元錘”拳意的要求,也正式邁入了良性循環的軌道。
從此常規狀態下,化用此拳意,對身體不但再無損耗,反而會有鍛煉增益。
雖然拳意境界上再有提升很難,可有玄門體系支持,強絕的拳力再沒有停滯一說,運轉也更加自如。
余慈捕捉到了戰機,一拳未盡,一拳再出,混元雷槌的力量激昂澎湃,電光縱橫,如此第三拳轟下,竟是迫得參羅利那挪移虛空,暫避鋒芒。
好吧,其實是參羅利那無心戀戰的成份更多些。
畢竟,外道魔國才是他的根子。
根子出了問題,就說明他多年籌謀,有從根本上崩解的危險,這如何能成?
參羅利那現在是一門心思回追到外界體系中,重整旗鼓。
此時,九宮魔域還沒有真正散掉,可對面的人心,已經再次散掉了。
余慈沒有追擊,既然參羅利那主動與當前核心戰局做了切割,他才不會逼人狗急跳墻。
葬星那里,可以由太玄魔母驅動“七祭五柱”體系,和羽清玄加以控制。
一時也不會出差錯。
很好,非常好!
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坦白講,事態至此,確實出乎了余慈本人的預料。
自從余慈強轟九宮魔域,打開縫隙,接引昊典進來。此后每一步,都只算是小勝,然而由于算計的精妙,得以積小勝為大勝,滾雪球一般把自身的優勢擴大,直到幻榮夫人入位,把九宮魔域的大盤子掀翻,終于是顯露了最終的目標。
從無量虛空神主魔祭巫神,魔染一界,更有九宮魔域強化固定天魔體系的作用。魔門一脈,其實就是在真界占據了攻勢和主動。
這個主動是大勢上的。他們抓住了羅剎鬼王禍亂一界之后的混亂,不但充分利用了真界魔門的力量,而且最大限度地將域外天魔,還有參羅利那的外道體系合入進來。
同時,迫于局勢,余慈和蕭圣人幾乎同時陷入了心魔大劫,本來占據了絕對優勢資源的玄門體系,就此束手束腳。
余慈佩服無量虛空神主,也佩服鬼鈴子,不過現在就是一切回到正軌的時候了。
余慈顛覆九宮魔域,把大梵妖王逼落南國,讓鬼鈴子身陷洗玉盟圍攻,也將參羅利那逼回了葬星之中,三大脅侍魔主和無光魔主的聯手,就此終結。
也許這幾位魔主每一個都是蓋壓一界的強者,可當他們分隔開來,同時玄門體系還是一個整體,情況就和最初的時候徹底倒了過來。
掌控局勢,掌控細節,把一切都做得順理成章,最終取得勝利,這種感覺真的是非常爽利。
但余慈知道自己吃幾碗干飯,這里面絕大部分的功勞,應該是屬于為他解析巨量信息的黃泉夫人。
但他也不會妄自菲薄,因為正是他把黃泉夫人放到了一個最正確的位置上,其余還包括昊典、太玄魔母、幻榮夫人等等,都是如此。
這就是一種成就感。
他沒有掩飾什么,這就是他應得的。
由此,他更加理解蕭圣人、理解造化劍仙、甚至理解鬼鈴子這些領袖群倫的英杰人物。
不過,最重要的,是另一位。
曲無量。
必須要說,還遠遠不到能夠慶祝的時候,雖然大梵妖王和鬼鈴子等人都被排斥出去,可魔潮的聲勢依然驚人,域外天魔還在不斷入侵,魔門的主要力量也依然存在。
就是參羅利那一個,他的外道體系依然具備可以顛覆整個真界的強大力量。
然而此刻,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曲無量還在。
有他在,九宮魔域的核心就在,天魔體系的根基就在。
九宮魔域不除,真正的大危機就不會有消停的時候。
為免讓大伙兒等更,先更五千字。下面的情節可能會分兩章,但不管怎樣,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在此先感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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