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每次外出巡邊,都會帶些稀罕的小玩意回來送給白茯苓。
所謂巡邊,直白些說其實是去干黑吃黑的生意。北關城這一帶在陸英與白家聯手之下,已經成了西北邊陲最繁華的商貿往來之地,不少商人從萬里之外的西域跋涉而來。
蠻族這兩年雖然已經不敢再輕易侵擾陸英的地盤,但是對于這些外來客,乃至蠻族中其他部落的商人就不會客氣了,經常有小股盜匪洗劫商旅的事情發生,而這些盜匪性情十分兇殘,手下從不留活口,過路商旅聞之色變。
陸英在白茯苓的提議下,不定期會帶兵到關外去追剿這些盜匪,一來以實戰練兵,二來可以依靠從盜匪那里收繳的贓物給鎮北軍提供補給。白家的通財牙行提供銷贓一條龍服務,鎮北軍上下都很樂意跟陸英出門“巡邊”,雖然不免冒險,但每次收獲都十分豐盛。
白茯苓送走了陸英,把玩著那朵琉璃花,暫時忘卻了明天被迫陪王八游山的郁悶。
白果送了點心瓜果上來,看她心情甚好的樣子,忍不住八卦道:“小姐,你小時候究竟對陸將軍說過什么童言童語啊?”
白茯苓瞄了她一眼道:“你猜猜?”
“我不是猜不到才問小姐么?”白果心里好奇得要命,能讓陸將軍這么死心塌地向著白家的,這話一定不普通!
白茯苓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我讓他等我長大了娶他。”
“不……不是吧!”小姐真是太敢說了,她當年才幾歲啊?就敢調戲一個大她十年的半大男子?!
“當然不是!”這么容易就被嚇到,真是太嫩了!
白果拍拍胸口道:“我就說嘛……”
第二天一早,陸英辭別了楊珩與白家三人,帶著他的鎮北十八騎返回北關城,他這十八個親兵本想著在百里山客院里多享受幾天,沒想到過了一夜就要回城去,心情都有些郁悶,不過一看將軍那黑透了的神色,誰敢有半分遲疑?
陸英回到鎮北將軍府,把迎接欽差之事交待下去,照例在前院與城里的官吏幕僚將這些時日積壓下的公文處理完,然后才叫來管家石韋,問起崔珍怡的事情。
石韋也不加油添醋,實實在在把崔珍怡到來起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說來,最后問道:“夫人說她打算留在北關城與將軍團聚,將軍府地方太過狹窄,想收購附近民房,把將軍府后院擴建了。”
陸英頭也不抬道:“不必了,我會盡快安排她回京。”石韋一聽頓時放下心頭大石,說實話他挺受不了崔珍怡的做派,如果崔珍怡真要在此久留,他日子就難過了。
他跟陸英到北關城這幾年,日子一直十分清閑,陸英只是要個本份信得過的人替他看家打理雜務,他在這個家停留的時間本就不多,也不是離不得人伺候的老爺闊少,平常很多事都自己動手,極少勞動到這位老管家。
但是崔珍怡不一樣,雖然面子上對他客客氣氣,可是石韋感覺得出來,這位夫人對他諸多不滿,嫌他不如她崔家的奴仆殷勤懂事,體面玲瓏,只是初來咋到,不好對他發作而已。
崔珍怡是大戶人家出身,從小身邊伺候的仆婦丫鬟就有十多個,個個在她面前俯首帖耳,唯恐出半點差錯受責罰扣月錢,何曾見過石韋這么散漫的管家。如果不是怕冒犯了陸英,她早就把石韋打發了換上自己的親信管事了。
昨日崔珍怡帶來的家丁就從前院打聽到說陸英帶兵回城了,她滿心歡喜又忐忑地讓石韋去置辦酒席,自己悉心打扮一番等著給夫君一個驚喜。沒想到石韋猶猶豫豫說將軍可能還有別的要事要辦,不一定會回府。
她以為石韋又是想偷懶,面上笑了笑,轉身叫了仆婦去酒樓吩咐準備酒席,結果等到月上中天都仍不見陸英,她將石韋叫來問,石韋只是含含糊糊道將軍往日回城當日都經常不回府過夜,再問原因卻不肯說了。
崔珍怡白等了一天已經心中生氣,再見石韋這態度更是惱火,暗暗道:等夫君回來了,看我如何收拾你這刁奴!
這幾天她除了與表妹出過一次門,就再沒有離開鎮北將軍府,只是派了手下的人四處打探關于陸英的種種喜好等等,這一打聽讓她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北關城人人皆知,陸英最親近的是他的義妹白茯苓,傳說中陸英對這個義妹簡直到了言聽計從的程度,更糟糕的是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當日在通云樓上將她狠狠折辱的正是這位“義妹”。而大門緊鎖閑人免進的西廂房也是為這位“義妹”所留,至今不曾招待過其他任何人。
崔珍怡與劉真真倆人現在要關心的已經不是如何向這位“義妹”找回場子的小事了,她們只想到一點——難怪陸英自從到了北關城后就再也不肯回京,原來是這個鬼地方有個傾國傾城的狐媚子“義妹”在!
白茯苓真的只是陸英的義妹嗎?
崔珍怡兩表姐妹從小見慣了男子好色貪新的嘴臉,壓根兒不敢相信會有一個男人放著天仙絕色的美人在身邊,卻還坐懷不亂待之以禮的。
崔珍怡反復盤算過她與陸英的關系,面對那位美貌絕倫的義妹,如果端起正妻的架子去硬碰硬,最后吃虧的必然是她,她還不至于樂觀到認為陸英娶了她就會忘記當年她們母女所做的事。所以為今之計只有盡量大方賢惠,處處忍讓,讓陸英感受到她的好,然后一點一點靠向她這邊來。
幸好白茯苓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少女,就是再美也稍嫌青澀,定不如她這般知情識趣。
崔珍怡想了整整一夜,終于想通。第二天一早起身聽說陸英回府了,正在前院處理政務,她頓時精神一振,這么快人就回來了,證明還沒被那小狐媚子迷昏了頭!
她急急喚來仆婦丫鬟好生梳洗打扮,又讓她們準備好茶水早點,就等與陸英相見,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陸英把事情交代完,轉入后院,差點以為走錯了地方,就見本來樸素簡單的院子門廊又是盆景又是繡簾,外加幾個精制古樸的紗燈掛在檐下,幸好正房與西廂房在石韋的竭力保護下門窗緊鎖,應該沒受到“整改”之風波及。
東廂房那邊變化最大,遠遠望去花團錦簇,一片富貴氣象,兩名仆婦一見他就齊齊上前躬身行禮,口稱:“見過老爺!”這也是崔珍怡特地提醒的,她現在已經是陸家的人,手下的仆婦也是陸家的,不可以再像在崔家那時一樣,叫陸英“姑爺”。
陸英不置可否,擺了擺手道:“請夫人到正房來。”他并不想承認崔珍怡的身份,但是既成事實,他也不打算讓她在下人面前難堪。這是父親定下的親事,母親認可的媳婦,更有皇上親自賜婚,就算他再不滿意,她也是他的原配夫人,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他愿意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但是僅此而已,不會再有其他了。
崔珍怡帶了丫鬟裊裊娜娜地首度踏入陸英的個人地盤,夫妻兩人首次正式會面彼此見禮,客氣得一如陌路人。
落座后,陸英也不問崔珍怡這一路的辛苦與是否習慣北關城的水土氣候,直接道:“北關城乃前線重地,夫人也見過我了,明日就收拾行裝返回京城吧。”
崔珍怡早料到他會趕人,只是沒料到他會這般不留情面,一見面就要她回去,幸好她也早有準備,溫溫婉婉道:“妾身與夫君成婚數年,卻不曾盡為妻的本分侍奉過夫君,之前是因為要為婆母守孝不便離京,如今孝期已過,又怎能任由夫君一個人在邊城受苦?妾身只想陪在夫君身邊甘苦與共,請夫君不要趕妾身離開。”
說著說著便是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樣,任你鐵石心腸也無法狠心拒絕這么個柔弱女子的懇求。
陸英淡淡看著她,過了一陣才漠然道:“邊城生活艱苦,不似京城錦衣玉食,奴仆成群。既然你非要留下,那就留下吧,但愿你不要后悔才好。”
崔珍怡心中一凜,面上露出欣喜的神情道:“多謝夫君!”
陸英揮了揮手道:“我尚有公事待辦,你先回房去吧。”
崔珍怡溫順地依言退了出去,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
回到房中,劉真真正撲了上來連聲問道:“表姐怎么就回來了?表姐夫怎么說?表姐什么時候搬到正房去……”
她句句戳中崔珍怡的痛處,崔珍怡心情惡劣至極,又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面子,淡淡道:“你表姐夫剛剛忙完,有些累了。我也有事要做,你先回房去吧。”
劉真真還想說什么,兩個仆婦已經上前來半推半勸把她帶到房外。劉真真心中氣惱,回房對丫鬟橘紅發脾氣道:“得意什么?才說不到兩句話就被表姐夫趕了出來,只會在我面前擺譜!”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